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孤身一人,苏氏怕是会高看他几分,认为他以义气为先。
可此时他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甚至还有妻子,他如此做,简直连家人都要连累,如此冲动行事,苏氏都怀疑自己当初是如何将他看上,还一心一意,不惜使尽了手段也要嫁他的。
她眼里带着些厌烦之色,显然对贺元慎已经颇为不喜。
“国公爷对他近来举动有所耳闻,已经警告过他,令人将他关在房中的。”她牵了牵裙子,有些羡慕的望着傅明华看,当日的她虽然不如傅明华举手投足,皆是端庄大气,但也是明艳可人。
她比傅明华还小了些,可是成婚才多少时间,看上去却比当初似老了十岁。
“我只消生下嫡子,将来把卫国公府捏在掌中,至于季昭,为他抬几房通房,便足矣。”
她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傅明华正要说话,外头紫亘小步进来,看了苏氏一眼,靠近傅明华耳畔:“武安公府的世子夫人,想要见您。”
丹阳郡主想见她。
傅明华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丹阳郡主见她的目的为何,傅明华心中十分清楚,只是此时的她并不想见丹阳郡主的面。
苏氏见到这qíng景,站起了身来:
“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傅明华摇了摇头,吩咐紫亘:
“将她挡了就是。”
她不是不想见丹阳郡主,只是这样的当口,丹阳郡主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能如此。
定国公府犯的是大罪,燕追却迟迟未对薛晋荣下旨,并非如外间人传言一般,他担忧长公主身体,而是因为他有意将武安公府拖下水来。
紫亘领命出去,傅明华与苏氏二人已经被搅了谈话的心思。
她又令人去召了长乐侯府、江洲谢家的人入殿里来。
苏氏与她时而搭上几句话,白氏等人进了殿内,还没有坐下,外间便响起了丹阳郡主的声音:“娘娘,娘娘!”
她大声的在喊。
在入宫的命妇都低眉敛目,恨不能装做石头,只求不出错的qíng况下,丹阳郡主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娘娘,臣妇想要见娘娘一面。”
傅明华站起了身,脸上露出怒容来:
“大胆!”
她皱了眉,双手jiāo叠放在腹前,吩咐碧云:
“将郡主请离,在观风殿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呢?”
她的话没有压制住声音,反倒有意说得大声些了,与殿外的丹阳郡主听。
只是这话并没有使丹阳郡主畏惧,她带了些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当日闺中之时,臣妇自问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您,为何今日想要见您一面,您却避而不理?”
有宫人在拦她,她却挣扎着想入内来:
“臣妇只是想见您一面,有些话与您说罢了。”
傅明华目光冰冷,殿中谢家的人低垂着头,白氏等人瞪大了眼,一副不明就里之色。
外间传来侍人报唱的声音,紧接着燕追的声音响起:“大胆薛氏!竟敢qiáng闯观风殿,对皇后不敬!”他的声音yīn沉,带了些戾气:“武安公府如今好大胆子。”
傅明华闭了闭眼,殿中小祝氏及白氏、苏氏等人听到燕追声响,又听到外间传来众人下跪的声音,都忙不迭的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武安公府如今恃昔日功劳而傲,使薛氏失仪于观风殿前,冲撞皇后,传朕旨意,即刻捉拿周绍通父子!”
燕追不知何时过来的,傅明华出来时,他双手倒缚在背后,丹阳郡主跪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武安公夫人浑身发抖,以额头点地。
他听着脚步声,转过了头来,勾了勾嘴角,傅明华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地上的丹阳郡主身上,她此时仿佛大受打击,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是,皇上,皇上求您……”
丹阳郡主慌忙摇头,她哪里知道,燕追正等着从她身上入手,以夺武安公府兵权的。
真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
傅明华冷冷望着丹阳郡主看,她此时脸庞涨得通红,她身后跪着的武安公府夫人此时身体摇摇yù坠,心中怕是已经将丹阳郡主恨入骨子里。
“我不是,我没有……”
她惶恐不安的摇头,仿佛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四处张望着,像是溺了水的人在找寻那根救命的稻糙似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悔之
丹阳郡主的目光落到了傅明华的身上,她的眼睛刹时便亮了起来,本能便想要起身:“元娘……”
“皇后闺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燕追眼里露出杀意,“朕竟不知道,武安公府的人如此嚣张,擅闯观风殿也就算了,皇后之名,也能直呼?”
他居高临下,盯着丹阳郡主看:
“是谁给了武安公府如此大胆子,是当初太祖的恩赐么?”
不远处武安公府周夫人浑身‘漱漱’发抖,事qíng到现在,她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想了许多方法,却没有一个适合在此时施展出来。
丹阳郡主拼命摇头,一脸茫然之色,眼中泪珠滚动,不停的就道:“没有,没有,皇上开恩……”
这一刻燕追身上的杀气仿若实质似的,使她说话都十分艰难。
到了此时,丹阳郡主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怕是做错事了。
身后周夫人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针,狠狠盯在她的背上,她想起自己的丈夫,想起自己的夫家,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女儿,张了张嘴,目光傻傻的望着傅明华,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傅明华静静与她对望,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来。
此时才知道哀求,又有什么作用?
傅明华心中叹了口气,向燕追走了过去:
“皇上,丹阳虽失仪于殿前,但也许是有话要与我说之故。”
众人谁不知道,丹阳郡主如此莽撞,怕是为了娘家定国公府。
只是如今娘家没救着,却反倒将婆家给折上了。
傅明华看着丹阳郡主qiáng忍恐惧的脸,她有些不知所措,周围命妇有些幸灾乐祸,有些满脸怜悯的盯着她看。
昔日的她乃是定国公府受宠的嫡长女,何等风光,如今众人却拿她当成笑话看似的。
她看着傅明华,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糙,拼命的哀求:“臣妇所为,与武安公府无关,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娘娘开恩。”
燕追目光不为所动,神qíng冷漠:
“与武安公府无关,难道是受定国公府指使了?”他这一句话说下来,丹阳郡主哪里敢有胆子去接,进退两难间,她以额头点地,身躯直抖。
“自你出生以来,便受先帝隆恩,赐你汤食沐邑。如今不思感恩,仗武安公府之势,意图擅闯观风殿,大声呼喝,不成体统。武安公府周家深受先帝及太祖隆恩,如今府中女眷却举止无状。”
他眼里寒光闪烁,直到此时,众人听出了他话中意思,分明就是有意要夺武安公府在南诏兵权了。
周夫人听到此处,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胀痛。
她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周家世代镇守南诏,当年为了取信于皇帝,周氏几代人,晚年都困守于洛阳为质,死后都不得葬于故土。
落叶不能归根,如今却因为丹阳郡主冲动任xing之故,使得周家旧地易主。
周夫人此时手脚冰凉,一股股寒气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喉间gān涩,听着燕追道:“……既有皇后求qíng,小惩便作大诫,南诏暂且由原骁骑军中左大将军朱宜chūn所接手……”
余下的话,周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觉得心口堵得厉害,喘气都觉得万分吃力了。
周围人此时仿佛有些同qíng的在望着她看,此时周夫人恨不能将丹阳郡主千刀万剐了。
“汴州送来一些jú花。”
燕追转过了头来,与傅明华再说话时,便不如之前面对丹阳郡主时那般冷漠了,反倒目光里带了些柔和:“朕瞧着开得好,让huáng一兴送了些过来。”
他说话时,转了头过去,傅明华顺着他的目光,果然就瞧见了捧着两盆开得huáng灿灿jú花的huáng一兴,站在一旁的廊道之上。
她向来喜欢摆弄花糙,以前秦王府中,她闲暇之时,园里好些花糙都是她亲自侍弄的。
汴州的jú花向来极有名,燕追一得到,便想到她了。
哪知一来便恰好遇上了丹阳正在大呼小叫。
他近来正等着要剥了武安公府兵权的机会,倒正好趁此时机,解了周绍通父子兵权,将周氏满门留在洛阳之中。
白氏有些吃惊的盯着傅明华看,她当初只知傅明华嫁入了秦王府,当她只是因为崔贵妃与当年的谢氏jiāo好的缘故,才得了这场缘份罢了,从未想过燕追会对她如此爱护。
得了些许好东西,便急匆匆捧来给她了。
见得这qíng景的人都不敢置信,燕追人都走了,不少人望着那摆在廊下,开得金灿灿的jú花,许久缓不过神来。
经过丹阳郡主这一桩事qíng,宫中命妇便更加恭谨了,傅明华与江洲的人说话,有了丹阳郡主前车之鉴,便没有人再敢打断她的话,大呼小叫了。
就连白氏哪怕看着身旁的傅明娜,犹豫许久,都没有敢贸然cha话。
说了一阵,傅明华看了站在白氏身旁的傅明娜一眼,笑着道:“观风殿紧邻上阳宫,上阳宫下便是洛水了,我瞧着之前几位小娘子都在那边玩耍,十五妹妹也去瞧瞧?”
她一句话就将众人目光带到了傅明娜身上。
白氏此时正心中寻思着要想个什么方儿,将话题转到傅明娜身上,一听傅明华这样说,顿时便露出喜色来。
今日她带傅明娜进宫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瞧中的就是齐王燕骥。
此时恨不能傅明娜多在傅明华面前转悠,正好借机提及此事,又哪里能允她出去玩耍?
当下便摇头:
“她年纪不小,近来她母亲拘着她学规矩礼仪,又哪能在外走动呢?”
白氏一句话,说得殿中几人眉梢都皱了皱。
傅明华垂下眼眸,白氏却并没有发现众人眼中的嫌弃之色,吩咐傅明娜:“你在家时,总是念着大姐姐,如今见着了,正好让你长姐瞧瞧,规矩可有哪儿不好的,恰好你长姐便好指教。”
宫中坐着的众人都低垂下头,装着整理衣衫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到白氏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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