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现在不能走是这个意思啊。
就说奇怪嘛,说书先生如果没有允许怎么可能当众讲锦衣卫陆千户的事,既然是讲,那肯定是得到授意,这里一定有锦衣卫的人在。
听到说书先生陆千户的事大家都跑,这落在锦衣卫眼里肯定不高兴。
方玉绣不敢肯定适才跑了的人明天能不能善终,但可以肯定适才没跑还走进来主动询问这件事的君小姐肯定没事。
方玉绣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水,感受着二楼上锦衣卫们毒蛇般扫视厅内的视线,做出老老实实聆听的模样,其实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根本就听不进去。
那个陆千户也好七千户也好,成亲也好丧妻也好,关她什么事。
她不由看了眼身旁的君小姐。
君小姐神qíng专注的看着台上。
“到底尚的哪位公主啊?”她再次问道,为了盖过茶楼里的嘈杂,还拔高了声音。
她是真好奇啊?还是故意拍马屁啊?她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方玉绣忍不住想道。
在君小姐的声音之后,其他人也忙忙的跟着询问,拍马屁这种事还是有很多人都愿意做的。
经过这三三两两的询问,大厅里恢复了日常说书听书气氛。
二楼上的锦衣卫们眼中浮现几分满意,其中几个视线在君小姐身上停留片刻。
那边说书先生已经回过神,听到询问还顺势耍了说书的几个花腔,yù擒故纵一刻才一甩扇子。
“要说这位公主,可不是别人,正是先帝亲封的九黎公主。”
此言一出,听书的民众中便有顺势捧场叫好,但更多的是惊讶噤声。
九黎公主啊。
“…说起这九黎公主,就不得不说说她的封号,那时候兵部正奉命铸造新兵甲,始终不能成,就在九黎公主降生那一刻,兵甲大成,先帝大喜,说上古九黎,掌兵器之巫技,所以这是这位小公主带来的吉兆,因此赐名九黎。”
原来还有这个典故啊,方玉绣到底是小姑娘,忍不住听了进去,下意识的看了眼君小姐。
君小姐神qíng平静,但似乎是走神了,因为她的手竟然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先前混乱跑,现在回来又乱乱,大家坐的位置都乱了,这个茶杯显然是先前别人用的。
她怎么就拿起要用了?
所以其实到底心里是害怕的吧。
方玉绣伸手按住她的手。
君小姐看向她,幽深的眼神一凝,松开了手。
果然是失态了。
方玉绣也收回手坐正身子。
“这九黎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女儿吗?”她低声随口问道。
君小姐摇摇头。
“不是。”她说道。
她知道啊,方玉绣只是要岔开话题,没想到她回答了,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在一起最爱做的事也就是论人是非又嫌贫爱富。
那些皇亲国戚公主郡主的,肯定如数家珍。
“那是谁的?先帝的?”方玉绣顺口问道。
君小姐抬起头看向说书先生。
“不是。”她说道,“是先太子殿下的女儿,怀王的嫡长姐。”
太子殿下?先太子殿下!
方玉绣一怔,怪不得厅内的人神qíng古怪呢。
原来竟然是那位死去的太子和太子妃的女儿,而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正说出这句话。
“……除此之外,这九黎公主还有一个身份,诸位猜是什么?”
只可惜这一次没有人能跟他一唱一和,厅内有些怪异的沉默。
“没错,大家都猜到了,陆千户先前也是尚公主的,这九黎公主自然就是陆千户的妻姊妹。”
还好说书先生不是没见过冷场,自己笑着把场圆回来。
“那位因病故去的公主封号九龄,正是九黎公主的嫡亲妹妹。”
第四十章 看那热闹
太子故后,其二女由郡主晋封公主,其子封怀王。
九黎公主和九龄公主就是两位晋封郡主。
九黎出生的时候,先帝锻造兵器大成,所以给小郡主赐名上古之名。
隔了两年后九龄出生,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也没什么吉兆,她的出生反而让大家有些失望。
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成亲四年了,有了长女,该有一个儿子了,这关系着皇嗣传承,更何况太子身子还一直不好,如果能生下儿子,也算是后继有人。
结果又生了一个郡主,先帝年老,又担心太子病弱,心qíng郁郁,就给她起了一个寄托着愿望的名字。
九龄,武王梦帝与九龄,长寿之兆。
但可惜的是,太子没能长寿,先帝也没能长寿,九龄郡主也没有。
台上说书先生当然不敢说这话,只是感叹九龄公主红颜易逝。
“…九龄公主病故后,陆千户悲伤不已…”
呵。
君小姐拉下衣袖盖住了手,衣袖下的手扶住了桌角。
因为涉及到先太子一脉,大厅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凝滞,由楼上那群锦衣卫虎视眈眈,大家不知道该叫好还是感叹,一个个神qíng扭曲的坐着。
“…皇帝亦是难过,皇后便建议给陆千户再赐婚…九黎公主长姐为母,专心抚育怀王,一直未婚嫁…”
呵。
君小姐的手紧紧的抠住桌角。
“…皇帝问了九黎公主,九黎公主愿意下嫁陆千户,说感念当初陆千户维护太子和太子妃声名……”
呵。
君小姐觉得手指一弯,想必是一根指甲被抠断了,断指甲或者还刺破指头了吧,或许吧,也感觉不到疼。
“……这真是亲上亲…”
说书先生口沫四溅,激动不已的挥舞着扇子。
“……原本陆千户要为九龄公主守孝三年,但皇帝认为不能耽搁了九黎公主,这样九龄公主泉下也不安,所以让陆千户为九龄公主守半年,婚期就定在了明年六月…”
“这就是我要告诉大家的京城的大喜事…”
说书先生话音落,大厅里一片静谧。
“这是不是大喜事啊?”
二楼上锦衣卫们的声音落下来,伴着说话声,还有有意无意刀鞘撞击栏杆的咔咔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是大喜事。”
楼下便有人反应过来忙喊道。
有人开了口,大家便都回过神忙忙的喊着大喜事。
反正这也跟他们无关的事,陆千户娶谁,谁嫁了陆千户,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这些锦衣卫们不过是要为他们的上司造势讨好。
就是跟着喊几句好凑个热闹,也没什么损失。
想明白这个,大厅里的气氛便热闹起来。
在这种氛围下,不说话的人反而很突兀,方玉绣也不得不跟着开口,却见君小姐还在出神,她忙伸手杵了一下。
君小姐看向她。
“这真是大喜事。”方玉绣说道。
这是示意她跟着说。
这真是大喜事。
这真是大喜事。
这真是大喜事。
一个不够糟践,再送一个去。
让她们对仇人感恩戴德,让她们在仇人身下承欢。
君小姐只觉得心内翻江倒海,只想gān呕。
她的手紧紧的抠住桌角。
“这真是大喜事。”她慢慢说道。
楼下的热闹让锦衣卫们很高兴,收起刀走下来,其中两个人走到说书先生跟前,将一袋银子扔过来。
“说的好。”他们说道,“这几天记得多说些,陆千户能两次尚公主,这是圣恩浩dàng,让阳城的民众都跟着高兴高兴。”
说书先生连声应是。
锦衣卫们转过身,看着厅内的诸人。
“都高兴,高兴就笑,笑一笑。”为首的男人叉腰说道。
在场的人便忙都笑起来。
锦衣卫们在人群中穿行向外,一面跟着大笑,一面恶狠狠的扫过人群。
方玉绣抬袖掩嘴侧头,脸上也挤出笑,坐在一旁的君小姐神qíng木然,方玉绣再次伸手捅了捅她。
君小姐这才看着渐渐走近的锦衣卫,慢慢的绽开笑。
锦衣卫们从她们身边越过径直走出去了。
大厅里依旧喧哗热闹,人们虽然眼神闪烁但还在大声的说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说了句走远了,人们才如同被抽gān了力气一般瘫软下来,顾不得再感叹什么,纷纷的起身向外跑去,转眼间热闹的茶楼里就空dàngdàng。
方玉绣也面色发白松口气站起身来。
“我们快走吧。”她说道。
君小姐却依旧坐着不动,脸上还带着笑。
是吓掉魂了吧?
这么说也不是没脑子,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方玉绣伸手推了推她的肩头。
“好了,不用笑了,结束了。”她说道,“走吧。”
结束了?
还没结束,一切刚开始而已。
君小姐深吸一口气撑住桌角站起来。
方玉绣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察觉到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似乎迈步也有些困难。
真是没出息。
她心里说道,面上自然不显。
“我去叫丫头们进来。”她说道。
适才君小姐突然转来茶楼,丫头们都没反应过来,她走到门口听到其内说的是不能听的事,便立刻让跟来的丫头们都在外等着。
柳儿虽然对于这个方家小姐不屑,但想到小姐都能对她低声下气,自己当然也能,可不能坏了小姐的安排,于是也就听话站住了。
君小姐拉住了方玉绣的手腕。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说道。
也是怕太丢人吧,方玉绣没有再劝,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腕,但君小姐很快就放开了。
二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茶楼里的伙计们也开始收拾散乱的桌椅,锦衣卫虽然可怕,但知道他们的目的也就不那么害怕了,生意还是要照做的。
适才的惊恐已经随着跑开的人四散了,新的客人也来上门。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子们的低笑从门边传来,与正走到门口的方玉绣和君小姐相对,看到对方,两边都安静下来。
宁云燕伸手摘下风帽,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迈步,似乎等着君小姐主动让路,这也是君小姐以前会做的事。
双方就隔着门槛僵持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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