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抬起头来,唇角一翘,露出一抹笑意:“看,老夫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钟意失笑,抬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抚摸他蒙眼的黑布,笑道:“虽然是没看到,但这大腿你可是摸了个遍,奴家的大腿还从没有臭男人摸过呢……”
“老夫就是摸了,怎样?”
“我娘跟我说过,第一个摸你大腿的男人,要么杀了他,要么娶了他,”钟意手指渐渐向后,摸到脑后的布结,“乐公子,你选哪样?”
乐无忧笑道:“我还没活够,暂时不想死,只好忍痛吃了这个哑巴亏,勉为其难娶你一娶吧。”
钟意手指一动,布结解开,黑布滑落,露出一双灿如星辰的双眸。
马车轻轻摇晃,两人一跪一坐,相互对视,在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了明亮的灯火,在灯火之后,有一个对方。
乐无忧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亲吻一触即分。
钟意伸出手臂,乐无忧靠着他坐了下来,两人依偎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龙脑燃烧的香气。
不知奔跑了多久,摇晃的马车停了下来,卫先生掀开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回头笑道:“到了。”
众人下车,发现已是月落乌啼,一座幽静的庭院在晨雾中露出檐角。
“这是海天连城的别院,”卫先生道,“各位可在此处暂时落脚,有八骏戍守,无需担心天下盟追剿。”
“多谢。”众人道。
龙云腾低头看着乐无忧的胸口破碎的衣料:“你受伤了?”
乐无忧在伤口上抹了一把,发现已经在悄悄愈合,敛了敛破碎的衣襟,笑道:“小伤,无妨,大哥不用担心。”
“嗯。”龙云腾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卫先生走上前去敲门,不消片刻,黑漆铆钉的大门无声地打开,守门人打着哈欠出来,一见众人,顿时清醒,整理衣衫下拜:“老叟拜见主上。”
龙云腾应了一声。
守门人连忙将众人迎入院中。
此处位于洛阳城外八十里,乃是一处温泉山庄,卫先生一边为众人引路,一边解说道:“山庄里有汤池三十余处,处处不同,各位若有闲qíng逸致,不妨好好享受一下。”
乐无忧东张西望:“我以前却从不知道大哥有这么好的别院。”
卫先生笑盈盈地说:“此处乃二十八年前老城主献宝有功,先帝赏赐的,主上生xing不喜骄奢,故而从未住过。”
乐无忧了然,他所说的老城主就是被龙云腾软禁起来的亲生父亲,海天连城不是单纯的江湖组织,数百年前曾助太祖起兵,成事之后获封“五侯七贵”,虽有世爵,而无实权,与朝廷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钟意伏在乐无忧的背上,闻言问道:“献了什么宝贝,竟能得到这么大一座山庄。”
卫先生道:“据说是献了一个美人。”
九苞吭哧吭哧背着苏余恨,正竖起耳朵想听故事呢,突然感觉背上的身体一僵,枯瘦的手指用力勒进了ròu里,嗷地一声嚎了出来:“嗷嗷我滴妈呀,轻点儿……轻点儿……你勒死我了姑奶奶……”
苏余恨倏地回过神来,手指一动,掐住他的喉管,冷笑:“小九苞,背着本座还这么多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救……救命……”九苞脸都吓白了。
苏余恨松开手,他的手掌被常风俊毒出几个血窟窿,露出斑驳的白骨,示威般在九苞面前转了一圈:“不知道你这小脸儿剔光了皮ròu是什么样子。”
九苞哆嗦:“那一定不好看。”
“本座想瞧瞧。”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这个好奇心的好……”九苞哭丧着脸,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苏余恨邪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那就闭嘴,你跟你的主子话都多得甚是烦人。”
九苞赶紧抿住嘴唇,恨不得找根针线来把嘴唇fèng上。
钟意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仿佛被侮rǔ了,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清了清嗓子,看向卫先生:“老龙王献了个什么美人?”
卫先生笑眸中眼波流转,轻声道:“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我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闻先帝多qíng,想必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进不了宫门的吧。”
第五七章
温泉山庄占地颇多,守门老叟传了几个下人来,用软轿抬起众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一片景致颇为jīng妙的院落。
在客房中安顿下来之后,钟意斜坐在窗前的太师椅,受伤的大腿高高搭在书桌上,姿势十分不堪入目地把玩自己的折扇,嘀咕:“真是可惜了我的扇面儿,那可是名家墨宝。”
乐无忧整理好chuáng铺,走过来,将他抱起往chuáng边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扇面,觉得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哪位名家?”
“仙鸣山城第七代城主钟离i。”钟意诚恳地说。
乐无忧想把他扔到地上去。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人阿金,奉卫先生令,前来伺候乐小公子。”
乐无忧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个一团稚气的少年弯腰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叠衣物,笑道:“拿进来吧。”
阿金走进来,将衣物在chuáng头放下,退到角落,垂手等候吩咐。
乐无忧翻了翻,发现是四套换洗衣服,布料柔软又压风,俱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钟意淡淡地说,指尖一动,一个小银锭弹了过去。
阿金抓住小银锭,立即眉开眼笑:“谢两位公子,小人就候在外面,有事只管招呼。”
钟意嗯了一声,又道:“去做点饭菜来,要清淡。”
“是。”阿金步履轻快地出去了。
钟意倚坐在chuáng头,伸手抖开一件胭脂色的衣服,笑道:“这颜色鲜亮,你穿我看看。”
乐无忧身上穿的是钟意的旧衣袍,胸前被安广厦一剑划破,布料都翻了出来,显得有些láng藉,慡快地脱了下来。
他线条极为优美,腰身jīng瘦,不盈一握,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白皙的皮肤上,仿佛在微微地泛着瓷光。
钟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乐无忧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诱人,大咧咧赤着上身,拎起那件衣服,前后看了看,有些不满意地撇嘴:“鲜亮是鲜亮,可未免也太鲜亮,我这年纪在普通人家估计都快做祖父了,压不住这颜色……”
“什么?”钟意拔高声音,一脸惊愕,他一直以为自己正值妙龄,若说乐无忧都快做祖父了,自己岂不是也要捞一个祖母当当?
呸呸!胡想什么呢?
钟意道:“习武之人,寿命比普通人长,容颜衰老得也慢,你现在眉目如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怎么压不住这颜色?穿上,我想看。”
乐无忧拗不过他,乖顺地穿上了衣服,发现卫先生不知从何处得知的尺寸,竟然一丝不差,收紧腰带,整个人猿背蜂腰,顿时jīng神起来。
胭脂是一种较暗的红色,越发映衬得他皮肤白皙,笑盈盈地抬头看向钟意:“怎么样……口水流下来了。”
“……嗯?嗯……”钟意猛地回过神来,摸摸嘴角,发现是gān的,不禁怒目,瞪向乐无忧。
乐无忧俯身,凑到他的面前,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老夫依然魅力不减啊。”
钟意用力点头,大赞:“岂止魅力不减,简直风华绝代!”
“马屁jīng!”乐无忧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直起身来,翻了翻剩下的几件衣服,“这两件比我的尺寸要大些,看来是给你的,卫先生真是个有心人。”
过了一会儿,阿金带着一个小僮,拎着几个食盒敲门走了进来,搬来一个小炕桌放在chuáng上,摆上四菜一汤,清蒸ヶ小⒋猩蘸2巍⑶逄辣鱼、烧鸭子和洛阳燕菜,色泽鲜嫩,看上去清慡适口。
两人昨日只吃了点酒酿元宵,这一夜激战奔波,早已饿了,各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元气都补了回来。
乐无忧给钟意腿上换了一次药,抖开被子让他躺下休息,自己走了出去。
阿金垂手候在门口:“乐公子。”
“我自己走走,你不用跟着。”
“是。”
温泉山庄曲径通幽,乐无忧漫不经心地沿着小径走着,穿过月dòng门,鼻尖嗅到一丝硫磺的味道,抬眼看去,发现前方花木茂盛,此时已经是深秋,竟然开着大丛富丽堂皇的各色牡丹。
原来是一个露天的巨大汤池。
分开花丛,乐无忧走近温泉,不由得愣了愣。
只见波光潋滟、水汽氤氲,看得不很清楚,池中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水里,后背大块肌ròu虬结,宽厚伟岸。
“他近况如何?”低沉的声音在水汽中传来。
“嗯?”乐无忧一愣,“谁?”
池中之人脊背一僵,回过头来,坚毅、刚猛,竟然是龙云腾。
两人万没想到会这般相遇,乐无忧怔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你在等卫先生?”
“嗯。”龙云腾应了一声。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从池水中抬起手臂,捏起白玉酒壶,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低声道:“钟公子怎么样?”
“他皮糙ròu厚,死不了。”乐无忧笑了一下,走到汤池边的一个蒲团上,一屁股坐下,拿起他的酒壶,放在鼻下一闻,大赞,“好酒!好酒!”
龙云腾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乐无忧也不用酒杯,拎起酒壶,仰脸对着壶嘴,连灌三口,馥郁的酒香在汤池的水汽中弥漫开来。
龙云腾倚着池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白玉小酒杯:“你和他的事……”
“大哥也不能理解么?”乐无忧打断他。
龙云腾沉默片刻,沉声道:“若仅是慰藉,我能理解,然我看你二人之间,qíng意绵绵,大有长相厮守之意。”
“长相厮守……”乐无忧舔去唇角的酒渍,轻笑起来,“大哥,我很喜欢这个词儿。”
“若乐姑姑知你与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她想必也不会怪罪,”乐无忧抢白,“你忘了,我娘最喜欢俊俏的小郎君,以那冤家的容貌身段儿,在我娘的眼里,必然是上上品。”
提及恩师,龙云腾淡淡地笑了起来,狭长的丹凤眼角流出一丝柔qíng:“不错。”
汤池边乱石杂立,乐无忧倚在一块圆润的巨石上,脑中浮现出钟意的薄唇笑眼,忍不住满脸是笑,笑道:“大哥,无忧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龙云腾抬臂,将白玉酒杯递到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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