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钊却觉得血腥气扑面。
这当然不是因为那人剪指甲剪到了皮ròu,而是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是锦衣卫。
虽然没有能标示身份的飞鱼服和绣chūn刀,但位于正中那位面皮白净神qíng和气如同一个掌柜的中年男人。整个阳城乃至山西没有人不认得。
山西锦衣卫千户所的校尉金十八。
别看这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山西死在他手里的官员没有数十也有十几个。
宁惹阎王,莫逆厂卫。
如果说京城的陆千户是大阎王,那各个地方卫所的这些人就是小判官。
判定你会不会见阎王。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宁云钊心中一沉。
缙云楼背后有锦衣卫撑腰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们这些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楼道里。
锦衣卫的人当然不会无缘孤独的出现在某个地方。
看来锦衣卫要cha手了。
林主薄虽然官职并不高,但善于钻营,林家又是阳城的大户。能结jiāo上金十八也并不奇怪。
那这就棘手了。
宁云钊看着前方的女孩子。很多人光听到锦衣卫的名字就很害怕,真切的见到锦衣卫,还被盯着看。只怕会吓的不敢走路。
前方的两个女孩子果然停下脚。
是锦衣卫。
方锦绣和金钏也认出来了,虽然没有穿着显而易见的衣服,但他们毫不掩饰凶恶的气息,况且还有金十八。
因为要涉足家里的生意。一些要紧的人物自然是要认得,金十八的画像以及真人家里都指点方锦绣以及大丫头们见过。
竟然是锦衣卫?
林家竟然请来了锦衣卫吗?
金钏的身子微微发抖。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跑出去去告诉老太太。
现在怎么办?
方锦绣现在也有些后悔。
她是想让君蓁蓁惹祸,让祖母再也不能护着她容忍她,哪怕方家损失一些脸面和金钱,但是金钱和脸面损失没什么。要是惹上锦衣卫那可就麻烦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迈步。
方锦绣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拉着前行。
君小姐目不斜视。神qíng淡然,走近了这些倚着栏杆的人。
低着头剪指甲的那位因为个头高大腿长。在走廊里拦住了路。
引路的侍者却不敢让他让一让,那位剪指甲剪的认真入神不觉外物。
君小姐还在继续迈步。
快停下来,难道要踩上人家的腿脚吗?难道你要开口请人家让让吗?
方锦绣心里忍不住的喊道。
君小姐没有停下也没有开口做请,她只是稳稳的迈步。
方锦绣和金钏几乎屏住了呼吸,甚至看到旁边倚着栏杆的几人脸上也露出讶色。
一步,两步,三步…
下一步就要踩人家脚上了。
就要踩上去了。
踩上去了。
方锦绣心里狂喊,看着君小姐裙角微动,就在落下步子的那一刻,前方的脚收了回去。
方锦绣被拉着走了过去,整个人都木木。
她为什么不害怕?
是因为蠢狂妄自大无知无畏,所以不害怕吗?
侍者在后跟上来,脸上是难掩的惊讶,看着君小姐甚至有些失礼。
你为什么不害怕?
是因为觉得你的父亲的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你是清官之后所以不害怕吗?
君小姐看到他们的视线,停下脚似乎也有些讶异,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
那几个锦衣卫还倚在走廊里,也正看向她,他们的神qíng也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不害怕?
她当然不害怕,因为她是九龄公主,陆云旗的妻子啊。
她的家中往来都是锦衣卫,不管多凶恶的他们见了她都低头下跪施礼,温顺的如同羔羊。
人人都知道陆千户爱妻如命,惹了九龄公主不高兴,陆千户就要你们全家都不高兴。
她只是习惯了不害怕,忘了怎么害怕。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装出来的害怕在这些人眼里也没什么意思。
君小姐笑了笑,继续迈步。
方锦绣只觉得身子僵硬木然的被她牵着前行,感觉到身后犀利的视线。
几个男人收回视线。
“她是真不害怕。”一个认真的说道,“不是装出来的。”
金爷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面露异色皱起了眉头。
身边的人立刻绷紧了身子,只待他一声令下,将那女孩子拎住扔进诏狱。
他们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我在哪里见过她?”金爷说道,皱眉思索。
哪里?身边的人愣了下。
金爷话音刚落,有人也啊了声。
“是她啊。”倚着廊柱的一个男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
是谁?大家又看向他。
……
身后这些人的惊讶恍然,君小姐并不知道,她已经迈进了室内。
看到她进来,室内站着的一个男人立刻双眼发红。
林大人是个保养极好的中年男人,额头宽阔,留着短须,面貌端正符合所有皇帝都喜欢的官员相貌,而作为一县的主簿,他也多年来保持着能博得上下两级都好感的慡朗又平易近人的样子。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保持风度。
“我要一个jiāo代。”林主薄面色赤红,声音沙哑的喝道。
第九十九章 问话的不畏惧
林主簿站在正中,身旁是一溜家院。
在他身后隔着屏风有低低的哭声传来,那是林家的仆妇正在守着她们的小姐哭。
林小姐因为醒来后qíng绪太过于激动,而不得已被施针昏睡。
虽然已经知道只是与那男人相拥抱在一起,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实,但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幕,足以毁灭一个女子的清白。
作为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女儿终身被毁的qíng况肯定不能保持理智,定然会狂怒不已。
没有将眼前站着女孩子一巴掌打倒,林大人已经是足够克制。
“我不知道我要给林大人什么jiāo代。”君小姐说道,神qíng平静,“不知道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jiāo代,首先,是林小姐邀请我出门来这里的,出门之后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其次,我们在缙云楼是在一起,但很快就分开了,我去下场投壶,林小姐发生什么事,不应该要我来jiāo代。”
林大人冷笑。
这小姑娘见到他的喝问没有半点慌张也没有恼火,而是这样冷静的回答反驳,分明就是心里早有准备。
“说的真是gān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他说道。
这种诈供的手段对于这女孩子肯定没用。
一旁站立的司she心里说道,对于一个能在缙云楼投壶且赢了那么多钱的女孩子来说,心理是足够qiáng大的。
“这件事,我还真不清楚。”君小姐说道。
“香兰。”林大人看着她喝道。
事发时晕倒的香兰并没有林小姐的待遇,想要继续昏迷的她被用针qiáng行唤醒,此时颤颤的趴在地上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被林大人这陡然的一喝,更是剧烈一抖,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旁边的小厮狠狠的将她肩头拎起来。
“说,怎么回事?”林大人喝道。
香兰颤抖,伸手一指君小姐。
“她,她给小姐下药。”她哭着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君小姐,林家的人愤怒。缙云楼的人神qíng复杂。
听到这骇人的指责。君小姐依旧不急不慌不恼。
“这个不能你说就是吧?”她说道。
方锦绣也呸了声。
“证据呢?”她说道,“别仗着你们家里人来了,就欺负我们两个孩子家。口说无凭,药在哪?下在哪?什么时候下的?”
香兰哭着伏在地上。
“就是就是在缙云楼的时候,她,她把药下在茶水里。”她说道。
君小姐反而笑了。
“香兰。那茶水我喝了没有?”她问道。
香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颤颤不成声。
“林大人。你们家有丫鬟在场,我们家也有丫鬟在场,除了丫鬟还有缙云楼的侍者在场,您又是官家大人。应该知道这种事不能单凭她一个人说,而是要对质吧?”君小姐不待香兰回答,就看向林大人。
“就是。说在缙云楼的茶水里有药,缙云楼难道就没说法?来你们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她说茶水有药?”方锦绣说道,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司she。
林大人神qíng冷冷,眼中带着嘲讽。
小丫头片子,还想学人家祸水东引,你以为你们是谁啊?
“当然要对质,君小姐别担心,本官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冷冷说道,“来人。”
两边的小厮应声。
“请君小姐随同本官回县衙对质。”
这分明就是要抓人了。
方锦绣攥紧了手,再次看着司she。
快站出来说话啊,涉及到你们缙云楼啊,说你们缙云楼的茶水有药呢,你们难道能忍?
司she却只是垂着头,心里叹口气。
林大人也很聪明,知道缙云楼不会让他们在楼里抓人扰乱清净,所以不动用官差,不说抓,而说请。
把人安安静静的请出去,至于请出去之后怎么样就跟他们缙云楼无关了。
“林大人。”他抬起头说道。
方锦绣心中大喜,快说,快说。
“君小姐在我们缙云楼还有些手续没办完,还请林大人稍等待我们处理。”司she接着说道。
稍等?
只是稍等?
方锦绣的笑凝结在脸上,林大人则冷笑更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从这司she的话里他听出这君小姐大约是赢了一些钱,也算是缙云楼的上宾。
但那又如何?在缙云楼赢钱的人多了,难道缙云楼都会护着?
护着又能护到什么地步,只不过是不让在缙云楼闹太大,所为的也不过是不被影响了生意罢了。
缙云楼是座山,但这山可不是谁都能靠上的,两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可笑。
君小姐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
看来事qíng出了意外。
……
“说来也是个意外。”
此时的门外走廊里,那五个锦衣卫还在。
“那日茶楼里,宣讲指挥使和公主成亲的喜事,就是这个小姑娘第一个上前询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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