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吃吗?”等候的人们不停的询问着。
“当然好吃,我都在这里卖了二十年了。”老板答道。“不信去京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
一个小伙子接过递来的ròu脯。
“京城怎么说我不知道,我也没功夫去打听,图上说你这家好。我且来试试。”他说道,“不会是你给了钱而夸大其词吧?”
老板一副茫然的神qíng。
“图?什么图?”他问道。
那小伙子要说旁边的人已经轻咳瞪眼的做着提醒。
毕竟朝京里行图在京城是被禁的。虽然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拿出来。
小伙子讪讪笑了笑,将ròu脯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眉头就扬起来。
“嗯好吃。”他含糊的赞叹道。
不待他再表达描述。等不及的人群已经把他挤出去了。
“老板我的。”
“老板我要两个。”
一番等候之后,柳儿也拿着买到的ròu脯挤出来,高兴的递给一旁等候的君小姐。
君小姐接过吃了口。亦是满意的点点头。
“真好吃真好吃。”柳儿连连说道。
是真好吃,不过要说老板不知道自己的ròu脯在朝京里行图上被标记出来大概并非真的。
君小姐看着送走一波又迎来一波客人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
不知道朱瓒能从中分成多少。
日积月累的肯定也不是一笔小钱。
而且这图上吃喝玩乐的地方并非只有这一处。
君小姐咬着脆香的ròu脯。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
这朱瓒怎么想到这种赚钱的法子?
他又不是京城人,一个生活在北地的人竟然来赚京城的钱。
而且成国公很穷吗?
因为有被bī迁都的那场战事留下的恐怖以及痛苦记忆,不管是皇祖父还是父亲以及现在的皇帝,都对驻守北地保证国之安稳的成国公恩宠有加,要钱给钱要物给物,从未有苛刻过。
成国公怎么养了一个这样贪财爱钱的儿子?
“小姐还有什么好吃的?”
柳儿已经吃完了,意犹未尽的问道,打断了君小姐的走神。
看着她被晒的发红的脸,君小姐笑着牵起马。
“有好多呢。”她说道,“我们先去客栈,梳洗歇息,再逐一去吃。”
牵着高高兴兴的柳儿和马继续沿街而行。
君小姐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从去年死去到现在重新归来只过了半年,距离亲人姐姐弟弟的所在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距离仇人也是咫尺间。
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心里却什么想法都没有。
没什么想法。
拉近的只是距离,难越的是身份地位的高山。
依旧遥不可及。
……
夜色沉沉,如今京城没有施行宵禁,夜市上依旧喧闹热闹,但书院高大的院墙林立的古木挡住了这喧嚣。
安静之中并不死水一片,黑暗里无数的灯火点点闪闪,那是学子们在苦读。
宁云钊的几案上点亮着两盏灯,用的是上好的灯油,只有清香没有烟熏,不会伤眼。
但宁云钊并没有伏案苦读,展开的书卷陈列在几案上,他却靠着椅子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睡着的人忽的又噗嗤笑了。
睁开眼,并没有睡眼惺忪,反而闪亮如星。
“真是没想到,原来如此。”他说道,看着书卷下散落的信纸。
那是中午送来的,他不用再看,信上的内容已经熟记在心,讲的自然是君小姐巧设玲珑局。
原来是假成亲。
“就算不嫁给方少爷,我想方家也会照顾好你的。”
他想到自己当初说她的话。
那时候她有些尴尬,他以为她的尴尬是因为自己话里的指责。
指责她是那种不信任外祖家所以要利益jiāo换一般的人。
他当然不是那种意思,而她果然也不是那种人。
“宁公子多虑了。”她当时笑着说,“这件事现在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原来那时她其实要说的是他多虑了。
这是她安排的玲珑棋局,当时正排兵布阵,不能与外人道也,所以她只能含蓄的跟自己说一句多虑了。
但他当时没多想。
他只注意到她说这件事没必要说了,以为她说的是木已成舟再说无益。
原来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好一个玲珑棋局。
宁云钊站起来,不由来回走了几步,只觉得心里又惊又喜,只觉得这夏夜闷热也变得令人愉悦。
这才是她做的事。
那个在树下盲棋对弈,兴有所致,赠灯相欢的女子。
她就是这样的,就如同他认为的那样。
成亲是假的。
她癫狂胡闹,粗俗可笑,且舍弃了婚约。
只为了大义,为了诱敌。
成亲是假的。
宁云钊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虽然求学路上大家都是学子,但到底是生而不同,宁云钊有钱又是北留宁氏子弟,他住的屋子里是这里最好的,不像别的学子那般bī仄。
这屋子里有内室还能分隔一个书房,来来回回的他走十几步。
但他还是觉得不够,想走的更远。
能走到她身前,亲耳听她讲一下这棋局,应该比说书人的夸张字迹的描述更清楚吧。
北留到阳城骑马一夜可以来回。
京城到阳城呢?
而且。
宁云钊停下脚步看向几案上的信纸。
信上说,她现在没有在阳城。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
夜色里,客栈chuáng上的君小姐睁开了眼,看着蒙蒙的青帐,听着外边忽远忽近高高低低的嘈杂。
一瞬间似乎不知身在何处。
第一百零七章 夜闲游
京城的夜色跟阳城不同,似乎永远都没有安静的时候。
当真是个不夜城啊。
君小姐平复了一下气息起身下chuáng。
柳儿在窗边的chuáng上睡的沉沉。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栈,能有两张chuáng就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但很gān净,正如朝京里行图上所标记的那样,你有点钱不想受罪又想低调一些,这里是首选。
她们从街上过来入住,洗漱gāngān净净,让小二从旁边那家粉汤店叫了两碗粉汤一只鸭子两个小菜,主仆二人对坐在屋子里舒舒服服的吃个痛快,然后倒头大睡去。
因为有先前汝南行路的,君小姐的这具身子已经适应了,所以睡一觉就恢复jīng神了,但柳儿不行。
君小姐站在chuáng边,看着睡的沉沉的柳儿,将她踢下chuáng的薄单子拿起来搭住她的腰。
窗户大开,月色铺在天地间,跟彻夜不息的灯火,点缀其间的说笑jiāo相辉映。
这里是京城,这就是京城。
她已经来到了京城。
君小姐转身穿衣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栈里日夜都随时有人投宿,所以并不关门,而享受夜生活的客人也比比皆是,君小姐穿过大堂里进进出出的人走入了夜色里。
过了子夜,虽然街上还有人行走,但到底比不过白日,除了几条闹市以及青楼jì馆所在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陷入了沉睡。
君小姐穿过了城门。沿着大街向东,穿过一条巷子向北。
这里没有灯火明亮,只有月光铺路,这里不是闹市区,朝京里行图上也没有标记这里有什么独特的吃喝玩乐所在。
穿过一条街,眼前便出现两个天地。
一边是灯火明亮如同人间仙境,而另一边则肃穆沉睡不可侵犯。
不用朝京里行图。她也知道这边是最繁华的夜市街。京城的中心,而那边则是御街。
那边有官府衙门,有皇宫。也有她的家。
君小姐站在夜色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姐姐是个刻板的人,作息规律,将九褣管的也很严。
现在这时候她们肯定已经睡了。
不过,不知道九褣会不会偷偷的躲在净房里玩。就像她以前那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是会被姐姐发现,少不得一通絮絮叨叨的教训。
君小姐的嘴角浮现笑意。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队巡城从那边的夜里走过来。
那边明里有巡城,暗里还有更多的卫士,有锦衣卫,有禁卫。
君小姐低下头转身向夜市大街走去。身后巡城们的队伍从身边走过,马前的灯笼将这里照亮,还有人发现了她特意将灯笼举过来。
君小姐侧头再向路边避了几步。
在夜里大街上行走的女子。要么是揽客或者被邀请出席私家宴席的jì女,要么就是在夜市上讨生活人家的女儿。
女孩子形容清秀。穿着打扮也并非是花枝招展,很显然不是前者。
巡城们收回视线从她身边过去了。
君小姐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们,他们去向的地方也是夜市大街。
夏夜的大街上灯火明亮,分街而过的河水中花船璀璨,弦乐声笑声在河面上飘dàng。
君小姐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花船,酒味香粉味道随着夜风扑面。
这种花船是做什么的她很清楚,所以没有好奇,但也没有羞涩回避。
这有什么羞涩回避的,她不仅知道,还上去过。
这种事当然是师父带她去的。
看到跟在师父身后的她,花船的老板很是惊讶。
“小孩子嘛,什么都要知道,这才能百毒不侵。”师父一本正经的说道。
当然她知道师父的目的是要让她这个公主千金之躯恼羞而去。
但她是哪种轻易能被羞恼到的人吗?
公主千金之躯才是百毒不侵呢。
她毫不客气的大摇大摆的坐在花船中,看着穿着bào露的jì女们歌舞作乐。
花船上的歌舞不难看,饭菜也挺好吃。
想到这里君小姐不由抿嘴一笑,不知道哪里又传来炙烤的香气,她从花船上收回视线,轻快的一步步跳下桥,转到这边的大街上。
大街上店铺大多数都关了,更多的是街边临时支起的摊子,炉火腾腾,风灯摇晃,照着街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人。
这些摊子都是售卖各种吃食,君小姐还看到适才过去的那一队巡城也正坐在一个摊子上吃喝说笑。
“小姐,要尝尝吗?”摊贩招呼着。
君小姐摇摇头一路看过去。
她倒是想一路吃过去,但出来的随xing,没有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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