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之中劲风猎猎,苏余恨闲坐在风中,唇似点朱、长发如仙,眼角轻轻一瞥,迎着大剑伸出一只手去,只见他手指修长如玉,仿若象牙雕成,一指点在剑身上,尺余宽的大剑竟从中裂开。
忽而苏余恨猛地收手,身形极快地往后一闪,只见一支小箭自那人袖中she出,原来他竟是以大剑做饵,引诱苏余恨出手相搏,而趁机以袖箭暗杀他。
苏余恨闪过袖箭,忽然长袖一甩,身体往前扑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如毒蛇一般蜿蜒上去,飞快地爬向他的面门。
“啊啊啊啊……”那人仰脸,痛不yù生地惨叫。
只见被苏余恨手指爬过的地方,竟全都骨ròu分离,眨眼之间,大滩血ròu落在地上,那人的手臂上只剩森然枯骨……
“你这魔头!”金衣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心想要杀了这魔头,两只脚却仿佛扎在了地底,一丝都动弹不得。
眼看着苏余恨的手指爬向那人面门,少年猛地闭上眼睛,崩溃大叫:“混蛋钟意!你还要看好戏吗?”
“哎哎哎,还是没躲过这个大麻烦呀,”钟意郁闷地说,收起折扇,飞身扑了过来,抱怨道,“我的少盟主,你说你不在家乖乖吃奶,跑来招惹这个大魔头gān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子刚喊完“接剑”,剑就真的让人家接去了呢。
第十四章
金衣少年看一眼钟意,仿佛伤了眼睛一般愤恨地扭过头去,大声道:“你快救李大哥!快点啊!”
钟意扑来,一把抓在李大侠的肩头,猛地用力一拉。
苏余恨断不能容忍他将人从手底夺走,掌心同时用力。
两个武功高手各抓着李大侠的一个肩膀,相互运功想要将人完全控制住,可就苦了被夹在中间的人。
只觉两股不同的内力在体内jiāo汇,相互冲撞搏斗,如同滚滚洪流一般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大侠面目狰狞,高高仰起头,发出撕心裂肺地大叫。
金衣少年急得满头大汗,叫道:“你们快放开他!李大哥会死的!魔头……混蛋钟意,我命令你放开他!”
钟意抬眼看向对面,正好与苏余恨的视线对上,从那双漆黑的双瞳中看到了与其温和外表格格不入的狂làng恣意。
从他狭长的眼尾至额角,有一抹极其浅淡的红色胎记,如同一只回首的凤凰。
发觉到对方的眼神,苏余恨轻轻一笑,手下忽然用力,顿时,李大侠如同被五马分尸一般痛苦地嘶吼起来。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金衣少年双眼猩红,愤怒地咆哮着,忽然从旁边人腰间拔出佩剑,不管不顾地扑杀过来,“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苏余恨歪头,“呵。”
一只手抓着李大侠不放,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如蛟龙出dòng一般抓向金衣少年。
电光石火之间,一枚暗器飞来,重重击在少年的腿弯,只见少年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在了地上,堪堪躲过苏余恨的一抓。
少年láng狈地趴在地上,抬手往身后一抓,抓到一个啃了一半的鸭腿,bào怒:“谁暗算我?”
“少……少盟主息怒……”九苞讪笑着举起双手,嘴里塞得满满的,咀嚼几下,口齿不清地嗫嚅,“我……我一时没有趁手的兵器……”
钟意骤然发难,袖中折扇滑至掌中,猛地打开,直刺向苏余恨面门。
苏余恨反手一挡,五指划过折扇,刺啦一阵裂帛声,彩绘泥金的扇面从中撕裂,露出十六根shòu骨打造的扇骨。
钟意掌心一动,雪白的扇骨如利刃一般打着旋she了过去。
苏余恨伸手抓向扇骨。
钟意另一只手猛地用力,一把将李大侠从他掌中夺出,甩手扔到身后,长腿踢起地上的血ròu,顿时酒肆里犹如下起了漫天血雨。
苏余恨身形一动,弹指间,人已飘然闪到窗外。
钟意抓住折扇,打着旋挡在头顶,躲过落下的血雨,轻巧地跃上了窗台。
酒肆里其他人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一时躲避不及,被沾了一身的秽物,金衣少年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自己肩膀上一块血淋淋的皮ròu,慢慢瞪大眼睛。
钟意瞥他一眼,体贴道:“少盟主快把那块皮ròu甩掉,别弄脏了衣服……”
话音未落,金衣少年哇地一声,吐了个稀里哗啦。
“……还是回家吃奶比较好呀。”钟意摇了摇头,蹲在窗台上,看向垂首站在街上的苏余恨,笑道,“苏谷主,在下武功不及你,不得不出此下策,惭愧惭愧。”
苏余恨弹弹布衣上的灰尘,仰脸看向他,斯文地拱了拱手,细声道:“承让,阁下内力深厚,武功不凡,小可竟不知中原还有这样的人物,请教阁下贵姓台甫。”
“在下免贵姓钟,单名一个意字。”
苏余恨点头:“小可记住了。”
“混蛋钟意!”金衣少年苍白着脸咆哮,“你还和这个魔头说话!我要告诉我爹!告诉我舅舅!”
话音未落,钟意反手往后一甩,一颗糖炒栗子击在他的哑xué上,脸上笑容不改,对苏余恨道:“今日之后,谷主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还望尽早澄清当年污名,沉冤得雪。”
苏余恨诧异地看向他:“沉冤?”
钟意平静道:“十年前在下尚且年幼,未能参与当年弃风谷一战,多年后翻看卷宗,发觉疑虑重重,还望苏谷主能为在下解惑。”
“你想问什么?”
钟意道:“谷主是否还记得乐无忧这个名字?”
苏余恨歪了歪头,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qíng,粲然笑了出来,眼角眉梢笑意灵动,点头:“阿忧的眼睛很好看。”
阿忧……
钟意有些不高兴这么亲昵的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垂眸思索片刻:“这么说……当年风满楼确实因与弃风谷有所关联而遭受灭顶之灾?”
苏余恨困惑地看向他:“有人想杀他,和弃风谷有什么关系?”
“谁想杀他?”
“反正不是小可。”
“……”
苏余恨说完,抬头看了一阵子晴空白云,对钟意拱手道:“天色尚早,小可还想多看一看金陵的风光,失陪了。”
送走苏余恨,钟意回头,见那群江湖人正一脸尴尬地围着金衣少年,在他脖颈、耳后、胸口、颈椎等处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却都无法解开钟意封住的哑xué,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金衣少年双手焦躁地比划,却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愤怒地瞪向钟意。
看一眼张牙舞爪的少年,钟意挑了挑眉,跳下窗台,略过他,走到酒肆的柜台处,低头找了片刻,才在柜台底下发现已经吓瘫的老板,满怀歉意地说:“实在是抱歉,今日给店家添麻烦了,这位小公子是洛阳天下盟的少盟主安济,店家的所有损失,他将一力承担。”
“!!!”安济一个健步冲过来,用力抓住钟意的手臂,愤怒地比划着。
钟意温和地说“少盟主有话不妨直说。”
“……”安济横眉怒视。
“哦,我忘了,少盟主还点着呢,”钟意伸出两根有力的手指,在安济双眼之前慢慢平移而过,“想解开吗?”
安济立即大力点头。
“你心里在骂我。”钟意断言。
安济眼中顿时滑过被看透内心的窘色。
“好哇,你果然在心里骂我,”钟意仰头,对着酒肆外的太阳欣赏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地说道,“那我给你解开xué道,你岂不是直接就用嘴巴骂了?不行不行,我又没有受nüè倾向,被人骂会很不开心。”
安济漂亮的眸子中满满全是喷涌yù出的狂怒。
钟意犹豫片刻:“可你是盟主的独生子,常夫人平时对我也照顾颇多,还是解开吧……”
安济眸子中狂怒一扫而光,浮上一层虚假的谄媚,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吧,来,转过来。”
安济立即屁颠屁颠地转过身,还主动撩起发辫,露出哑门xué。
钟意抬手,指如疾风,在落到哑门xué的一瞬间,生生刹住。
安济满心欢喜地感到一股指风在脑后拂过,然而还是说不出话来,愣了一瞬,猛地转身,瞪向钟意。
只见钟意一脸老实巴jiāo状,纠结地说:“其实有一个事qíng,我犹豫已久了。”
安济按捺着怒火,用力瞪着他。
钟意道:“你看,我有幸得盟主青睐,忝居忘忧堂的堂主,然而你多半也知道,我的授艺恩师为长思剑派的解忧真人,这个堂口名字岂不是在教唆我欺师忘祖吗?不好,实在是不好。”
“……”
钟意诚恳地说:“能否请少盟主多为在下美言几句,把这个忘忧堂改为解忧堂,如何?”
安济目瞪口呆,深吸一口气,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大吼:“解你大爷!本少爷不跟你玩儿了!”说罢,拂袖而去。
那群江湖人如梦初醒,连忙追上去:“少主你能说话了!”“少主你的哑xué解开了!”“少主你靠自己内力冲开了xué道啊!”“少主真是天纵英才……”
安济陡然停住脚,张开嘴,尝试着发了发声:“啊……啊……咦……嗷……”
确定自己哑xué已经解开,顿时大喜,眉飞色舞地大笑三声,骤然想起什么,气势汹汹地折了回去,一个箭步站在钟意面前,大叫:“混蛋钟意!”
“恭喜少盟主能说话了。”
“刚才……”安济面目扭曲了半天,才艰难地张口,“刚才……你救了李大哥……多谢。”
钟意挖了挖耳朵:“少盟主说什么?风有点大,没听清。”
“你!”安济怒视,翻着白眼球看着屋顶,大声道:“多谢!”
“举手之劳,”钟意笑道,“如果少盟主能帮鄙堂改个名字,那是最好不过了。”
安济板着脸,硬邦邦道:“本少会记在心上的。”
江湖人捡起地上的断剑,送到安济面前,小心翼翼道:“少主,我们得立即赶回盟总,苏余恨这大魔头重出江湖,必然搅得武林大乱,必须立即上报盟主。”
“嗯。”安济点头,看一眼断剑,俊俏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接受的难堪,恨声道,“断剑之耻,终身难忘,可恶,本少必把那大魔头碎尸万段!”
“湛卢剑乃传世名剑,回去让人送去铸剑堂,应该可以修复,”钟意接过断剑,观察了一下断茬,忽然惊讶道,“这剑以前断过?”
安济愣了一下:“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爹以前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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