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突然被打断,沈千扬的言语入耳。
“我做得到。”
未曾料到的答案。
慕少游愣了下,但过了一阵,他不由挑高眉弯唇发笑,怀疑地看着沈千扬,“我竟也不知道,沈千扬你居然也成了信口雌huáng的人?”
被慕少游眼底的怀疑刺伤,沈千扬伸手拉起对方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沉声道:“我从不是信口雌huáng的人。你要的这些,我都可以努力去做,选择信任你,不bī迫你做不愿意的事,给予你要的尊重与自由。但是,同样的,你也应当把我放在心里,拿我当做可以依仗信赖的人,而不是事事都瞒着我。”
手被紧紧压在沈千扬的心口上,慕少游甚至能听到,说这些话语时,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同时也觉自己心口热热的,一颗心跳得极快,几乎要和沈千扬的心跳声缠在一起。
但心底的热流只有一瞬。
那种心动很快过去,人也冷静下来。
用力将手从对方掌中抽离,慕少游努力让自己将心底燃起的那簇小小火苗忽视。
“你话应当说完了,出去吧,我真的要忙。”
慕少游的话即是推脱,也是实qíng。
沈千扬在这里呆了半天,他一直无心看顾药炉,炼制这药极其关键,他不想在这关头出问题。可沈千扬听来,却泰半是推脱,他眸中滑过些痛色。
“你不肯信我的话?”
“没有,我信。”转开眼,慕少游道:“但信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我们都需要再冷静一段时间。沈千扬,我现在真的只想把药炼制出来,其余的事,等你身上伤治好以后再说,可好?”
他不是不信对方的承诺, 沈千扬素来一诺千金,他说这话的决心,自己定然是信的。只是他也知道,这种个xing里的缺陷要更改有多么困难。
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qíng,何必苛求对方。
而且,他现在确实没有心思深究这些,单就炼药一事已经让他耗尽心思。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想要离开的事,都等沈千扬伤好以后再说。
只因答应了万事不再qiáng迫慕少游,沈千扬心中再有不甘愿,也还是依言离开,将一室清净留给对方。
慕少游在房里坐了半晌,越坐越觉得疲惫不堪,他怕jīng神不好看顾不到火候,便起身准备去叫人来代他守着。
但他才拉开门,就见秦痕站在屋前,小孩子眼眶红红的,好似才哭过的样子。慕少游心里一紧,赶紧问道:“小痕,怎么回事?”
秦痕咬紧唇摇摇头不说话。
看他这模样,慕少游更加担心,不觉沉下脸来,“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爹。”
秦痕依旧摇头,漂亮的丹凤眼直直盯着慕少游,眼中qíng绪复杂。
慕少游这些日子心思本就乱,这下更是给他看得莫名,但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待再再问,小孩又已经答了话。
“爹,我看见柳伯伯了,还和他说了会话。”
慕少游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把抓住秦痕手臂,急切问道:“他说什么?”
他担心柳随风透漏秦痕的身世,一时紧张,却不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这种过度激烈的反应落在秦痕眼里,恰恰是应证了柳随风肖明堂他们的话。
秦痕不由垂了眼抿了下唇,将心里一闪而过的悲戚qíng绪压住,待再抬起眼时,小孩脸上已没了刚才那种扭曲qíng绪的痕迹。
“柳伯伯被沈千扬关了太久,又被封了xué道锁了武功,qíng绪很不好。我安慰了他一阵,却也没办法。看他那样子,我心里难受。”
慕少游怀疑地皱了下眉。
他虽知柳随风对秦痕很好,秦痕对这个柳伯伯也尚还算得上喜欢。但他却不知道,儿子会为了柳随风伤心到这个程度。
觉得事qíng有些不对,但他眼下心绪也乱,想着只要秦痕的身世没被透漏,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便道:“小痕,以后别偷偷去见柳随风。万一让沈千扬知道了,责问起来,爹也不好说话。”
秦痕闷闷应了声。
“恩。”
慕少游伸手揉揉儿子头,柔声道:“爹这会也累了……爹先去唤人替我看着丹炉,小痕你等一等,呆会和爹一块回去好了。”
秦痕转眼看了下屋中的药炉,眼中闪过些意味不明的光芒,一面点点头道:“药炉不是不能没人看着吗?爹你去叫人吧,我帮你看着,呆会咱们一起回去。”
慕少游再度揉揉儿子头,轻轻笑了笑,“那好,小痕你等我一会。”
慕少游自是转身走了,秦痕见他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立马闪身进屋,机警地看看四周,见没人,赶紧关了门。
慕少游带了人再回来的时候,门前不见了儿子,房门却是紧闭的。
正想小痕这孩子怎么眨眼就没影了,一面推开门,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从药炉旁边退开来。
“小痕?”
秦痕转过身,脸上有些慌乱qíng绪一闪即逝,但很快又不见,慕少游只以为自己太累了眼花,轻声斥责道:“你这孩子,凑那么近做什么,小心灼伤。”
秦痕小声嘟哝着:“我也没靠多近……”右手却小心背在身后。
对儿子,慕少游从未有疑心,只向自己带来的人吩咐了几句,便带了秦痕离开。
沈千扬派给他帮忙的人也通药理,慕少游只要稍微点拨下,对方便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将炼丹房jiāo给他们看顾一阵,自己也无需太担忧。
可慕少游却不知道,秦痕走在他身后时,趁他不备右手一松,隐约有些东西落在廊外灌木丛中,再不见踪迹。
忙了数日,慕少游心思花费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但好在药终于是炼制出来了。
沈千扬身上旧伤的隐患这次可以一举拔除,也不枉他辛苦这么久。
将三粒朱红色药丸放入瓷瓶,盖上瓶塞,再小心翼翼收在怀里,想起这些日子来的事,慕少游略有些恍惚。
等沈千扬身上伤痊愈之日,也就是他应当离开之时。
前日他听沈千扬说起,独孤行与肖陵已到了金陵。
沈千扬与独孤行的比试之期将近,而自己要带上小痕离开,就该趁沈千扬与独孤行比试,无暇顾及自己之际偷偷离开。
却说沈千扬自从上过给过他承诺之后,倒也真努力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不曾再bī迫于他,甚至如亲吻拥抱这些简单的肢体接触,也未有qiáng迫,倒是看他近日益发瘦得厉害,每日会让人炖了补汤亲自端过来,看着他喝下,同他说会话再走。
有时他懒得言语,沈千扬也不会动怒,却也要守着他喝完汤才离开。
每每看着沈千扬这些温qíng面目,慕少游都会觉得心里一阵阵酸涩,但他转瞬便会想到那日夜里,双方彼此伤害时的那些狰狞面目,于是再次硬了心肠。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痴缠一生互相伤害,不如趁早gāngān脆脆做个了断。
为沈千扬疗伤的事qíng算暂告一段路可慕少游发现,儿子秦痕这些日子却有不对劲的地方。整个人没了以前的张扬活力,整日都跟霜打茄子似的恹恹的,可粘却他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厉害。
不知缘由。
慕少游一问起,秦痕就胡乱找个理由搪塞,问了许多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少游也曾疑心过,是不是儿子在柳随风那里听说了什么。
可再一想,秦痕的反应又不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再说了,十年父子亲qíng,他对这孩子还是了解的。
秦痕最是在乎他,如果秦痕真听柳随风说了自己的身世,也会先来问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
找不出原因,慕少游想着自己也快离开了,便只当儿子是不喜欢和沈千扬呆在一起,心里不舒服才这样,终还是未把这事看得太重。
却未想,祸根早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种下。
第二十三章
金陵的气候一贯偏暖,即便是冬季,湿漉漉几场雨下来,只不过惹得人心绪烦闷罢了。再怎么样,也不若北地那般寒意凛冽。
但今年却极反常。
入冬未有多久,金陵便接连飘了好几场雪,虽然都下得小,但化雪的时候寒意还是沁骨。
十一月三十。
沈千扬与独孤行约定的比武之期,便在这种偏寒的天气中到来。
沈千扬与独孤行两人站在场中,不过互相拱手作了个礼,尚未动手,彼此视线jiāo接已然带了刀锋锐气。
慕少游站在场外,看着场中的沈千扬和独孤行两人,夹了碎雪的风自他耳际chuī过,刮得脸生疼,可手心里秦痕的手却极烫人,好似拢了团火在手里。
作为这场比试的筹码,肖明堂和柳随风都在一旁,只是被锁了xué道封住武功,由赤峰教的弟子看顾着。
独孤行那方只带了肖陵一人。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和扫视过来时益见锋利的视线,迷在凛冽的寒风中,隐约让慕少游觉得,这个少年,渐渐有了当年独孤行的影子。
慕少游本是不愿来的。
虽然秦痕在金陵分坛已见过柳随风肖明堂,他与沈千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bào露了,可是自己就这样大刺啦啦地和沈千扬一起出现在独孤行面前,对师兄和药王谷来说,总是不太好。
而且,他本来的打算,是要趁沈千扬与独孤行比武无暇顾及他之际,带着秦痕悄悄离开。
可这一切的‘本来’,在他被沈千扬紧握住双手,被那双深若寒潭的眼凝视着,听对方说那句‘我希望你在旁边’时,鬼使神差地变了模样……
他竟然会点头应了下来。
对于自己这种少见的反复,他却只能告诉自己,反正都要离开了,彼此间十数年的纠葛,便多相陪一阵好了。
毕竟,沈千扬是要和独孤行动手。
等到他们比试结束,之后不管胜负,只要沈千扬无恙,他也可以走得心安理得些。
走神的片刻功夫,却忽见战圈里刀光一闪,独孤行已先行动了手,起手便是一式‘千山绝影’,杀机立现。随沈千扬动作,重重刀光起落,袭向沈千扬胸前要害,那速度那力道,几乎要将疾风一起斩断。
沈千扬未使兵刃,见对方刀影袭来,脚下步伐忽变避开攻击,掌心轻抬现一抹赤红,自下而上猛劈沈千扬腋下。沈千扬退避反击的动作一起呵成,犹若行云流水,双掌攻取的角度又极刁钻,若是寻常人,定然躲避不开。
但独孤行毕竟是刀法大家,对于沈千扬的反击,他未有丝毫慌乱,右臂一横将刀撤回,旋身再展锋芒,刀锋正是向沈千扬手掌削去。
独孤行刀法走的是霸道凌厉的路子,一招一式,大开大阖之间显露生死,攻势迅猛又不忘防守,可谓难缠之至。反观沈千扬,他虽未使兵刃,以一双ròu掌应对独孤行刀剑之利,但他炎焰掌同样霸道狠绝,掌势翻飞间,可见掌心赤红犹如烈焰。
独孤行刀法虽jīng湛,但一时间也未能压制住沈千扬,更不说从沈千扬掌下讨得半分便宜。但同样的,沈千扬虽然厉害,但也无法克制独孤行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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