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帝的皇子中,皇庶长子、次子均都母亲地位低下,连出席宫中这样重大宴席的资格也无,两位王妃也因丈夫地位不足,而是以外臣之妇礼带了孩子按规矩进宫拜见的。
反倒是傅明华托了崔贵妃之故,稳稳的坐在崔贵妃身侧,也算是接受了下方众人拜见。
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崔贵妃眼角余光看她不卑不亢,不由很是欢喜。
崔贵妃是有意使傅明华也受朝拜的。
燕追求的是那人上人之位,若他能成就大业,将来的傅明华就是位主中宫的人,不能小家子气,怯了场合。
她还很年少,经的事qíng也不多,有很多事qíng还需要崔贵妃来一手一手的教导她。
这样重要的场合,崔贵妃是有意要带她多见几回场面,将来也不至于慌了阵脚。
可此时傅明华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几人坐在高台之上,接受下方命妇们拜见,她坐得很稳,姿势也是极好,可见在规矩举止上,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命妇们上前来齐齐跪下,祝太后福寿齐天。
傅明华其实也是握紧了手掌。
那种气势与平日宴会相见时又有不同,她甚至可以理解了为何自古以来,权势争斗为何总是不休。
她坐在高台之上,哪怕并非是坐在正中间受人跪倒,但依旧是觉得身体中血液沸腾不休。
命妇拜见足足到了午时三刻,依旧还有不少人候在大殿之外。
太后喝了盏茶,才又示意内侍继续。
直到未时六刻,命妇们才跪拜完。
太后又笑着说了几句话,才使人传膳。
这膳食也依品级而定,味道倒也不差,只是傅明华也不敢多吃,每样只略略沾了沾唇,便由宫人撤下了。
期间嘉安帝又令人赏了六道菜式过来,分次放下。
一餐宴席用完,好些人脸上都露出疲惫之色来。
崔贵妃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她仍是细腰挺直,不见垮肩弯背的模样,她拿帕子沾了沾唇,吩咐宫人:“将这芝麻糖苏送去王妃处。”
那芝麻糖苏便是嘉安帝赐来的东西之一,以糖加花生、核桃脆等苏成一张薄饼,再卷成一支一支的,外沾芝麻,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
数量十分稀少,只有太后、崔贵妃以及容妃得了。
太后也不过六卷,崔贵妃只得三卷,容妃因为特别受宠,所以破例也得三卷。
崔贵妃尝了一卷,觉得实在满口苏香,便让人将剩的两卷送到傅明华面前尝尝。
傅明华谢过了,也挟了掩袖咬了一口,就感觉有目光从容妃方向朝她看了过来。
她吃完一卷,放了袖子时,容妃目光已经移开,傅明华低头轻轼压了压唇,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容妃怕是已恨她入骨,所以极力想要观察她,找出她的破绽。
之所以如此恨自己,除了是因为自己算计了她之外,怕是容妃也回悟过来,当日郭翰所谓的投诚而入十六卫的话,完全就是想设计她的。
容妃原本算计傅侯爷是为了拖自己下水,打击傅明华报复她。
却不想之前一番试探,傅明华对傅侯爷辞官之事丝毫不见异样。
对长乐侯府遭降袭一事也没有难过,容妃何等聪明,哪儿不知道自己是受了傅明华算计?
她做了这样多,险些连女儿都赔进去了。
算计长乐侯府时,自以为也能让傅明华痛彻生根。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带刀
没想到终日打雁的,却遭雁啄了眼。容妃时时算计旁人,也有自己算计人却吃了亏的一天。
她牵连了长乐侯府的举动,不止是折损了自己一条伏线,白忙一场不说,最可恨的是,傅明华还借机断尾,将傅侯爷弄出了这个漩涡中。
把长乐侯府优先从这场权力的斗争里摘了出来。
将来没有了尾巴,容妃要想算计她,从她身上入手而设计燕追便更难。
这是一个年小而难以对付的角色,甚至比崔贵妃更难收拾,因为她够狠,够果断。
能收买郭翰为她所用,容妃自进了紫兰殿后,就一直在想:她怎么就那么鬼迷了心窍,就中了傅明华的计呢?
容妃微笑着又看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冲她轻轻点头示意,她也回了一个笑容,两人眼神对碰,心里各自带着思量,才将头转了开来。
宴席吃完,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宫门平时关闭都有规定的时间,傅明华喝了一盏薄酒,也感觉头晕脑涨脸发热,今日随同她进宫的碧云扶着她从紫兰殿出来,外头天色已经擦黑了。
外头冷风一chuī,登时酒意便醒了大半。
崔贵妃也由静姑扶出,脸色酡红,只是一双眼睛中却带着清明。
两人还未下台阶,另一侧容妃也出来了,她上下睨视了崔贵妃与傅明华二人一眼,这目光大有深意,随即才扬了扬嘴角,吩咐着黎媪:“扶我下去。”
她也喝了两杯酒,显得比平时更加妩媚。
等她一走,崔贵妃便冷笑了一声:“我们也走吧。”
傅明华将斗蓬捉得更紧,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带帽的斗蓬,碧云取了帽子替她戴上,顿时就将寒风挡了许多,脖颈也不见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崔贵妃唤她走时,她也就点了点头。
“今日席上,怕是你也瞧出些端倪来了。”
崔贵妃与她扶着下阶梯,边与她小声闲话。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傅明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指的是今日宴席之上,太后不给容妃脸面,明嘲暗讽之事。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一边还伸手出来捏住斗蓬领口。
冬天入夜之后气温更低,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寒凉,使人浑身都直哆嗦。
“太后向来不喜欢她。”崔贵妃转头冲傅明华嫣然一笑,看傅明华愣了一愣,接着又道:“也不喜欢我。”
傅明华嫁燕追也有一段时间了,进宫也见过太后多次,容妃同场时也看过,但除了今日,平日倒真没瞧出来。
崔贵妃叹了口气:“倒是对你颇为和善,这是好事。”
燕追处于夺位的关键时候,能多一点儿助力算一点助力。
太后是嘉安帝生母,傅明华若是得她喜欢,对燕追总有好处而无坏处。
傅明华也明白崔贵妃这话中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她连问也没问就明白崔贵妃的意思,当下崔贵妃看她的目光就更软和:“好孩子,你是个识大体,懂事的。”
说了这话,崔贵妃又压低了一些声音:
“太后不喜媚惑之人,最恶妾室通房。”
太后自己当初位主中宫,年少嫁太祖时,也是陇西名门之后,知书达礼,婚后与太祖夫妻恩爱,太祖登基后便得她一人,再无其他莺莺燕燕。
所以她最不喜欢妾室之流,总认为低贱。
哪怕容妃再得宠,可太后向来不将她看进眼里,认为她颇不入流,哪怕容妃深受宠爱。
也正是如此,崔贵妃出身也算是显赫,太后对她也并不如何亲热,只是因为燕骥之故,多对崔贵妃多了一丝笑脸。
崔贵妃话只点到即止,傅明华便已经反应过来。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解释她为何会让傅明华与太后多加亲近的缘故,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两人才下了一层阶梯,容妃已经快步离开,不见身影了。
下方扶拦处有侍人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擦汗,匆匆而来。
仰头看到崔贵妃时,那侍人脸上露出喜色,忙冲崔贵妃招手,慌忙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傅明华看了过去,就认出了这侍人是崔贵妃宫中的杨复珍。
崔贵妃宫中原本内侍huáng庭不知为何遭贬,而换了杨复珍。
此人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一张嘴能言会道,十分机灵。
崔贵妃也有些讶异此时他匆匆而来的目的,还未开口,杨复珍已经上了台阶,朝崔贵妃叩了个响头:“娘娘,太常寺少卿被抓了。”
一句话说完,崔贵妃的脸色就变了。
“哪位太常寺少卿?”
她问了一声,傅明华就叹了一声:“怕是我父亲吧。”
杨复珍便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能被杨复珍特地赶来送信,且一来就提的,除了傅其弦,便没有旁人了。
“怎么回事?”
崔贵妃皱着眉问道,“你先起来边走边说。”
杨复珍迹步迹趋跟在她身后,弯了腰一边扶崔贵妃下台阶,一边就道:“诸位大人出宫之时,傅大人被人搜出了带刀入内。”
这可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
罪倒在其次,表面上看是傅其弦犯了错惹了事,实则傅明华想起了容妃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崔贵妃显然也想到了,脸色冰冷:“此事皇上怎么说?”
她加快了步伐,声调便有些喘息不定,杨复珍就应道:“皇上那方尚未得到消息,只是娘娘,尚书省下右仆she苏颖进言,说是那监门校尉有失察之罪,该当处死。而傅大人乃是王妃之父,所以便徒三年,罚金一万。”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珠来瞄傅明华,傅明华定定与他对视,吓得他又将眼珠转了回去,不敢再看了。
崔贵妃简直要将牙都咬碎了,这事儿一出,她几乎敢肯定是容妃所为。
“傅家祖上乃是功勋之家,却不提昔日护国公战功,却偏提起了你。”崔贵妃转头看着傅明华,虽然没提及容妃半个字儿,却话里行间都带着怨恨。
傅明华却皱了皱眉:“娘娘,此事不对。”
长乐侯府如今这光景,傅其弦就是犯了事儿,大唐有以功名、官位、勋爵来抵罪的法令。
第三百二十章 设伏
可傅家已无爵可革,傅其弦这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也不过是燕追升任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傅侯爷辞官回乡,皇上若真要傅其弦的命,便有违他一开始的初衷。
换句话说,傅其弦就是一个光脚的,容妃老jian巨滑,如此算计他,若是牵连不到燕追,便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的。
崔贵妃看她颦起的眉毛,愣了愣,随即也想到了燕追,登时又心中怒骂了容妃一番。
看来容三娘死后,容涂英蛰伏了一段时间,如今四皇子一党再次出手,怕是又要一番撕杀的。
说起这太常寺少卿一职,这半年来简直就像受了诅咒似的,短短几个月时间,数度易主。
一开始坐在太常少卿之位上的,是燕追的人。
当日水灾之前,燕追前往太原,灾后嘉安帝祭天,而因为祭坛祝版之上文字不大工整,又因悬挂的天灯其中一盏出了意外,而使嘉安帝发落了一批人,连撤几名官员,当时燕追安cha的手下之一的曹玄便是其中被入了罪的官员之一,而丢了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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