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罄眉头一皱。「为什么?」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两人同为男子,是不得这般亲昵的!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啊,爹教子不严,让你一人误入歧途就算了,现下你却去害了小七,你这叫我要怎么对小七家里人jiāo代?」施问痛心疾首地说。
兰罄听得施问这番话,脸上闲适的神qíng也慢慢地淡了下来,他凝视着施问,语气中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空dòng与冷冽,他说:
「男子与男子又如何了?」
「男子与女子才是天经地义,小七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爹不能让你轻易误了别人一生。」施问说。
「爹是要我离开他?」兰罄问。
「正是!」施问说。
兰罄淡淡地说:「他的一生就是我,我的一生就是他。我说过,他要离开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你若让我离了他,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施问大怒。「男子与男子本就不该在一起,这是违逆伦常之事,你要让小七因你被外人所鄙视吗?」
兰罄猛地站起来,也怒道:「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管我们!」
「我怎么能不管你们,你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所招揽之人,先不说小七,光是你,我是你爹,又怎能看你泥足深陷,而不将你拉离呢?」施问怒道:
「李忠把你们在青州的事qíng和爹说了,青州之事不过一夜,也许就那一夜才让你们两个孩子有了喜欢上彼此的错觉,而今,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你……」
「碰——」地一声,兰罄身边的茶几应声粉碎。
施问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兰罄也将击碎茶几的手缩回,怒视他父亲。
兰罄一字一字地说:
「孩儿对他怎样,孩儿自己最清楚;而他对孩儿如何,也再不会有人比孩儿更加明白。爹若要他与我分开,那我会像碎了这茶几一样先把他的腿给打烂,叫他哪里也去不得,只能留在我身边!」
兰罄说完,不顾施问正在气头上,脚步一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走到门口时又「轰」地一声,将书房的门打了个稀巴烂又木屑四飞,怒气非同小可。D_A
兰罄走后,躲在帘后的南乡慢步走出。他来到施问身旁,说道:「看这样子,公子恐怕已是qíng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施问仰天长叹。「这该如何是好……」
南乡顿了顿,缓缓说道:「也许我们该找时机探探小七口风再说……公子心眼小,认定的便不会放;小七虽然是男子,但若他能喜欢上公子,让这事圆满了,倒也未尝不好……」
「怕只怕那孩子xingqíng太坏,小七闪躲都来不及……」施问喃喃道。
「大人别忧心。」南乡说道:「还是先让学生去试试吧!」
第四章
小七刚从外头回来,才经过后堂要回内衙时,突然见到施问书房外面一片láng藉,木门碎片四散在地,又觉得眼角余光似乎有瞄见什么,那影子忽地翻过墙迅速消失。
小七愣了一下才在想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白日又有冤魂飘了出来?这时,南乡便低着头从施问书房里走了出来。
「南先生!」小七叫了声。
南乡抬头见着他,便是一呆。「阁下是?」
「是我,小七。」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兄不许我戴人皮面具,这是我原本的脸,今日你已经是第十几个问我是谁的人了。」
「小七!?」南乡倒退一步,显然十分吃惊。
「是了是了,我『清明俊秀、超群出众,是个风度翩翩无人能及的美男子』,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今儿个大家见着我都这么说!」小七扯了个笑脸,苦哈哈地说着。
南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看看小七,心里想,这倒也是个足以配得上兰罄的男子,归义县衙门也是有他,才得连破奇案。
顿了顿,南乡脸上沉思的表qíng迅速退下,扯了个笑容上来。「你来得正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只要一朝我笑,从来就没什么好事。」小七往后退了一步。
南乡笑笑摇头,说道:「你说得正是。」
「啊!又让我猜中了!?」小七佯装惊了一下,而后问:「到底是什么事,让南先生您看起来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南乡朝小七招了招手,把小七带到一旁墙下,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为了你,方才和大人大吵一架,负气离去了。」
小七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觉得施大人书房那扇门碎的模样似曾相识!师兄上回也这么碎过木门!」接着再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和大人吵?他们父子俩感qíng向来不是很好的吗?」
南乡深深地看了小七一眼,小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小七怯怯地问:「先生何以这般看我?」
南乡说道:「大人已经知道你与公子在青州发生的事,稍早李忠全讲了!」
小七瞪大双眼,蓦地脸上升起一片cháo红,咬牙切齿道:「阿忠那家伙不守道义,他明明说过不说的!」
南乡与他对看,而后一笑,正要说话,小七便红着脸立即转身,打算开溜。
南乡早一步拉住小七衣袖,说:「这么吧,我便开门见山问了!你对公子到底是如何看待?」
「看、看、看待?」小七结巴。
南乡点头。「公子喜欢你,喜欢到不惜和大人翻脸也要与你在一起。你待公子又如何,是否和他同样心意?我若不问清楚,我与施大人又如何放心将公子整个人jiāo给你?」
「jiāo、jiāo、jiāo给我?」小七还是结巴。
「小七,你倒是说清楚,你是不是同公子喜欢你一般,也喜欢着他?无论将来如何,都会一心一意待他?」
南乡这般问后,小七整张脸红到简直要炸开来。
他嗯嗯啊啊,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响应南乡。他对兰罄如何?他对兰罄如何他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而且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我、我、我……」小七继续结巴。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了便喜欢了,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可到这紧要关头一被质问,小七便整个人都木头了,胀红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讲啊!」南乡也有些急了。这等事非同小可,没亲耳听到小七的心里话,他说什么也不放心。
南乡说:「公子为了你不惜和大人闹翻,现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一直支支吾吾怎么成!」
而另一头书房里的施问从他们说话开始,也就站在屋里,侧耳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紧张得不得了。
「师兄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他一生气便难以控制qíng绪整个归义县城的百姓都会遭殃我怕他乱来所以先去找他其他事qíng等我找到他回来再说吧南先生先行告辞了!」小七劈里啪啦地说完一长串话连气也不换,步伐往后一退,滑溜地从南乡手中挣脱,而后很孬地逃走了。
「小七!」南乡在他身后喊。
小七则是跑得像屁股后头有把火在烧一样,头也不回,飞似地快。
归义县地处偏远,民风纯朴,整个县内只一座青楼、两个赌坊、三间客栈、四五处酒馆而已。
县里面的居民平时除了务农或是做点小生意,偶尔到茶楼饭馆里听听说书的讲戏便是最大的生活乐趣,在这样的地方想要寻什么稀奇古怪的乐子,着实有些不容易。
飘香院大门内一个书僮模样的少年被推了出来,他踉跄几步绊着门坎,摔了个四脚朝天,跌出飘香院门外。
飘香院里走出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长着一张麻子脸蛋,颐指气使地指着少年书僮骂道:
「你个什么东西,你家少爷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正闷得慌,好不容易找着个能寻欢作乐之所,姑娘还没叫上,就让你给灭了兴致!」
南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书僮跌得头昏脑胀的,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来,便用焦急得都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少爷您别在这种不正经之所流连了,老爷要是知道我让您来了这里,会打断我腿的!」
华服公子哼了一声,怒道:「你要是敢跟我爹说,我就先打断你的腿!不同你说了,少爷我要寻欢作乐去,你自己找个dòng钻去,省得少爷我见你心烦!」
「少爷,少爷求求您和我回去吧!」书僮跪着爬到华服公子身前,才抱到对方大腿而已,就被对方一踹,踹得更远。
书僮脑袋狠狠撞上对街酒馆前的石墩,顿时额头血流如注,看得大伙儿怵目惊心。
群众议论纷纷,其中正有人要喝止那华服公子举动时,人群外便传来了一阵只要是归义县百姓,必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大胆无赖,竟敢在归义县内公然行凶,还有没有将我小黑大人放在眼里了,哼!」
听见声音,人群立刻闪开一条通道,接着身穿皂色官服,腰系红色宽带,黑纱飘飘的兰罄眼一抬,便在众人注目之下缓步走了过来。
「啊,是小黑大人!」
「小黑大人!」
「小黑大人今日还是这么尽忠职守!」
「也还是这么漂亮啊!」
最后爆出那句的猪ròu王被往后一拖,几个大婶不让他看兰罄了。
那华服公子见到兰罄先是一愣,但随即哼了回去,昂首以鼻孔瞪人说道:
「你才大胆!这身官服,你是归义县的官差吧!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巡按御史江漓之子江悦书,你们县官施问见着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这小小官差居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真是失礼至极!」
小小官差兰罄瞪大了眼,正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一句「不知死活」才出口,那不长眼的江悦书便又怒道:
「什么不知死活!你竟敢对巡按大人之子如此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当什么差的?捕快是不是?居然敢管我处理家务事,等我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去告诉你家大人,再让你家大人打你板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如此无礼!」
兰罄张大了嘴,打从他来到归义县开始,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
那书僮摀着流血的额头,弱弱地爬到兰罄旁边说道:「这位大人,小的没事,小的是江大人公子的书僮,因为小的做错了事,所以我家少爷才会如此责罚我,请大人别管了,这是小的应该受的!」
兰罄低头一看,见着那书僮的脸后便是一愣。乖乖,这少年生得桃花儿眼、粉嫩面颊,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上下,竟和当日回复了年少模样的小七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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