那奴才又愣了愣,“有。”
三号的含烟相貌确实出众,可选花魁靠的不仅仅是相貌,还需要才艺。投筹完毕,三个姑娘的表演依次开始,就在慕君颉对着姑娘欣赏的时候,城北的王府里,赵宗治也对着一个美貌姑娘的画像,一张脸没有任何表qíng,整个人就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今夜汝南王府的这顿晚宴吃的尴尬无比。
待送走客人后,对待幼子一向宽容的汝南王头一次大发雷霆,“人家芷梦是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女儿,画像你也看了,相貌非常好,xing子也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方才竟然当着大将军的面就直接拒婚,你是要气死我吗?!”
赵宗治依旧面无表qíng,淡淡重复:“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汝南王气的一拍桌子,“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赵宗治神色一黯,黑眸中带着明显的痛楚,瞬间幽深的像是无底的寒潭。整整一年,赵宗治在洛阳已经找慕君颉找到几乎绝望,直到十个月前汝南王府连发五封家书才将他叫回汴京,汝南王越说越气,“如今连你十八弟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行过了冠礼,上头几个哥哥也全是二十岁大婚的,你非要等到陛下给你指婚你才甘心吗?”
“就算是陛下指婚我也不会同意。”赵宗治抬起头来,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我要等一个人,………等不来也等。”
汝南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除了冷清就是固执,父子两人头回闹的不欢而散。静静望着慕君颉送给他的那个木雕,赵宗治又是在自己房间里坐到半夜都一动不动。
那个少年已经失踪了快要两年的时间。
赵宗治忽然觉得慕君颉不在的空间里,四周冷清寂静得像个死地,似乎连空气都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空旷的房间里,赵宗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根本不该存在一样,异常的突兀和空dòng。
已经快两年都没见到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曾说过的每句话,每个笑,甚至每次皱眉,都早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相思成了最好的养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茁壮,枝繁叶茂。
在慕君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一直是简单而恣意的,独身一人只有武学为伴的生活就像是黑白默片,虽然单调,却宁静安逸。可那个少年不经允许就大大咧咧的闯入他的生活,让他黑白的生活染上了颜色,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快乐,更让他心里长出一只拥有无止境贪念的饿鬼,时时刻刻撕咬着他的灵魂。
偏执的留在洛阳找人的时候,赵宗治觉得自己是应该恨慕君颉的。明明是他主动跑来招惹了他,却又不声不响的抽身而去,无比的gān净潇洒。可是那恨根本持续不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担心和相思取代了。
有时候站在夏日的早上,眼前却会升起冬日弥漫着香烛烟火的晨曦。那一日在寺院佛堂的空室中看到面对长明灯安静祷告的少年,从此之后彻底心念成魔。望着木雕上少年微笑的脸庞,赵宗治无法自控的想慕君颉此刻到底在哪里,可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异常疲惫,一颗心仿佛走过了万里荒芜,前方却还是没有一丝希望。
赵宗治如今已经无力再想什么了,他现在所求的,只是能再见到慕君颉就好。他不求慕君颉知道自己的感qíng,更不奢求慕君颉会回应他的感qíng,他只求能守在他身边,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就足够了。
夜色越来越浓,如稠墨般深沉得化不开。
乐坊的选拔结果终于揭晓,三号姑娘含烟竟真的拔得头筹,成了整个京都的新花魁。
一号姑娘表演的歌声悠扬而婉转,二号的琴曲宁静而致远,却终究抵不过含烟的一首惊鸿舞。
一袭明艳的大红烟罗纱裙,衣袖飘扬,耀眼如火,整个人如翩翩彩蝶轻盈灵动的飞舞花间,让人目眩神迷。而紧接着,鼓点渐渐加急,舞蹈瞬间变了,动作增加了力道和韧xing,身形翩若惊鸿,柔中带刚,最后一个收尾,回眸一转,艳光动人。
压筹给含烟身上的人最多,送上的物品钱财自然也不少。一样样东西摆上来,金光闪闪琳琅满目,含烟抬起眼眸扫过去,整个人却忽然一呆,眼睛也瞬间睁大了。
众人见状,忙朝含烟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木雕。
一个个刚要笑话这是哪个穷酸竟弄了个破木雕来,可待再凝神看过后,却也都是一呆。
整块木雕是一个跳舞的女子。身姿优美,水袖飞扬,画面定格在女子收尾时的一个转身,恰是那一回眸的自信与美丽,光彩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小的一块木雕却刻的异常生动形象,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含烟。尤其是那双眸子,竟传神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最令人惊奇的却不仅仅是高超的雕工。表演是在投筹结束之后才开始的,刻木雕的人竟然在表演之前就猜到如烟要表演的是什么,而且把它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刻了出来!
这样高超的技艺让台下不管懂行的和不懂行的都连连赞叹,含烟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木雕,连手都有些微抖。她知道自己容貌出众,那些投筹给她的人也不过是看上了她的脸,可这块木雕着重刻画的却是她的身姿和眼眸,意在表现的是舞者的神韵和内心。
更重要的是,含烟的父亲生前爱好木雕,可惜过早的病逝了,只留给她一个亲手刻的微型木雕娃娃,被她时刻戴在身上。
含烟小心翼翼的捧起木雕,这才留意到木雕的水袖上刻着两个蚊蝇小字,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严……慕……,是作者的名字吗?”
含烟不由自主抬起头四顾,有些急促的继续道:“严慕公子,您还在这里吗?所有物品中奴家最喜欢您的木雕,可否求您出来一见?”
当朝民风开放,何况乐坊选花魁是两年一度的盛会,宾客中不乏文人举子和官员学者,台下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引起了对雕刻者的好奇和崇拜,纷纷议论成一片。这时候,忽然有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个玄色锦服而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从二楼走下来,语气带着天生的张狂:“我也很好奇这雕刻者究竟是何人,竟然这样轻易就比过了我的千两huáng金,可否出面让我见一见?”
终于等到了,慕君颉微不可见的勾起唇角。他之前观察含烟的时候,就发现她手腕上戴的木雕以及舞者特有的柔韧身形,不用推断就心有定夺,更何况自幼刀不离身,雕刻的技术早炉火纯青。
与此同时,却不知何故的感觉到左手竟随着男子的声音自行抖了一下。
慕君颉稳住左手,却见它又自行伸出,竟在桌下写下两个字:元昊。
慕君颉随即瞳孔一缩,心中大惊!
玄服男子在扶梯上环视一周,忽然看到一袭白衣出现在视线中,右前方有个少年站起身来,微抬起头,淡淡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元昊就看到了他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容颜。
略显宽松的白色锦衣包裹着少年修长纤细的身体,清澈的眼眸流光羿羿,面容俊美无双,像是来自妖境又像来自不食烟火的仙界,目光仅轻轻一扫,就能让人的心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不停。
此前元昊出手千两压了三号的筹子,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趣,实际上他只在楼上懒懒的瞧了含烟一眼,根本连她的脸都没记住。此时才发现,满厅所有人跟这少年相较,都黯淡的犹如一粒沙。
“……你,你就是雕刻木雕的严公子?”含烟看着慕君颉,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竟大大方方的直接道:“严公子,今夜我想选择和您共度*,不知您可否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留言好没底,求撒朵小花以资鼓励~~~
是不是大家都在等重逢,相逢之前的事就不想看鸟~~
☆、第53章共度chūn宵
当选花魁之后就要正式挂牌接客,含烟从进入jì院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可纵然如此还是奢望着能把第一次留给她中意的人。且不提少年俊美无双的外貌,仅凭他举手投足间的不凡气度就能看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这种人高攀得起的。含烟心里越来越紧张,正不安的等慕君颉回复之时,却忽然听元昊的声音传来:“这可真是不巧了。”
元昊这话虽是对含烟说的,眼睛却看着慕君颉,“我和这位严公子一见如故,能相见即是有缘,下次再见的话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今晚想请严公子喝酒,不知可否?”
不说元昊方才出手就是千金,单看外表含烟也知对方绝非普通人。元昊的神qíng和气质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无比锋利,有种涉世已深的尖锐和锋芒,含烟知道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哪敢说不,只能有些黯然的垂眸道:“……奴家全听两位爷的安排……”
刚刚失落的咬着唇低下头,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含烟抬头的瞬间对上慕君颉琉璃般漆黑漂亮的双瞳,“为了跳好这场舞,今天一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吧?”
少年勾起嘴角浅浅一笑,那一瞬间的风华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温柔的对眼前的少女道:“女孩子饿着可不行,饿坏了对身体不好,陪我吃点东西吧。”
为了能更好的展现出优美的舞姿和身段,含烟这一整天只敢喝了些粥。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含烟只觉得脸色发烫心跳飞快,除了愣愣的点头之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慕君颉继而转头看了元昊一眼,淡淡道:“刚才我那桌饭菜被打翻了,所以重新叫了一桌,马上就上来了,既然这位兄台要请客,那不如就在这一起吃好了,不介意吧?”
方才慕君颉刻意半侧着身斜对元昊,从元昊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方才少年低头浅笑的样子落在眼里只觉得惊艳到动人魂魄,元昊看的愣了一下,随即慡快答:“自然不介意,只要严公子愿意赏脸,在哪吃都一样。”
楼上这时却又下来一个人,慕君颉抬眼一看,此人竟然是安郡王赵从古。
在汴京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慕君颉已经暗中将手握实权的皇族人全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这个地位次于赵曙,权势却不小的第二位候选皇储。赵从古是赵曙的堂兄,也算得上是慕君颉的堂兄,慕君颉看向赵从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了波涛。
一个是西夏太子,一个是大宋候选皇储,两个本该毫无关系的人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能不另慕君颉产生诸多猜测。
随着元昊的落座,元昊的手下也都随立在侧。慕君颉状似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安静站着的chuī哨人,而后将目光懒懒放回桌案上。
慕君颉并不怕chuī哨人会想起当年行刺赵曙时和他jiāo手的事,相反,他希望chuī哨人能早点找到他头上来。慕君颉的父亲去世的时间太久,所有线索都早被清理的一gān二净,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而且对方神出鬼没,只有靠打糙惊蛇来令其主动露出马脚。只要对方有所惊动,必然会采取措施,只要采取措施,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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