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他能从当年一介伙夫,混到如今的位置,凭的就是这一手刚猛的刀法。
然而他又不只是刚猛。
青谷老人冷眼看着缠斗的二人,发现这个龙天霸的刀法粗中有细,粗犷犹如猛虎下山,细腻恰似蔷薇夜放,步法诡谲,不拘一格。
钟意左手持扇,右手持剑,迎着龙天霸的攻击丝毫不落下风,脚下步法轻灵,似暗藏易经八卦。
青谷老人皱起眉头――此二人武功一刚猛一轻灵,可竟是好像出自同宗……
“这不是天阙剑法!你……”龙天霸也发现他剑法之诡谲,颤声惊道,“你不是乐无忧!”
钟意笑了笑,剑法忽变bào戾,qiáng大的剑气如惊涛骇làng,迎面刺向他的面门。
龙天霸巨骇,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然而他已退无可退。
短剑转瞬已至面前。
钟意生生刹住,剑指他的胸口,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谁?”
“你……这不可能……不可能!”龙天霸眼眶迸裂,满脸骇然。
钟意面沉如水,声音低了下来,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第七代城主钟离i,来诛二十八年前叛逆之徒,朱有味,伏诛!”
青谷老人竖起耳朵,心想他在说什么?
只听哐当一声,霸天刀掉落下来,龙天霸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钟意面前,青谷老人仿佛听到了膝盖磕碎的声音。
钟意持剑平举,一声清脆剑鸣,短剑骤然迸发寒光,六棱霜花迅速爬满剑身。
青谷老人蓦地站起来,耳边传来一声利刃入ròu的声音,短剑刺入龙天霸胸膛,随着霜色剑身的慢慢拔出,伤口遍覆寒霜,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啊啊啊啊啊堂主死了……”一声惊叫响彻夜空,整个绣chūn堂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钟意从容地收剑回鞘,抬头,看向屋顶的yīn影,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青谷老人身侧,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分外明朗的笑脸:“前辈,我厉不厉害?”
青谷老人慢慢扯了扯嘴角,哑声:“厉害。”
钟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前辈……你不高……”
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青谷老人骤然出手,手指呈利爪状抓向他的面门。
钟意一动未动,任他一把撕住自己的面颊,顿时疼得撕心裂肺,却依然嬉皮笑脸地咧着嘴:“哎哎哎疼呀疼呀疼……”
“为什么不躲?”青谷老人冷声问。
钟意扁了扁嘴,甚是委屈地说:“打是亲,骂是爱,前辈疼我呢。”
青谷老人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却只见里面一片海一样的柔qíng,忽然上前,双手都抓在了他的脸上,指腹沿着脸颊脖颈一寸一寸地摸去。
钟意脸皮疼得直抽抽,嘶嘶地抽着冷气,笑道:“哎哎前辈请自重,晚辈虽然貌美如花,却也不能随便乱摸的……呀!”
青谷老人钻进衣领,双手抓着衣襟往下一扯,钟意的整个肩膀露了出来,他肤白胜雪,在朦胧夜色中皎如美玉,骨骼硬朗、肌理清晰,整个人如同晴空皓月,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居然没有易容……”青谷老人将他的整个脖颈和胸前细细地摸过一遍,喃喃道,“不可能……”
钟意羞答答:“前辈,人家的香肩和苏胸都被你摸过了,嘤嘤嘤……”
青谷老人目光上移,看着他满眼的亢奋,忍不住磨起后槽牙:“有本事不要把胸死命往我手底蹭!”
“人家怕你摸得不够尽兴。”
“你太主动了,老夫不喜欢。”青谷老人移开视线,随手给他扯上衣服,眼底一片复杂。
第十一章
这个钟意究竟怀着什么鬼胎?
明明只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在江湖上满打满算不过闯dàng了六七年,可是以自己的阅历,竟然看不透他。
青谷老人出神地思考着,没注意到钟意悄然靠近,待陡然发觉时,心头蓦地一跳,猛然一个抬头,发现这货竟双手抓在了自己衣襟上。
钟意讪笑:“嘿……嘿嘿……嘿嘿嘿……”
“……”青谷老人bào怒,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钟意躲都不躲,差点折断了爪子,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啊啊啊疼啊啊啊……”
“什么人?”庭院里一声断喝,绣chūn堂的人们终于发现了屋顶上的两个人,顿时一阵衣衫O@声,四五条人影腾了上来。
钟意反手抓住青谷老人的手,纵身跃进黑暗中。
二人运起轻功,在亭台楼阁之间几个腾跃,甩开追兵,落在瘦西湖边的大柳树上。
待停下来青谷老人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与他手拉手的,不禁愣了一下,暗忖这个钟意的武功当真可怕,自己身无所长,唯有一身上乘轻功,堪称身轻如燕踏雪无痕,而这个钟意竟能与自己牵手并行而让自己毫无察觉,可见轻功甚至在自己之上。
“前辈?”钟意羞答答地出声,“前辈今晚很热qíng呢,是脱人家衣服又是握着人家的小手不放……”
话音未落,青谷老人唯恐避之不及地果断放手。
钟意两手空空,尴尬地勾了勾手指,委屈道:“前辈真是心口不一呢,明明就很想拉人家的说。”
“……再见。”青谷老人被他胡搅蛮缠得一阵头疼,转身要跳下柳树。
“不不,”钟意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的细腰,笑道,“堂堂青谷老人怎么落荒而逃了,撩完就跑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人家的香肩和苏胸都被前辈摸光光了呢,哎对,还有人家的柔夷……”
青谷老人眼冒金星,怒道:“很晚了,老夫要就寝了!”
“前辈要去哪里就寝?”
“自然是客栈!”
“放着舒服的卧房不睡偏偏要跑去客栈睡柴房,前辈的爱好真是让人家费解呢。”
“舒服的卧房在哪里?”
钟意指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绣chūn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青谷老人为他的不要脸所折服,凉凉道:“小美人儿,你记忆力没这么差吧?你一炷香之前才刚刚杀了人家的堂主,这会儿还想去睡人家的卧房?”
钟意一脸浩然正气:“谁杀他堂主了?”
“呵,难道是我?”青谷老人一声冷嗤,倏地心头一顿,反应过来:上门杀了龙天霸的当然不是他钟意,那个带着面具的青衫男子可是自报家门乐无忧呢!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钟意,忽然一愣:“你gān什么?”
――这个钟意脑子好像进水了,没头没脑地开始宽衣解带。
青谷老人眼皮抽了抽,颇有些自恋地想他该不会要非礼我老人家吧?只是这步骤仿佛不太对,难道不应该先将老夫扑倒、扒光,然后再自脱……
只见钟意将半旧青衫翻了个面儿重新穿在身上,赫然是一件遍绣暗云纹的白色锦衣,“风满楼乐无忧”摘掉面具,翻过衣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忘忧堂钟意”。
青谷老人张大了嘴。
哗……一把彩绘泥金的纸扇打开,钟意在月下长身玉立,白衣飘飘,唇角漾起浅淡笑意,柔声道:“前辈,月已至中天,我们早些睡吧。”
青谷老人木着一张脸和钟意并肩走进绣chūn堂,面对满院混乱,钟意一脸义正言辞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刺杀天下盟的股肱之臣!”
“凶手自称是……”绣chūn堂的管家压低声音,“风满楼乐无忧。”
“什么?”钟意猛地皱起眉头,“此人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是啊。”管家似是想起当年往事,神qíng唏嘘地摇了摇头。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二人抬头,看到青谷老人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树枝,唇角翘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就没有人想过,乐无忧有可能没死?”
“不可能的,”管家道,“前辈有所不知,当年乐无忧是折在诛邪剑主谢清微的手里,诛邪剑出、妖孽尽除,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青谷老人点点头:“那就是有人冒充了。”
“可冒充乐无忧有什么好处?”
青谷老人目光瞥向钟意,凉凉道:“那就得问那个冒充者了。”
钟意道:“大概是吃饱了撑的吧。”
二人晚上宿在客房,驳回钟意“同住一室以节省被褥”的提议,青谷老人在钟意楚楚可怜的眼神中无qíng地关了房门,并且落上cha销。
钟意来到窗前,摇着折扇,喋喋不休道:“前辈何苦这么防备,我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qíng,现在绣chūn堂一片混乱,我们占用两间客房会给下人们增加很多工作量的。”
“……”青谷老人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薄薄的明瓦窗外传来钟意委屈的声音:“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就算万一做出什么羞羞的事qíng,就以前辈这副尊荣,吃亏的明显是我嘛……”
“什么叫以我这幅尊荣?”青谷老人勃然大怒,猛地推开窗子,指着自己的脸大声道,“老夫闯dàng江湖这么多年,哪个提起我来不是夸一句仙姿佚貌?”
钟意笑盈盈地站在廊下:“要不前辈把易容洗了,让我看看,究竟是仙姿佚貌还是貌似无盐……”
青谷老人再次关上了窗子。
客房中有一架妆镜台,青谷老人打开铜镜,一张不堪入目的老脸出现在镜中。
“……很丑吗?”镜中人嘀咕,自己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起来,“老夫认为美得恰到好处……”
夜深了,下弦月渐渐西沉,客房的窗户被无声地推开,一个轻灵的人影跃入房中,直奔挂在chuáng前的衣袍而去。
从衣袍里翻出一柄短剑,慢慢拔出,月光的清辉洒在剑脊,三道暗红色血槽泛着森寒的杀气,在剑颚处,镂刻着一只雏凤栖息在桐花之间。
“果然是稚凰……”人影喃喃道。
剑身反she月光,照亮他的脸,竟然是青谷老人。
“不错。”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青谷老人猛地回头,看到钟意微笑着坐在chuáng边,月光透过chuáng帏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唇角的笑意温柔中透着一丝诡异。
两人在黑暗里相互对视,片刻之后,青谷老人忽然bào起,短剑锋芒大盛,剑身在月下迅速布满清霜,极快地刺了过去。
他动了杀机,上来便是极具威力的雪照云光诀。
钟意却一动未动。
剑身在他眼前不到半寸处生生停滞,然而剑气森寒,钟意的眉毛上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结出霜花。
青谷老人面沉如水:“为什么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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