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他不信在经过这么多事qíng之后那人还会轻言放弃!他一定是在骗他!
锦霄阁内依然寂静一片,鎏金色的月魄香炉中袅袅腾起淡蓝色的烟雾,绣着明huáng帝女的洁白绢屏后依稀能听到那人正在酣睡的均匀呼吸。秦渊于是急忙跑过去绕到了屏风后,满以为这噩梦般的玩笑会就此终结――只可惜chuáng上却空无一人。
轻巧的蚕丝薄被早已整齐的叠在了chuáng的一侧,秦渊下意识的伸手去摸chuáng板,光滑的竹簟在盛夏的午后仍透着沁心的凉意,探不出一丝属于那人的余温。
齐昌这会儿也跟了进来,见秦渊一副痴痴的模样,又出言宽慰道:“公子不要这样,王爷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秦渊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径自转身出去了。
锦霄阁外的莲池里,朵朵白莲都已经开放,莲香四溢。秦渊忆起自己与明彦初识,那时正是梨花初放之时,王府的花园里也如今天这般满目都是如雪素白,那人却如火红的曼珠沙华,耀眼得令其他事物都失去了颜色。那时的自己根本不会想到,那样的人竟会被自己拥有,一如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失去他……
“既然如此思念他,为何不去大夜国找他呢?”
齐昌的声音打断了秦渊纷飞的思绪,秦渊转过身去,苦涩笑道:“他既会不辞而别,又说出了如此决绝的话,我就是去了他又岂肯见我?”
“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齐昌又问。
“不问也知道。”
秦渊说着低低叹息了一声,他与他之间已经再也不会有任何误会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两个字――天下。
“我不懂,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可以长相厮守?”
“那我问你,你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你而遇到任何危险么?”
“这……”
齐昌被秦渊问得语塞,显然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也鲜少有人会遇上这样的问题吧,秦渊有些无奈的想着,还记得自己最开始便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那人的qíng意,谁知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起点。
失魂落魄的从王府回来后,秦渊只想蒙头睡个大觉,就见玲珑又蹦蹦跳跳的揣了一封信跑了过来,“公子,又有你的邀请函哦!”
“不去!”
秦渊看都没看那信封一眼,以为定是自己那帮酒ròu朋友为自己伤愈开的欢庆宴。
“公子不去么?署名是画屏哦!”玲珑提醒道。
“晚星?”
秦渊伸手就要去拿信,玲珑忙把将信往自己怀里一掩,摆出满脸的疑惑道:“公子不是不去么?”
“玲珑,快把信给我!”
秦渊急了,不由得吼了起来,云夜海此时找自己定是有什么事qíng。
玲珑见秦渊脸色果真沉了下来,也不敢再逗弄,将信递过去吐了吐舌头又匆忙跑开了。秦渊忙拆开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件,信纸上却只附了寥寥数字――速来飞鸾阁,有要事相告。
秦渊没有耽搁,转身便又朝门外走去。才刚替秦渊开过门的老管家见他又要开门出去,还想着上前问几句,却见秦渊已经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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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鸾阁――
“秦公子,你可来啦!”
秋二娘一见秦渊来,原本一脸商用的笑意立刻收敛了回去,显然是早就在等着了。二人都没多说什么,秋二娘便引着秦渊往阁楼后院走去。
“秦公子,可是去找我们云老板的?”
正赶得匆忙,忽然一名着水绿绸衣的小倌挡在去路上,秋二娘见了那小倌竟立刻低下头去让至一边,两人的地位像是对调过来了一般。
“凝碧?”秦渊并没忘记这个有着一双妖异绿瞳的美貌少年,“哦,应该是苏公子才是。”
“秦公子快别这么叫,凝碧早不敢用那个名字了。”苏玉璃轻笑着踱到秦渊身边,一条玉臂蛇一般缠了上来,冷傲的神qíng与秦渊初见他时的羞涩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云老板现在没空,不如就让凝碧来伺候秦公子吧!”
“不必了,我来找你们云老板是有事qíng。”
秦渊小心的推开对方,不意外的发现这少年身上怀有不弱的武功。苏玉璃于是收起了笑容,冷冷的道:“公子若是执意要去见他,他就必死无疑了!”
正是在这二人对话的旁边屋子里,云夜海已经被四个彪形大汉严实看守着,其中一人更是掐住了他的喉咙,过大的力道让他发不出声音,亦不敢随意挣扎,只得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第四十三章 玉殒香消
“报仇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甚至不惜牺牲无辜?”
秦渊虽是愤怒,却也不敢硬闯,他到底不希望云夜海出事。
“牺牲无辜?”苏玉璃冷笑一声,“这话你为何不对明氏一族去说?他们为了自己稳住自己的江山,不惜颠倒是非,将矛头指向自己的至亲,株连了楚潇王一族两千多条人命,他们当时可有想过无辜?”
“若是没有想过,你为何又会被留下来?” 秦渊反问。
“所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将他们奉为再生父母,继续为他们竭诚尽忠?” 苏玉璃眯fèng起荧荧绿眸,冰冷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秦渊不再言语,他知道一个在仇恨中长大的孩子,除去了仇恨便一无所有了,而仇恨大概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秦公子还是请回吧!”
苏玉璃说完转身准备进屋,秦渊灵机一动,倏地掷出一枚碎月镖。苏玉璃虽有察觉,夹着内劲的碎月镖已经迅猛打入他的身体自右肩穿了出来。苏玉璃吃痛的倒下地去,一旁的秋二娘见了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屋子里几名大汉听到异动便要动手,云夜海只觉得喉咙一紧,跟着却又立刻松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时却见方才那几名大汉已经倒地身亡,每个人喉咙上都cha着一把梭形的飞镖。
“你没事吧?”
秦渊急忙走到云夜海跟前将他上下检查了一番,刚才他动作若是再慢一点,这会儿已经又多一具尸体了。云夜海只是抚着被那大汉掐疼的脖子摇了摇头,看着秦渊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想着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这人会不会很难过,自己又是否从此能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你说有要事相告,是什么事?”
确定对方没事,秦渊也不寒暄什么就直接问上了正题,却并没有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黯淡。
“是关于与大夜国和亲的事qíng。”
“你想说会有人来破坏这次和亲?”
“不止如此,就算银铃公主平安到了大夜国,和亲一事也不会成功。”
“这是为何?”
秦渊虽然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怪异,却又一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因为何太师他……小心!”
云夜海忽然将秦渊猛地推向一边,就见已经身负重伤的苏玉璃不知何时又来到了秦渊背后,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正yù偷袭。
苏玉璃见一剑落空,于是趁着秦渊被推开的空当又转而刺向云夜海,云夜海不懂武功,自然反应不及,结实挨下了这一剑。秦渊只听到一声闷响,等他回过身时,锋利的剑身已经笔直没入云夜海单薄的身躯,深深刺入了那曾带给自己无限美妙的柔软腹部,渐渐晕开的鲜血如怒放的花朵一般染红了一身雪罗长衫。
秦渊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催动内力便是一掌拍向苏玉璃的胸口。这一掌运足十成内力,苏玉璃闪躲不及,顿时五内俱裂瘫倒在地,不多时便气绝身亡。秦渊本不想下杀手,此刻却懊悔于自己方才的手下留qíng,于是没有多看倒地的苏玉璃一眼,转身急忙接住了云夜海摇摇下坠的身体。
温热的鲜血不住的从按在伤口上的指fèng间溢出,云夜海的面色苍白得可怕。秦渊慌了,那种失去的恐惧又再次袭上心头,眼睛里不觉的一阵模糊。
“晚星!”
“子涵,别哭!”云夜海吃力的笑了笑,“算命先生早就说过,我这一生……不可以沾惹‘qíng’之一字……”
“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秦渊抱起云夜海就要离开,云夜海急忙拉住他摇了摇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秦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他放回了chuáng上,“你说,我听着!”
“子涵,原谅我那次……害你被摄政王误会,好么?”
“傻瓜,那件事我早忘了!”
“那你们……已经和好了么?”
“嗯,好了,比以前还好!”
看着云夜海一脸担忧怯懦的模样,秦渊更是心疼不已,于是将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又抱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减缓这短暂生命的逝去一般。
“那就好……那你快去告诉他,何太师已经……已经死了,大夜国境内进驻了很多……赫木军……你让他……”
云夜海的声音越来越弱,等不及把话说全便咳出几口血来,秦渊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运功输真气提他续命,然而输进去的真气也不过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缓缓合上了双目,那只死死抓在自己袖口上的手跟着颓然的垂了下去。
秦渊低啜一声,猛的将那已经失去生气的人紧紧搂进怀中,悔恨着自己当初的无qíng,如果那时将这人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来飞鸾阁,事qíng也就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做错抉择!失去了浮萍,又失去了云夜海,连那人也……
想到明彦,秦渊又倏地警醒起来,何太师死了,又有赫木军驻守在大夜国,明彦此去岂不是危机重重!
“秦公子,你快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秋二娘这时忽然跑进屋来,对屋子里的死伤似乎并不感诧异,只是急忙催着秦渊离开。
“晚星他……”
“云老板的后事我会安排的,这里的事我也会一并处理,秦公子若是不想吃官司再入天牢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秋妈妈,你……为何要帮我?”
秦渊顿觉奇怪,他与秋二娘也算是相识多年,并未察觉出她与普通老鸨有什么区别,但是眼下的qíng形却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秦公子放心,我既肯放你走,自然不会加害于你,至于其他的事qíng,恕老奴不便明说。”
秋二娘说着又催促了几句,秦渊也因为云夜海那席话对明彦的安危很是担心,于是只得不舍的放下云夜海的遗体,照着秋二娘的指示从小门离开了飞鸾阁。
秋二娘也一直跟到了门口,紧张的看着秦渊远去之后才转身准备回去,不料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高大黑影着实吓了一跳。那黑影全身被黑色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狭长眼睛,浑身散发出yīn冷的气息,俨然白日里的yīn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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