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送她瓜果,她就送他一瓶伤药。
听了傅明华这话,江嬷嬷松了口气,又有些欢喜:“娘子这样是对的。您正该如此!”她心里欢喜,要亲自送药去,傅明华也不拦她。
只是燕追接过戚绍递来的瓶子,又听戚绍说江嬷嬷带话,傅明华关心他的‘伤势’,他想了半天,脸色微微扭曲,有些狰狞了起来。
手里握着那瓶子,想扔又不舍得,最终神色yīn晴不定,将这瓶子塞进了袖口里。
第一百九十章 喂酒
戚绍却想问:“您哪里伤着了?”但又不敢。
江嬷嬷回来回话:“见了戚大人。”
就是上回救碧蓝的燕追身侧的随侍,好似身手不凡。江嬷嬷对他印象不错,说起戚绍时眉眼都带着笑意的模样:“戚大人说是多谢娘子您的关切。”
在河南府歇了两日,燕追也不准备再耽搁下去了。
傅明华留了两个粗使丫环下来照顾碧云,临走时碧云清醒了,拉了傅明华的手,眼泪汪汪的样子,最终因为伤势,她还是被留在了河南府驿站之中。
过了河南府,一行人便直直前往江洲了。
只是路上竟然还遇到了昌平侯府的人,领头的正是当初白氏曾提过的娘家侄孙白滔,想要与傅明华同道。
可惜连傅明华的面都没见着,就让燕追令人以‘刁民’的名义给拦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傅明华心里想着白氏不肯死心的同时,对于白滔自然也没有担忧。他出身昌平侯府,哪怕办事的官员碍于燕追名义,也绝对要不了他的xing命,但苦头就难免要吃些了。
不过这也是白氏一意孤行的后果,也该她自己承担了。
进了鄂州,燕追邀傅明华去dòng庭湖走一圈。
此地风景优美,又有名动天下的岳阳楼。
曾有诗句:昔闻dòng庭水,今登岳阳楼。
更有:dòng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美称。
不去实在可惜!
最重要的是,傅明华难得出门一趟,前头又有燕追顶着,自然也就有了兴致。
她是换了一身便于行走的胡服出行的。
这里有一种与洛阳不同的婉约。
此地是太祖亲拟的江南道,有鱼米之乡的称谓。
进了江南之后,便能感觉到江南的富庶了。
这种富庶并不是单指钱银丰足,而是这里气候温宜舒适,学子众多。
自古以来江北战乱缤纷,民众流离失所,所以江北之上多出武将,而江南则是以学子文人出众。
傅明华与燕追结伴而来时,燕追并未表明身份令人清理此地。
所以上了岳阳楼后,此地已经有学子正在其中谈天说地。
岳阳楼傍山而建,从楼上望出去,仿佛能看到缥缈的云层,惊心动魄。
远处能望见老君山,底下是dòng庭水,可惜就是有人了。
看到燕追两人前来时,里面几个穿了儒袍的年轻学子站了起来,拱手笑着邀请道:“兄台可要进来喝杯水酒?”
燕追xingqíng高傲,有人礼让也没觉得有何不对。
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傅明华,傅明华觉得也颇有意思,便微微颔首。
两人进了岳阳楼内,戚绍留在外间。
几个书生让出了位置来,燕追与傅明华跪坐了下去。
她虽然穿着胡服,做男子装扮,但大唐女子着胡服梳头又不是离经叛道之举,因此并没有引起众人诧异的目光。
反倒是傅明华之美,一看就不是属于小家门户能养得出来,燕追往那儿一坐,先来的几人中都颇感受他压制。
一位少年为燕追满了酒杯,杯里倒的是葡萄酒,只是如先前招呼的少年所说,只是水酒罢了。
这种酒乃是葡萄发酵之后所出,与糯米酒取汁相同,并不复杂,口味虽然不算酸涩难喝,但也并不出众,倒是酒气有了。
而燕追在洛阳宫中时,也喝葡萄酒,只是却是西域进贡,与这种葡萄酒又大不相同。
他只举了杯子略略沾唇便放下了,几人就热qíng的问:“兄台是哪里人士,可是来这里寻亲访友?”
傅明华趁他与人说话,目光望着远处打量。
燕追一边回话,一边注意力又放在傅明华身上。
“只是路经岳阳楼,拙荆早闻dòng庭湖大名,想来瞧瞧。”
傅明华听了这话,脸颊就微微浮现出红晕来。
燕追嘴角边笑纹加深,又伸手搂了她腰,要喂她酒喝。
亭外戚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傅明华没想到他会这样无赖,不由看了他一眼,只是她杏眼桃腮,脸颊粉红,这一眼望去哪怕她qiáng作镇定,可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燕追微笑着喂了她一口酒,熏得她脸微红。
他又喂了两口,傅明华将头别开,燕追才将杯子搁下了。
他又与几位少年说话,傅明华却是没想到喝了酒只觉得头重,忍了又忍,最终仍是没忍住,支了手扶额。
燕追注意到了,扶她靠在自己肩上,脸上神色更柔和。
“严兄与令正伉俪qíng实在笃挚,令人羡慕。”
说话的少年一句话恰好说中燕追心中欢喜之处,顿时令他抬起头来。
那少年约十六七,穿了一身青长素袍,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
见燕追看他,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江陵徐子升。”
说得多了,燕追倒是觉得这徐子升有些意思。
依燕追手段,不自觉间他便将这徐子升来历出身都摸了个透。
徐子升虽非出身显赫,但其祖父也是大唐永昌二年的秀才,可惜自此之后未再得功名。
这徐子升六岁能识字,八岁能通六经大义,十四岁便中秀才,十五乡试未能得中,并非是因为其才学不够,只是江陵太守张嵩担忧其年少成名多骄傲,有意阻挠罢了。
他是江陵出了名的神童,也是各家府上竞相邀请的常客。他拜在江陵望族宇文氏名下的族学求学,得大儒严本之指点,又与宇文氏族几位嫡出的子弟jiāo好,算得上是少年成才了。
傅明华听了半晌,也想转过头去看看这位名满江陵的才子。
燕追却一心二用,将她拦住。
她头一回喝酒,脸颊浮出薄薄的红晕,眼波似是笼了烟雾,与平日端庄温婉的模样又有不同。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傅明华这模样,因此她才刚刚一动,他的手就伸了出来,按到了她脑袋上。
手下细滑如缎的发丝在他掌心下摩擦,带起轻微的痒。
那苏麻入骨的感觉让他神色一顿,才恢复了正常。
“尚书周官可曾背得?”
他跪坐在厚厚的垫子上,侧着脸看傅明华,嘴里又在问话。
这样其实太不尊重人,不过他神态无比自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考验
几个岳阳楼上的少年看得出来他脸上飞扬的神彩,都猜他来历不凡。
最近江洲谢氏一族赵国太夫人七十大寿,早在半年前便放出了风声来。
从月初至今,进江洲的人络绎不绝,大都身份显赫。
徐子升目光闪动,点了点头,恭敬道:“背得。”
“便从,‘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处背来。”
徐子升双手jiāo叠举过头顶,认真道:“是。”
说完,他微微整顿了一下衣冠:“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唯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伯、侯。……”
他声音抑扬顿挫,背来毫不停顿,确实习得书经不是说大话的。
“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司冠掌邦禁,诘jian慝,刑bào乱。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燕追嘴里也说了一句,徐子升额头隐隐现出汗迹,他手放在傅明华头顶,转过头来望着徐子升,神qíng有些慵懒,嘴角边带着笑意:“此话何解?”
这样一说,便更是托大了。
他是以上位者的语气来考验徐子升的。
傅明华虽然头脑发晕,只觉得脸颊发热,但也听得出来燕追恐怕是有意要提携这个名叫徐子升的年轻人。
徐子升神qíng更显谨慎,想了想才答道:“冢宰主管国家治理,统帅百官,调剂四海……”
他一字一句的答道,燕追倒是来了些兴致,又考了几句。
中间不乏提问诗经、礼经、chūn秋等,但徐子升都一一答来。
显然这位名满江陵的年少才子,并非làng得虚名而已。
可傅明华却注意到燕追。他在考校徐子升的同时,也显示出他非凡的造诣与才华。
若是不通六经,恐怕在考问徐子升时,不会这样面面俱到。
虽然早知他颇有文彩,绘画、字儿都颇有大家风范,可是此时见他并非金玉其外,又通武艺,不免有些惊艳了起来。
她仰了头含笑望着燕追看,眼里露出欣赏之色来。
燕追嘴角边笑意更深,说了半晌,才望着傅明华,温声道:“可累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展现自己出众的一面,傅明华向来冷静,此时用这样的眼光来看他,自然更令燕追心qíng舒快。
在岳阳楼也坐了有一阵了,这里离江洲并不远,若是此时赶路,恐怕晚间时候便能到达。
她点了点头,燕追就起了身,并将她也拉了起来:“天色不早,还要赶路,便不再耽搁了。”
几个少年之前听他与徐子升对话,一来一往间都颇有体会,此时听燕追说要走,不免有些惋惜,连忙便道:“兄台,后会有期。”
燕追看了徐子升一眼,此人有宰相之才,恐怕将来确实是会再会的。
他与傅明华出了岳阳楼,戚绍连忙跟了上来。
其余几位学子又跪坐了下去,徐子升却维持着恭送他时的姿势,并未直起身来。
傅明华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可惜没见到这位江陵才子的脸,只看到他穿着的那身宽袖窄袍的深衣,倒是颇具风采。
“好看吗?”
燕追见她头转不回来,不由咬牙问了一句,傅明华愣了一愣,转过头来时含笑看了他一眼:“殿下看来对这位徐家郎君颇为赏识。”
他有意任用徐子升,否则刚刚在岳阳楼上时,便不会与他说这样多话了。
燕追神qíng不置可否,嘴里却道:“元娘从哪里瞧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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