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年纪的人,真不知道怎么还这么有力气!直搓得我嗷嗷乱叫、鬼哭láng嚎。
搓完了,安庆审视着原本清澈,现在已经变成泥汤的洗澡水中,红彤彤的好像刚被剥了皮的兔子一样的我,叹息一声:“真是好皮相。”
接着,他坐在小公公搬来的椅子里,端起一杯茶,慢慢的用茶盏盖子,抹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对我说:“小子啊,就凭这副皮相,你就能得到这辈子你做梦也想不到的滔天富贵。”
“你们中原人都有毛病!”我哼一声,从盆里爬出来。
正要拿我的衣服穿上,却发现我的衣服已经被刚才搬椅子的小公公抱走了。“这我穿什么?”
“换新的。”安庆指了指早就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托盘里的衣服、鞋、袜,说道:“陛下赏下来的的。”
我拿起来抖开一看,见是一件长及脚踝的长衫,这种长衫我在来京城的路上见过,是天语的一些读书人穿的,叫做儒衫的东西。
疑惑的问道:“全军都赏了?”我们要都穿成这样,还怎么骑马?
“都赏了新衣服。”安庆答道。随后连声催促着:“穿上,穿上,入乡随俗。”说着放下茶盏,动手过来帮忙。
中原的儒衫穿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在安庆的帮忙下还是很快穿好了。
衣服鞋袜都穿好,安庆又给我弄头发。
将湿头发用布巾子擦gān了,攥了个文人的发髻,斜斜的cha上一根白玉发簪。
弄好后又审视了良久,道:“何止是滔天的富贵,凭着这幅皮相,滔天的权势又有何不可得?”他的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语气突然就和气了起来,“小兄弟啊,只要你以后听我的,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以后咱们就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富贵荣华。”
“你很穷?”我闻安庆。
“嗯,穷啊。”安庆以前是宫里的总管太监,上面的赏赐,下面的孝敬不计其数,油水是大大的多,现如今清闲是清闲了,可除了每个月比照五品官得十几两银子和几十担禄米外,也没什么活钱了,虽说宫里管吃管喝,他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可捞银子这种事本身就是个乐趣。
我听他说穷,于是捡那起从我那被拿走的袍子里落下的钱袋,从里面抓出一把铜钱塞进安庆的手里,“老人家不用谢,佛祖教导我们要慷慨的布施给穷困的人。”
安庆:“……”
安庆感动得脸皮都抽到了一起,我的心里也很开心,不知道我的慷慨能不能让安庆这个身体残缺的老人,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我带着这种帮助了别人后愉悦的心qíng,推门走出屋外。
全营的人都已经洗好了,也都换上了新衣服。
只是他们的衣服跟我的不一样,他们是黑色的短衫,不过很jīng致,领口和袖口都用黑色的丝线滚绣着吉祥的云朵图案。
“央金,你怎么穿这种怪衣服?”我的哥哥们围着我看,“而且你看我们的衣服上都有丝线,你的却是棉布的。”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很柔软。“丝不丝线的也没什么,这衣服穿着也挺舒服的,不过太长,骑马会很碍事咩。”
“这还不简单。”嘉措蹲下来,比了比长短,然后前后两边一扯,长衫就变成了短衫,得意的道:“看,这不就行来咩。”
“啊呀,嘉措你真聪明!”我赞道。
随后跟出来的安庆,本来抽到一起的一张老脸,在看到由长衫被扯成的短衫后,变成了嘴歪眼斜,抖着手指着我们道:“真是啥也不懂的土包子。”
“一件布衣服能值多少钱?”我说,“难道还能值一头牛?”我觉得安庆这个老头真小气,我刚刚给他的那一把铜钱在逻些差不多能买一匹布了,还是上次给丹珠买的那种印花的布,“这件衣服甚至没有印花。”
安庆瞪着我。
这件布衣服值多少钱?
这可是从遥远的海外贩运过来的一种长绒的棉花,这种棉花纤维又细又长,用它能纺出像蚕吐出的丝那么的棉线,用这种细棉线二十四股放在一起,再搓成一根线,用这种线织成的布料,比普通的棉布柔软、轻盈,又比丝绸结实、有型,并且冬暖夏凉。
这种布料不是论匹卖的,而是上秤称的,一秤衣料一秤huáng金,而这些被贡进大内的,由皇帝亲自选出来给皇后做衣服的料子,更是其中的jīngjīng品,这地上撕下来的这一块,它值不值一头牛?你该问它值不值一百头牛?
不过这次安庆什么也没说,觉得跟这种啥也不懂的人说了也白说,gān脆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这老头!”他既然走了,我自然乐不得了。打了个哈欠,对三个哥哥说:“洗了澡乏了,咱们睡了吧。”
二哥次仁要去站岗,我和qiáng巴、嘉措一起回到龙月给我们安排的那个住处。
屋子里被褥枕头已经铺好,却不见小屁孩。
“这么晚,他去哪了?”这里这么热闹,他居然没来看热闹?
第35章 夜访
龙月这个时候正在李云锁的衙门里。
李云锁的衙门一点也不起眼,甚至这个天底下知道他的衙门在哪的都没几个人。事实上李云锁的这个暗探机构不是隶属于天语朝廷的机构,也不在朝廷拿薪俸,这个机构完全是属于雷丰瑜私人的,所有开销、费用都是从雷丰瑜以私人名义开设的钱庄、酒楼等买卖的盈利中出的。
所以朝中许多人虽然知道有这么个机构,有李云锁这么一个大特务头子在,但谁也参不透它真正的秘密,谁也别想cha手这里面的事qíng,这就保证了他是皇帝私人监察百官,了解天下民生民qíng的一双最锐利的眼睛。
龙跃当年在外办差,雷丰瑜为了让他能随时随地有帮手便宜行事,将一枚能够调动这个衙门里一切力量的,代表着凌驾于一切身份地位的戒指,jiāo给了他。
现在这枚戒指正被龙月拿着,放在李云锁面前的桌子上。“李云锁,咱俩开诚布公的谈谈。”
李云锁靠着桌子歪坐着,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眼睛瞟了瞟桌子上的戒指,目光又收回到手里的药碗上,“为了那个央金?”李云锁作为天底下最大的特务机构的头子,央金这个人的存在他当然知道,今天吐蕃太子进京的时候,他甚至还混在看热闹的百姓里,远远的看了看那个人,觉得那个人乍一看像极,但其实细看看也不是那么像。
“对。”月儿说道:“那央金明摆着不是我爹,可雷丰瑜对他的态度却不同寻常。他把安庆派过去了。安庆你当然知道是谁,他除了伺候雷丰瑜和以前的太上皇,就是伺候我爹,你说雷丰瑜把安庆派到央金身边,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可以告诉你个事。”李云锁喝了口药,说道:“今天仇九进过宫了。”
“仇九?什么事?”
“去吐蕃查央金。”
“派仇九去吐蕃查央金?”龙月听了李云锁的话,思索着道:“难道他还怀疑央金就是我爹?”
“怀疑什么的不好说,不过……”李云锁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很重视才会不放心吐蕃现有的暗探,而派遣专人过去调查。”
“他这样做的话……”龙月咬了咬手指头,道:“李云锁,你现在就安排人,一定要赶在仇九之前到吐蕃,我要比他更早一步得到结果。”其实他心里也还是有怀疑的。
“恕难从命。”李云锁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直接拒绝。
“你竟敢不服从这戒指主人的命令?”龙月大怒,用力一拍桌子。
“不服从,你又待如何?”李云锁好笑的看着龙月,就像看一个竖着毛的小猫。
“你,我……”龙月突然愣住了。是啊,对方不服从,自己又能怎么样?
“我今天就卖个老,以一个有些阅历的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一句话。”李云锁一字一顿的对龙月说道:“权和力是两个东西,可也是一个东西,没有力,就没有权。”
龙月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但瞬间就恢复了过来,甚至笑了笑,“李云锁,你是不是觉得我爹失踪了三年,龙家的死士也都不在了,龙家就没有力量了?”他的眼中she出凌厉的光,“你不妨拭目以待。”说完拿起了桌上的戒指,转身走了。
“哎!”李云锁叹了口气,“你们父子怄气,把我夹在中间做恶人。”
“在清流们口中,你李云锁是天底下第一恶棍,据说提到你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雷丰瑜笑着从屋子里的一道暗门中走了出来。
雷丰瑜登基以来,威慑群臣,严惩贪官污吏,也曾兴过几次抄家灭族的大狱。这几次大狱当然都是雷丰瑜授意去办的,但雷丰瑜那是千古明君,这屎盆子自然全扣在了李云锁头上。都说李云锁是个小人,没事在皇帝耳边打小报告,逮着由头就大搞瓜藤抄,生怕杀的人不够多。
再加上见过李云锁的人不多,直把他传成了个青面獠牙食人饮血的怪物一样。幸亏李云锁不在朝中任职,不然清流们肯定天天一起攻讦他,唾沫星子也淹死他了。
“这倒是提醒我了。”雷丰瑜寻思着说道:“最近几年你太过消停了,恶名不及以前了,要不然咱们搞出点事qíng折腾折腾。”官员们不能让他们日子太舒坦了,要常敲打敲打,纵使拉帮结派、中饱私囊的事不可能从根本上杜绝,也要他们常有个顾忌。
“看来陛下今天心qíng不错,又有心思琢磨折腾别人了。”李云锁半带调侃的说道,“不过月儿可不要太小看了。”
“龙跃当年的势力极杂,月儿要真有心将这些散落的势力整合起来,怕是很能折腾出些事qíng来,我察觉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自己也存下了些‘私货’,前几天帮他劫央金的那个秧歌队,就不一般。明知道那是吐蕃来访的客人还敢劫的,那就是肯为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李云锁分析道:“这小子不简单,你可别掉以轻心。”
“折腾吧,我正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雷丰瑜笑着说道。
突然,他指了指李云锁手里的药碗,“高原的药材听说别有神奇,这些吐蕃太子进献来的都是最好的,往后我让壮壮安顿的给你熬好了送来。”说着拍了拍李云锁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呀,gān起事来就jīng细,对自己却马虎,要不然这病也不会一直拖着好不利索。”说着又叹了口气,“你这老大不小的也没讨个老婆,还要我这里替你cao心。”
李云锁眨了眨眼睛,暗道一声:有yīn谋!
雷丰瑜也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喝药,喝药,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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