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贵妃死前后被先帝册为后,丧事便与四夫人又不一样,再加上嘉安帝亦是同日驾崩,夫妻俩便越发忙碌了。
进宫来哭临的夫人们各个心中都忐忑不安的,容氏一党尚未被处决,当日容涂英势大之时,不少人都牵连其中,如今容家一倒,洛阳里人人自危,哪怕燕追尚未清算,但不少人却都仍是提心吊胆。
哭临三日终,燕追亲自送帝后灵柩入洛阳城外兴庆宫中安放,等到将来昭陵开启之时,再一并移入昭陵之中。
而办完了丧事,燕追登基大典则定在了两个月之后。
与此同时,当初在得知赵国太夫人死讯之后,便在傅明华的示意下赶往江洲的徐子升也回了洛阳。
他带来了江洲大批学子联名上书,要求新帝处死容氏一族。
容涂英当年献妻女以换功名地位,此举使得不少读书人对他都十分鄙夷,他得势之后不止不知感恩,反倒意图谋反。
此事在江洲谢家有意带领之下,事qíng越发激烈,不少学子涌入洛阳,等着看容氏下场。
许多人吟诗作对,唱当初容涂英把持朝政。
这样的qíng况下,燕追登帝位之后,首要之事便是顺应民心,先处斩容氏一族。
容家八九百余口,就连当初远在范阳中的旁枝也未能逃脱。
当日依附容家的大小世族,尽数落网。
燕追令中书省下了旨意,决意在七月处斩容氏一族的消息昭告天下,不少人听了,都拍手叫好。
容家遭处斩那日,huáng一兴也带着燕追旨意,去了承香殿。
看到容妃的那一刹,huáng一兴几乎没能将她认出来。
算算时间,容涂英bī宫那日,huáng一兴受先帝之令,前往蓬莱阁送崔贵妃上路,当日他还曾见过容妃的,那时的容妃张扬而艳丽,哪像如今,就似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才短短几日时间,容妃头发都白了大半了。
娘家出了事,女儿死于郭翰之手,她被软禁承香殿中,这样的qíng况下,就如随时有人套了绳子在容妃脖子上,使她吃不下睡不着,心中装了事,迅速的便衰老了。
只是那眼神yīn鸷,十分可怕,冷冷望着huáng一兴看。
“你来gān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沙子磨砺过。
huáng一兴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端绫的侍人上前一些,好使容妃看到。
与当日崔贵妃见了御赐之物十分平静不同,容妃看到这绫带,瞳孔一缩,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你想gān什么?”
“娘娘,老奴奉皇上之命……”
容妃一听这话,便大声的笑:
“皇上?什么皇上?燕追领兵bī宫,害死皇上,与李辅林等人勾结,伪造圣旨,他才该死,我容氏一族只是为了保燕唐血脉罢了。”
到了这样的时候,容妃自然是不甘心去死的。
她嘴里大声的骂,huáng一兴自然是知道真相如何,听她还在喊着要‘拨乱反正’,便皱了眉,吩咐身后的侍人:“还不使娘娘坐下!”
容妃一听这话,更是大怒,她折身要跑,只是这承香殿都是huáng一兴带来的侍人,她没跑几步,便被侍人逮住。
以往嘉安帝在世,容妃得宠之时,宫中哪个内侍、宫人见着她时不是规规矩矩的。
如今被人架住,容妃拼命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开来。
“你们放肆,大胆!”她尖利的喊叫:“皇上尸骨未寒,死因未明,huáng一兴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如今竟然也背了主,你不得好死!”
huáng一兴皱了眉,听她怒骂不休。
“先帝临终之时,立皇上为皇太子,当时中书省下几位大人都在,圣旨由中书令执笔,绝无有误。”
huáng一兴令人取了绫巾,朝容妃走去。
容妃一听这话,便挣扎得更凶了:
“你胡说,皇上在时,爱我信儿更多,我信儿才是天命之主,你们颠倒是非,我容氏一族,不会饶你的!”
“容氏?”
huáng一兴听她提及容氏,不由便笑了一声:
“好教娘娘得知,容家犯上作乱,其罪当诛连九族!除当日容涂英已经伏法,今日容氏大小余孽,已经尽数押往刑场了。”huáng一兴说完这话,看容妃愣了片刻,紧接着似是不肯相信一般,不等她说话,又道:“至于四皇子,他已经被先帝下旨废黜王爵之位,将其流放营州。”huáng一兴说到此处,靠近了容妃,小声的说道:“令他自尽的旨意,前日之时便已经令人送往汝yīn前往营州的路途了。”
容妃到了此时,竟然还抱着有朝一日容家仍能颠覆大唐,助燕信登位的美梦。
huáng一兴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老奴此时送您前往地府,只是因为皇上仁慈,不忍路途之上四皇子一人走得太孤独。”
第六百零九章 之死
huáng一兴躬着腰,抬了头笑意吟吟的与容妃说话:“且您侍奉先帝多年,如今只是使您随先帝一道罢了。”
容妃一听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呸’的一声,一口唾沫朝huáng一兴吐来:“老奴,要送,也该由你陪伴才是!”
她神qíng狰狞,目光凶狠。
儿子的死讯及容家的人死,使她心痛如绞,气恨jiāo加,却又无可奈何。
她近来一直被软禁在承香殿,对于外间的qíng景一概不得而知,现在听huáng一兴说了这些,目眦yù裂,咒骂连连。
huáng一兴只是掏了帕子擦脸,平静的吩咐:
“送容妃上路!”
两个侍人将其架住,白绫缠住了容妃的脖子,她手还在四处乱抓,huáng一兴看了不远处的黎媪等人一眼:“你们既服侍容妃多年,自然也该随容妃一道的。”
容妃脖子上的白绫越缠越紧,两个内侍一人拉扯一端用力往外拉,容妃手指还在拉拉着绫布,嘴巴张得极大,眼珠涨得通红。
她手已经被侍人放开,却仍无力的挣扎着,仿佛是想要找到救命的稻糙般。
两个内侍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容妃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片刻之后她挥舞的手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无力的垂在了她身体之上,舌头吐了出来,两个内侍仍是勒了她好一阵,看她已经完全咽气了,才将手中白绫一松。
容妃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了。
huáng一兴看了地上的容妃尸身一眼,吩咐着几个内侍收拾善后。
观风殿里,碧蓝拿了帕子为傅明华擦手,便提及了此事:“奴婢看到内侍监去了承香殿,怕今日就是容妃死期了。”
燕追已经登基,势必是忍不了容妃多久,如今要容妃的命,不过是qíng理之中的事罢了。
她对此并不如何感兴趣,成王败寇,容家谋反失败的那一刻,便早注定容妃的下场如何。
“您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紫亘端了茶水进来,走得额角见汗。
进来天气又热起来了,才宫中傅明华因为才生产完没有几日,所以放不得冰块降温,好在观风殿地方极大,虽不如蓬莱阁建于水上凉慡异常,但园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糙,晌午之后清风徐来,倒也不是那样难熬。
碧蓝听着紫亘的话,也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她以前还害过您呢。”
傅明华没有说话。
容妃以前害过她,但有仇有怨,她也早报过了,如今容妃死了,也不值得她再言语践踏几句。
燕追登基之日定在八月,只是眼前仍有凌宪之乱迫在眉睫。
他与朝臣商议,决意使郭翰调魏州、沧州、青州等三地兵马,共五万大军向定州进发,与幽州里的戚绍联手,将凌宪等人围堵于定州之中。
至于太原冯说,燕追则点俞昭成为将,领鄯州三万人马,直扑太原,捉拿冯说。
郭翰年纪虽轻,可是此人骁勇,继承了酉阳王府郭氏一族彪悍血脉,领兵之后并没有急于求成先将定州拿下,而是与俞昭成合击,先拿太原再取西京。
西京是凌宪大本营,失之可惜。
但当时的凌宪位于定州,对于痛失西京是鞭长莫及。
他原本与容涂英里应外合,将算盘打得极响,哪知当日嘉安帝与燕追更是老jian巨滑,计高一筹,反倒将他与容涂英摆了一道,使他骑虎难下,弄成如今的结局。
当日他攻定州时,使领了不少jīng锐离开的,西京里虽有他亲信在,但哪敌郭翰及俞昭成二人命力击破。
不出十日,西京告破,俞昭成领兵直往太原。
此时的冯说已经如同丧家之犬,深知自己兵马难以与朝廷对抗,领亲信yù逃往关外,只是事到如今,冯说已不成气候,不少人自然不愿意与他一道送死,因此主动拿了他,开城迎俞昭成入太原,冯说之乱才平止了。
太原、西京接连失守,对于凌宪来说,qíng况越发不利。
他唯有拼命的进攻幽州,意图将幽州拿下,到时占据要地,也好与契丹合并分裂大唐疆土。
只是幽州里粮糙充足,兵马众多,守城的人乃是昔日燕追身边的戚绍。
此人十分沉得住气,面对凌宪攻城,采取了只守不攻的架势,严防死守,数次凌宪猛攻,伤亡倒是不少,却仍未将幽州城池攻下来。
定州城里,凌宪神qíng疲惫,近来诸事不顺,容涂英一死,当日说好的增援及武器、盔甲,自然便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州府之内,凌宪眼睛通红,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了,府中谋士齐聚一堂,对于如今骑虎难下的qíng况,府中的人实在很难露出笑容。
“皇上,如今幽州里戚绍虽死守城门,但臣相信,他必守不得多久,屈刺早与我们有约,会领兵三万,攻打幽州。一旦屈刺将幽州攻破,到时与我们里应外合,郭翰、俞昭成那点儿兵马又算什么?”
一个穿了儒衫的中年男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皱着眉道:“此时只需坚持一时片刻,便能成了……”
凌宪听了这话,脸上却不见欣喜之色。
最开始时,他确实也是如这男人一般的想法,若拿下幽州,瓜分大唐疆土便不再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当初的野心勃勃,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被消磨。
契丹首领屈刺迟迟没有拿下幽州这块难啃的骨头,反倒是燕追及嘉安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容氏,将容氏叛乱掐灭于摇篮之中。
速度快得凌宪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郭翰、俞昭成等人便已经领兵北上,将西京与太原扫dàng。
他沉默不语,半晌之后疲惫的叹了口气,问一旁的刘昌本:“刘卿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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