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对于世族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怕是明眼人都瞧出来了。
她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苦闷,当日赵国太夫人临去之时,为了保住谢家,曾拖着病体,亲自写了封家书托人送到了傅明华手中。
她老人家如此费心尽力,只是为了保住家族,以退为进,知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明白这会儿该当忍让,韬光养晦,以保存家族实力,将来得势时机,再寻求家族发展机会罢了。
可此时大祝氏一句话,极有可能使当日赵国太夫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应或是不应?
若是应了,在傅明华明显有意针对青河崔氏的qíng况下,江洲的人一旦出面,便相当于变相的为崔家的人分担走一部份傅明华的注意。
当年谢氏曾弃女‘自尽’,很是伤了母女间缘份的,事后江洲的人虽亡羊补牢,但也只是与傅明华之间关系尚可,还不到亲近的地步。
可若是不应,便是为求自保,抛弃崔家了。
四姓向来同气连枝,如今崔氏的当家主母还是自己的嫡亲长姐。
才一瞬间功夫,小祝氏的额头冷汗便都浸出来了。
她没有料到,今日进宫,竟会有这样的选择留着等她来做决定。
进退两难的qíng况下,小祝氏笑脸发僵,地上跪着的大祝氏也是心中打鼓。
她也着实是走投无路,若不是被bī到极致,她也不愿拖谢氏的人下水的。
直到此时小祝氏许久不说话,大祝氏才有些慌了。
她简直不敢去想小祝氏若是拒绝之下的后果,无论小祝氏应是或是不是,青河崔氏与江洲谢家的qíng份都会有所损伤的。
小祝氏若是帮她,则青河的人将来对江洲的人不住。若她不帮,江洲则又伤了与青河的qíng份。
大祝氏心中隐隐后悔,她一时qíng急,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此时就如覆水难收,正恼怒jiāo加间,傅明华温声笑道:“既如此,也不好qiáng人所难。只是青河的女儿我着实喜欢,夫人若是得空,多带进宫来让我瞧瞧的。”
大祝氏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已经汗透衣襟,背心发凉了。
她双腿紧绷发抖,听了傅明华这话,勉qiáng就笑道:“承蒙娘娘夸赞,她们却哪当得起呢?”
心中却哪里还敢再带崔氏的小娘子入宫,她此时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早有
大谢氏带崔十二娘进洛阳时,便吃了不小的亏,那会儿大祝氏还当大谢氏行事不大稳妥。
如今轮到自己吃了这亏,大祝氏才知当日大谢氏心中感受。
“夫人客气了。”
说了这番话,大祝氏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再不见先前的气势,哪怕是傅明华唤了她起身,她也是心中忐忑难安,如坐针毡,恨不能即刻就走。
只是傅明华又拉着她说了一阵,越发使她难受了。
傅明华看她脸色发白,额角发根透汗,脸上的脂粉都已经在汗水的浸泡下有些融了,才勾了勾嘴角,伸手抚头:“瞧我,拉着你们说了这样许多。”
小祝氏见大祝氏一副如临大敌,紧张难安的模样,便忙道:“娘娘生下大皇子至今,还未曾见过。”
说到燕昭,傅明华笑着就招手,吩咐紫亘:
“将昭儿抱来。”
转头又看着小祝氏笑:
“倒是我疏忽了,昭儿出生至今,几位长辈都还没见过。”
她不再提及崔氏的小娘子,大祝氏心中长舒了口气。
从宫中出来时,小祝氏的笑容里带了几分疏离冷漠之色。
大谢氏有些尴尬的扶了大祝氏上马车,此时离了宫,她坐在榻上,脸色有些腊huáng。
原本抹匀的脂粉,因为汗水密集的缘故,此时早被冲刷掉大半了。
她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手还在发抖,水杯里装着的茶水因为她的动作而晕开一圈一圈细微的纹路。
“你明日备份礼,回谢氏瞧瞧你的母亲。”
大祝氏喝了几口茶水,话中所说的意思,大谢氏自然听了出来。
今日在宫中之时,她qíng急之下而将谢氏的人拖下了水,当时傅明华虽适可而止,但小祝氏心中必定记恨于她的。
大谢氏是大祝氏的长媳,又是小祝氏的女儿,由她回去说qíng,是再适合不过的。
吩咐完这话,大祝氏眯了眯眼睛,想起今日在宫中发生的qíng景,忍了怒火,不再出声了。
到了三品之上命妇进宫拜见那日,命妇按品级入观风殿风,向傅明华行礼。
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苏氏。
从当日容涂英准备bī宫之后,傅明华就已经没有再见过苏氏的面了,燕追登基之后,苏氏更是不受诏不得入宫内,要想见她一面也不容易。
苏氏跟在卫国公府夫人顾氏的身旁,倒是长得丰腴了些,起身时还壮着胆子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笑意。
倒是卫国公夫人顾氏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人都瘦得变了形。
她的娘家顾府卷入容涂英谋反一案,可是并不在已经被处理的那一批罪臣里。
傅明华对于顾氏曾四处奔走,在为娘家寻求解救之法也颇有耳闻,此时看顾氏消瘦的模样,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
卫国公府的人拜完礼,退下之后,傅明华就看到了武安公府的周夫人。
丹阳郡主跟在她的身后,不时的仰头盯着傅明华看,眼中现出焦急之色。
定国公府的人至今仍关押在大理寺中,燕追迟迟没有处置薛府的人的意思,令定国公府的人越发坐立难安。
听闻最近长公主急得请了好几回太医署的人,不时想要进宫向燕追求qíng。
对于丹阳郡主焦急的目光,傅明华低下头来,端了手边茶杯。
丹阳郡主眼中便露出失望之色,一层水意浮了上来。
前方周夫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大对劲儿,退了下来之后,似是在与丹阳郡主轻声耳语。
丹阳郡主勉qiáng点了点头,却又向傅明华看了过来,一面咬了咬嘴唇。
直到申时四刻,命妇才接见完,离宴席的时辰尚早,傅明华一面令杨复珍及碧蓝等人领了些人出外稍坐片刻,自己则回了殿内换身衣裳。
头上镶了珠翠的华胜被取了下来,梳头的宫人为她摘下绾起的假鬓儿,她想起苏氏。
当日容涂英那样得势之时,苏氏还与她往来,冒险提醒过她,这个当日口口声声喊着‘因她瞧不起贺元慎,而不能与她成为朋友’的小娘子,最终倒难得能与她说上几句话的。
她侧头吩咐碧云:
“去请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前来。”
碧云自然知道苏氏当日与傅明华的jiāoqíng,听她这样一吩咐,便行了一礼,应了一声出去了。
不多时碧云便进来,说是苏氏已经在侧殿候她了。
傅明华出来时,苏氏正规矩的候在殿内,听到脚步声时,忙转过身来便行了一礼。
“如今要想见您一面,可不容易。”
傅明华唤了起,苏氏起身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得等册封之时,才能远远瞧您一眼的,哪知皇上赐宴,我也便沾了些光,跟着来了。”
“齐王年岁到了。”傅明华说了这话,苏氏便心领神会。
“近来如何?”傅明华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听着外间传来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看着苏氏,便问了一句。
苏氏笑了笑,“还是那样子,你与其问我如何,还不如问卫国公府如何。”
卫国公府最近才是愁云惨雾,自顾饶之投靠容涂英造反以来,卫国公府便提心吊胆,唯恐遭顾家连累。
“我听说,世子近来处处为顾府奔走,联络了不少读书人请命。”
傅明华听她提起卫国公府的事儿,便也说了两句。
苏氏便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您竟也听说了。季昭与退之乃是表兄弟,向来感qíng甚笃,退之如今受其父之举所连累,是要问斩的,他自然是着急。”她提起贺元慎时,再不如当初,想起这个人便都眉眼带着光彩的样子,反倒平静了许多。
他近来纳了不少红颜知己,姐姐妹妹的,他向来怜香惜玉。
当日看他xingqíng温和,体贴入微,便如飞蛾扑火,一头扎了进来,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便是悔之亦无济于事。
傅明华听着她说这话,眉头便皱了皱。
苏氏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来,有些不屑的样子:“他口口声声说,皇上仁德,既能免五服之罪,又免年老、体残、年幼的人以死刑,何不更加开恩,放退之一马呢?”
第六百二十五章 预谋
她捏着声音,学贺元慎的语气说话,一下就将傅明华逗得笑了,瞪了她一眼:“你倒现在舍得来践踏他了,以往旁人说他一句,你倒要恨的。”
两人都想起了当日牡丹亭中时,苏氏当时说话的qíng景。
此时傅明华旧事重提,将苏氏闹了个大红脸,两人之间原本身份带来的隔阂顿时便消弭了许多。
她嗫嗫道:
“那时我年少无知,怎么说的话您都还记得?”
她似撒娇一般,说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渐渐便淡了:“可惜我悔于当日没有早些听你的话,若是听了,又何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
说完,苏氏又不由有些好奇:
“您当日年纪小小,怎么看事qíng那样的准?”
傅明华没有出声。
苏氏与她qíng景有些相似,都是幼年失母的。
只是那时的苏氏还带着些许少女天真的气息,所以在面对贺元慎时,一头便栽了下去。
而她因为幼时噩梦不断的缘故,却始终都不能拥有她当初那样的心境。
聪明而冷静,却少了些少女心xing。
“你要提醒世子,皇上虽仁德,但他却不一定会如愿以偿的。顾饶之犯的是谋逆之罪,世子不要最后救人不成,反倒自己掉进河里。”
傅明华轻声提醒,苏氏低头笑了一声,仰头望着她看:“娘娘,他不能永远是这个样子,任xing妄为,也该吃些苦头的。”
当日的她眼中的贺元慎出身世家,模样俊美,温文尔雅,满腹文才。
xingqíng又是那般体贴,样样都好,仿佛没有一处瑕疵。
可是相处越久,他xingqíng中的弊端便显现了出来。
他被宠得太过,担不起事。
这样的危机关头,贺府中的人都在担忧会受顾饶之牵连时,他却仍在为顾喻谨奔走,连身家xing命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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