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太医,你是没听到那光华寺简直跟北镇抚司的大牢似的,惨不忍睹。”一个太医说道面色满是不满和同qíng。
“山下的人都吓跑了,听了都做噩梦。”另一个也跟着说道。
“治个痘疮用得着这么恐怖吗?”江友树皱眉说道,“她怎么治的?”
太医们对视一眼。
“还能怎么治,蜜麻法呗,她要走了那么多蜜和升麻,自然是这样用的。”一个太医说道。
“还要了很多酒。”又一个太医补充道。
“酒是用来驱邪的吧。”另一个太医说道。
烈酒白灰什么的常用作于此,掩埋死了的患者免得再传病邪,这也是他们常用的。
大家点点头。
“死的人很多吗?”江友树注意到这一点问道。
“应该是不少。”一个太医说道。
江友树皱眉。
“什么叫应该?”他问道,又想到先前这太医说的那句听到光华寺里怎么怎么样,“你们没去亲眼看到吗?”
太医们对视一眼,神qíng有些讪讪。
“大人您还不知道。”他们说道。
自从那日君小姐挑动锦衣卫来太医院闹了一场后,江友树虽然不让大家去告状,但却请病假回家歇了两天。
这样将来说起的时候也是证据,且显得隐忍避让。
“陆千户也在光华寺,严禁闲杂人等进出。”一个太医说道,“连我们送药材的车去了都不让人进,他们内里有人出来接车。”
所以寺庙里到底什么qíng况,他们也只能靠着听来猜测。
陆云旗竟然带着人去那边了?江友树皱眉,他有这么闲吗?
他当然没这么闲,把那边封闭严禁,外边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qíng况,将来论罪的时候才能随意添加,这的确是锦衣卫的一贯作风。
江友树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
“小姐小姐你快坐下,水就要烧好了,你先吃点东西。”
柳儿围着君小姐前后急急的说道。
君小姐也的确累了,便在廊下的蒲团上随便坐了。
柳儿又去端了一碗参汤过来。
“这是咱们家的还是…”君小姐问道。
柳儿嘻嘻一笑。
“当然是太医院的。”她说道,“皇帝说药材随便用嘛,陈七就顺便要了一些人参鹿茸什么的,让小姐和大夫们补身子,陈七说这也是治病。”
君小姐笑了,忽的笑容一凝看向一个方向,柳儿也看过去顿时脸也拉下来。
小小的垂花门下站着陆云旗,他正负手看着君小姐。
“这人真讨厌,怎么又来了?”柳儿说道。
“他不是说奉皇命戒严光华寺。”君小姐说道垂目慢慢的喝参汤,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这个人还真的yīn魂不散了。
那日自己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竟然效果这么大。
大的让人心烦。
她有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对他狠狠的大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落在身上的视线忽的移开了,同时又有脚步声响起,君小姐抬头看去,见陆云旗似乎被人撞开几步,站到了院子里,垂花门下重新站来一个人。
朱瓒。
他怎么也来了?
君小姐看着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二十章 各有不安
陆云旗的视线再次落在君小姐身上,看到她的笑,他依旧面无表qíng。
“光华寺戒严。”他说道。
虽然没有回头,但这话自然是对朱瓒说的。
朱瓒也没看他,站在垂花门下挑眉。
“你死了心吧,我有那么傻给你借口抓吗?”他说道,“我也是奉命来的。”
陆云旗看向他,不过有人比他先开口。
“你奉什么命啊?”君小姐问道。
“戴罪立功啊。”朱瓒说道。
君小姐噗嗤笑了。
都要忘了他还是戴罪之身,没想到这戴罪之身这么好用,想做什么了可以打着戴罪之身的旗号,不想做什么了也是打着戴罪之身的旗号。
“笑什么笑。”朱瓒说道,看着君小姐神qíng肃重,“你还笑的出。”
君小姐看着他将参汤一饮而尽。
“怎么?”她说道。
朱瓒伸手指了指后边。
“现在死了多少人了?你是来治病的吗?”他沉脸说道。
他拉下脸的时候,神qíng肃重,看上去很是吓人,而且他这话也很吓人。
院子里的气氛一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儿也攥紧了手,同时心里又有些奇怪。
虽然这个成国公世子也不怎么地道,但相比于陆云旗还是要好一些,毕竟当时陆云旗要欺负小姐,是他护着小姐的。
但今天这句话怎么是他说出来?
这句话怎么想也应该是陆云旗说啊,毕竟陆云旗是一心要对付小姐,救治不利可是最大的罪名。
怎么成国公世子来质问了?
戴罪之身?莫非他是想立功赎罪,抓住小姐的错好立功?
柳儿顿时神qíng愤愤,对朱瓒怒目相向。
君小姐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而是点点头,叹口气。
“是啊,死的人是不少了。”她说道,再次坐下来,将汤碗随手放下。
院子里安静一刻。
就这样回答吗?
柳儿在一旁怔怔。
朱瓒走过来几步,皱眉看着她。
“你到底在gān什么啊?”他再次质问。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笑。
“我正在想办法,别担心。”她说道。
朱瓒瞪眼,又上前一步。
“谁担心了?”他说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担心你了?”
君小姐抬头看他笑了。
“没有啊。”她说道,又收了笑一本正经,“我没说你担心我啊,我是说你不用担心这些患儿们,我再努力的想办法。”
啧啧,你看这家伙不正经的样子。
朱瓒眯起眼看着她,他嗤声一笑。
“你最好快点,等这里的人死绝了,再赶过来的人可就不会这么乖乖的上这寺庙里来了。”他说道,“那些人就不会信你,就会乱,到时候场面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君小姐哦了声。
“我知道了。”她说道。
朱瓒瞪了她一眼,甩袖转身大步走开了。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云旗。
“陆大人,走啊。”他说道,“现在不用盯着她,她跑不了。”
陆云旗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抬脚先走出去了。
朱瓒紧随其后。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个陆大人看来真的很怕成国公世子呢。”柳儿松口气说道,不过想到成国公世子的质问,又很是不高兴,“他也不是个好人。”
君小姐笑了笑。
“没事,别担心。”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我先去洗洗。”
夜晚的光华寺点亮了灯,比起曾经的寺庙显得热闹很多,只是哭声也很多,在暗夜里传开很是渗人。
“又死了一个啊?”
一间屋子里蒙着口鼻的两个兵丁将一个尸首抬出来,其后跟着哭的直不起腰的家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能治好吗?”那妇人哭着说道。
“是这样的,这个病太重了,你们来的太晚了。”一个大夫说道。
那妇人要说什么又最终咽下去,哭着跟着尸首走了。
这尸首是不能带回去,就在光华寺后就地焚烧掩埋。
哭声在夜色里一路洒去。
大夫站在原地未动。
“王大夫,时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吃点东西吧。”陈七说道。
王大夫回过神似乎没jīng神说话,对陈七点点头走开了。
佛殿里也点亮了油灯和火把,照的殿内亮如白昼。
屋子里聚集着很多大夫,正在低声的jiāo谈,看到王大夫进来,有人招呼他快坐下。
王大夫摆摆手,径直走到低着头翻看这些日子记录的医案的君小姐面前。
“君小姐,病qíng似乎没有什么缓解啊。”他说道。
这话让殿内安静下来,低声jiāo谈的大夫们也都看过来,神qíng有些复杂。
冯老大夫轻咳一声。
“时候尚短。”他说道。
但这次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冯大夫痘疮凶猛,七日就可以丧命。”一个大夫面色微微涨红说道,“治疗这种病,本就没有什么时候尚短之说。”
这话让冯老大夫沉默下来。
“是啊,这些日子死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有人开始疑问为什么怀王能治好。”
另有几个大夫跟着说道,看着君小姐神qíng有些焦急。
“怎么用了君小姐的酒渍升麻,很多人还是病qíng在继续恶化。”一个大夫说道。
难道君小姐的这个新方药也不行?
“这一日询问为什么怀王能治好,而他们治不好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个大夫说道。
君小姐并没有抬头,伸手翻过一页医案。
“痘疮这个病,其实本就无解。”她说道,“药只是辅助,能不能治好,其实还是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
大夫们对视一眼。
“君小姐,你是说你的药没用?”一个忍不住问道。
君小姐停下手抬起头。
“也不能说没用,人有用则有用,雪中送炭,人无用则无用,锦上添花而已。”她说道。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夫们心里想到,看了眼四周的佛像水陆画。
难道在这里呆久了也变得跟佛家似的神神叨叨了?
“也是有人好转的。”君小姐说道,指着一个医案,“我看这位患儿,应该能挺过去。”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大夫们忙围过来看着她所指的,暂时忘记了烦愁。
“他的高热已经降低了,有的脓疮已经开始结痂。”君小姐指着说道。
的确,痘疮的恐怖就是疮面不愈,流脓高热,如果能降热且疮面愈,那就真的是好转了。
大家高兴的看着。
“必须给他换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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