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些gān什么?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容三老爷皱了眉,喝斥了一声,容涂英便摇了摇头:“三哥,禅定寺出事了。”
容三老爷一听这话,登时眼睛便瞪大了。
“如今正值事关紧要之时,身体将来再养就是了。”他说完这话,伸手去摸额头,那里曾扎过针,几个xué位处还隐隐刺痛。
“大哥,我要即刻进宫一趟,你以峨眉岭治县令令昌辅的身份,写奏折一封,说是禅定寺里,bào民生乱,拆除寺庙,砍杀朝廷守卫,叛上谋逆,其罪当诛。”
他平静的吩咐:
“qíng况写得越危急越好。”
容大老爷听他这话,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上明,你是想要……”这是伪造奏折,是大罪过。
若是将来嘉安帝清算,或是遭人拆穿,那是会掉脑袋的。
哪怕是宫中有容妃在,容大老爷心里也清楚容涂英的打算,可事到如今,qíng况处处对容家不利,并不是下手的那时机。
“大哥只管去就是了,背后一应事宜,我会打点得妥妥贴贴的。”
容涂英如今在中书省任同平章事,与李辅林平起平坐,处理这样一桩小事,并不在话下。
“更何况禅定寺是真的出事了,顾七等人尽数被杀,钱财不见下落。”
哪怕事qíng已经过去,可容涂英提及此事,依旧心中绞痛,脸颊肌ròu不住抽搐。
那可是容家根底,如今却遭人劫去,此事他一想起,仍觉得痛恨难当,心中杀意一波一波往外涌。
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之前听他说禅定寺出事,便已经猜到不好,这会儿容涂英肯定的说银两被劫,两人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容大老爷转身出去,容三老爷看高氏去取衣裳,便也挥退了左右,凑近了他一些:“上明,你说此事,真乃bào民所为?”
“不像。”容涂英摇了摇头。
开始他是准备将这个罪名推到这些服徭役的人身上,本来是预计将这批七八千人的民众冠以谋逆之罪,到时使嘉安帝派兵围剿,如此一来,城中骁骑被调动大半,嘉安帝可用之人便少了。
至于这些民众是不是被他冤枉,他原本是并不在乎。
这是容涂英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可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镇守禅定寺的,乃是右骁卫,这些人训练有素,不是只略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可以剿灭的。”
容涂英抹了抹嘴,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当日他预计将这批招揽而来服役的人当成替死鬼,看成必死之物。
可是有人怕是将计就计,从中作梗,在他招揽这些民众前往洛阳之时,便背地里悄悄将这些名额抵了。
“能如此手段,一夜之间杀顾七等人,搬走银两,三哥,这些举动,非得军中jīng锐才能办到的。”他嘴角往下抿,神qíng严厉,容三老爷心中一动:“有没有可能,凌宪他……”
事实上容涂英心里还在怀疑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秦王燕追。
此时的燕追虽然明面上应该被凌宪困于幽州,可容涂英心里却隐约觉得此事怕是与他脱不了gān系的。
只盼他猜错了方向,燕追实则此时在幽州被困,否则容涂英都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
“无论如何,银子既然已经失去,局势便不能再失了。”右骁卫死了如此多人,是不争的事实,除了银子未照他所设想的一般赶往西京,送往河东道并州,可是‘乱民造反’却是事实。
他依旧要进宫请求嘉安帝发兵,镇压叛乱!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凶
容涂英起了身,任由高氏服侍他穿戴了衣裳。
在镜前正衣冠时,不知为何,容涂英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之前半睡半醒间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人在为他念经,念的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可是梦里自己坐在镜前听法,却仍记忆深刻。
每当想起自己梦里的笑脸,仿佛与此时镜中愁眉紧锁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不寒而粟。
他顿了一顿,止住了整理衣冠的动作,不敢去看镜子中自己的脸,转头去问双眉紧锁的容三老爷:“三哥,今日我请回家的两名客人,如今在何处?”
他隐约觉得不对,不好的预感直压心头。
梦中的qíng景使他有些不安。
容三老爷不妨他突然问及此事,想也不想就道:“如今暂时将其安罪在青园之中。”
白日时容涂英突然昏倒,又没个征兆,要不是他临倒下之前,叮嘱过要安置两人,闻讯赶回的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怕是一怒之下,早就已经将郭播及善正二人下令处死了。
“这两人其中一人姓郭,乃是郭天正之后,我要见他,让人即刻将他带来。”
容涂英吩咐道,容三老爷虽然不知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但闻听此言,依旧点也点头。
下人领命出去,容涂英要进宫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坐了一阵,外间就有下人回话,说是郭播到了。
高氏领了丫环婆子,避到了屏风之后。
仍穿着一身青袍的郭播进来,容涂英皱着眉:“郭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于你。”
郭播受制于他,善正还在他手上,此人十分狡猾,将他与善正分开关押,就是为了防止二人逃脱。
此时容涂英问及此话,郭播长叹了口气:
“容大人胸中自有定论,又有何事还需要请教我这样的山野匹夫?”
“我做了一个梦,想请先生为我解梦。”郭氏善于推演卜卦,占卜星宿,解梦对于郭播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qíng罢了。
容涂英也不问他愿不愿意,自顾自的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昏睡过去之时,梦到我坐于镜前听法,此梦境乃何征兆?”
一旁容三老爷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感兴趣,这样的梦实在古怪,又无甚依据。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容家谋的是大事,照理来说梦境也该与此事有关才是,可偏偏容涂英梦着在镜前听法,他笑了一声:“莫非上明你好洁,重仪表,所以听法之时,也不忘对镜正衣冠了?”
他话音刚落,屋中下人都不由跟着抿了抿嘴角,郭播闻听此话,却冷笑了一声,看容涂英紧锁的眉头,缓缓道:“容大人,此乃大凶之兆啊。”
容家怕是气数将尽了,接连推卦都乃凶兆。
如今容涂英吐血昏迷,梦里的qíng景依旧凶险,怕是这一回容家在劫难逃了。
容涂英咬了咬牙,眼睛眯了眯:
“此话怎说?”
容三老爷不爱听这样的话,总感觉郭播是在触容涂英霉头,听他说完这话,便竖眉喝斥:“你休要胡说!”
郭播也不理睬容三老爷,只是盯着容涂英看:“坐地上听法,也就是说,法自头顶而来。”
他伸了手,指了指头上。
“头顶之上有什么?”郭播含着笑意问了一声,容三老爷冷笑:“屋顶,房梁。”
郭播哪怕是对于容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可听了容三老爷这话,依旧忍不住‘哈哈’大笑:“三老爷真爱说笑。”
头顶之上,自然是青天。
能称为天的,唯有天子了。
容涂英脸色越发难看,又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不由捂了胸,咳了两声,示意郭播:“接着往下说。”
“法从天上而来,容大人又对镜而坐。”他笑了笑,摊出一只手,以右手食指作笔,在左手掌心上比划:“镜字之旁乃是金……”
郭播说到此处,意味深长看了容涂英一眼,容涂英心中预感更加不好,喝斥他道:“不要卖关子了。”
“也就是说,容大人,您极有可能命绝于今日,死于兵器之手!”
他一喝斥,郭播也确实不卖关子了,直接将话说出,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众下人浑身俱都一抖。
容三老爷立时脸色大变,喝斥道:
“你胡说!”
容涂英脸色青白jiāo错,眼中杀意翻涌,他冷冷盯着郭播看了半晌,郭播也毫不服输,与他对视。
“郭先生此话当真?”
若今日解梦的乃是旁人便罢,可偏偏郭氏盛传有窥知天机之能。
郭播说的话,由不得容涂英不在意。
容三老爷气得胡子直抖:
“上明,不必听此妖人胡说。”他站起身来,捉着容涂英的手,后退了两步:“此人就是有意要来害你的,今日一早气你吐血,此时又下咒,其心可诛,其话可杀!与其听他妖言祸众,不如严刑拷打,看他究竟是不是秦王派来,乱你之心的!”
郭播笑了一声,捻了捻胡须:
“容三老爷既然要如此说法,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梦境乃是容大人所做,又非是我编来胡乱骗人的。”他看了容涂英一眼:“只是容大人今日既然问了我,找我解梦,也算缘法一场了,我送大人几句话,无妄之往,乃非正道。非正则生‘眚’,‘眚’即灾祸,天命不佑。”
“拉下去!”
容三老爷高声呼唤,郭播也不惧,双手张开,任由左右侍人将他架住。
“我无愧于心,容大人不信,尽可找府中其余术士一问便知了。”容家招揽门客人才为己所用,能解梦之人也不是没有。
郭播正要被人带了出去,容三老爷怒火冲天,喊着要将他处死。
容涂英挥了挥手:
“且慢!”
他神qíng凝重,此时上眼睑往下垂,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暂且留他xing命,若郭先生此言,得了应验,我要郭先生为我陪葬。”他说完这话,顿了片刻,才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郭播身上,神qíngyīn寒,语气温和:“若我未死,那么,郭家沽名钓誉,欺骗世人,我要将郭先生以鱼网加身,以竹刀割你身上之ròu,将你千刀万剐,使你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第五百六十五章 之兆
“若是这样,郭先生还要坚持己见么?”容涂英弹了弹衣领,看了被架起来的郭播问道。
“我并没有说错。法自天上而来,证明容大人天理难容,镜字旁乃是金,证明有刀戈兵器之祸。竟字表明立绝于今日,容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他说完这话,挣扎了一番,趁进来拿他的侍从听到他的话而惊讶难当时,重重的一甩手:“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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