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湖_玉师师【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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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广厦沉着脸:“你休得再嚣张,丁庄主尸骨未寒,你竟又挑上常阁主,当真以为天下盟拿你没办法么?”
“丁gān戈献策灭我风满楼,杀人偿命岂非常理?”乐无忧道,“常风俊bī死柳姑娘,我为友报仇,杀他又有何妨?”
安广厦:“柳姑娘是自杀,与常阁主何gān?”
“好端端她为何自杀?”乐无忧厉声道,“说出真相,戳破了尔等的谎言,若她不死,将会是怎样的报复在等着她?难道你们会放过她?放过金粉楼三十余条无辜的xing命?”
人群中一阵喁喁私语:“若这女子不死,我还真不怎么相信她的话,婊子无qíng啊,说的话能信吗?可她现在一剑抹了脖子,我就有点动摇了。”
“可是以明日阁这样的名门正派,怎会做出胁迫jì女说谎此等下作之事?该不是蓄意构陷吧?”
“你看看,地上尸骨还没凉呢,这女子是以死明志啊,什么样的构陷要这样惨烈?以小弟看来啊,明日阁这次还真有点……嘿……”
“我就想不通了,为何要胁迫这女子说谎?硬将河洛山庄的黑锅扣到苏余恨头上?可这与明日阁又有什么关系,何苦来淌这浑水呢?”
私语的声音虽然低,然而讨论的人多了,声音自然就高了起来。
常子煊在几个明日阁弟子的照顾下解开衣襟,粗略往伤口上洒了些药粉,听到耳边嘈杂的声音,青白的脸上更加褪了几分血色,抬眼看向常风俊,艰难地出声:“父亲,难道你当真……”
忽然一个人从人群中冲出,猛地单膝跪倒在常风俊身前,大声道:“都是属下自作主张,连累阁主了!”
安广厦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属下向来看不惯苏余恨那不男不女的妖物,听说河洛山庄竟不是他屠的,实在气不过,一时猪油糊了心,趁阁主派我去金陵请柳姑娘的时机,擅自出了此等昏招。”
安广厦:“竟然是这样,你也实在太过可恶!”
“此事阁主全然不知qíng,一切都是属下一人的主张,”那人说着,一把拔出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属下自知罪孽深重,愿以xing命相抵!”
“不!”常子煊倏地变色,不顾肋下的伤口,纵身飞掠过来,厉叫,“王师兄……”
话未说完,就见鲜血泼出,那人已一剑割断咽喉,气绝身亡。
常子煊站在雪地里,死死盯着他的尸体,脸色苍白。
片纷飞,落在他赤luǒ的肩头,然而此时他心头犹如被惊雷滚过一般,满心惊愕,竟一时没有察觉到寒冷。
一件温暖的大氅盖在了身上,常子煊回过神来,转脸,看到龙夫人冷漠的面容,心头一暖,喃喃道:“母亲……”
龙夫人漠然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常子煊千言万语皆堵回喉咙,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大氅,哑声:“是。”
“啧啧啧,”钟意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唏嘘,“令派弟子的忠心真是令人感动呀。”
常风俊冷冷地说:“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我不说三,也不道四,”钟意声音一变,森然道,“我只想说一说河洛山庄灭门案的真凶,道一道弃风谷和风满楼无辜罹难的亡魂和英灵!”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众人倏地意识到:既然那位明日阁的王师兄承认柳如絮死前的话不是谎言,可见十年前那一夜,苏余恨确实是在金粉楼,那当夜残忍地屠杀了河洛山庄满门的,又是何人呢?

第七八章

既然苏余恨不是魔头,那弃风谷也不是魔谷,乐无忧更不是余孽,那乐其姝的包庇之罪,风满楼的窝藏之罪,天阙山上一百七十二条人命、弃风谷数之不尽的亡魂……
这些都是冤枉的?
苏余恨不是魔头,弃风谷全然无辜,那当初死在不归山上的人们算什么?
那一夜天狗食了月亮,乌云遮了月光,是不是也有什么遮住了正义,遮住了良心,遮住了那一夜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背后肮脏的真相?
人们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震惊的脸。
卫先生打着一柄纸伞,抬眼看向龙云腾,见他抿紧嘴唇,冷漠地看着jiāo头接耳的人们,不知在想什么。
低声唏嘘:“苏谷主当真是个可怜人。”
龙云腾眸色深了深:“怎么说?”
“主上是否还记得,那老宫女曾说当年初入后宫的凤凰兮少年奋烈,而我们见到的苏余恨却丝毫不见奋烈壮气,反而行事诡谲,三分似人,七分似妖,焉知不是经受太多冤屈所致?”卫先生轻声道,“大凡万事顺心之人,没有一个会活成苏谷主这般模样的。”
龙云腾唇角的线条更见刚毅,抬眼,目光漠然地扫过常风俊和安广厦,淡淡道:“沉冤总会昭雪,倒是那些兴风作làng的人,也该付一点代价了。”
卫先生心头一凛,抬眼看去,只见满眼杀机。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渐成大如席之势,地上的尸首转眼已经覆了薄雪,斑驳的血迹都已隐藏不见。
人们却紧张地私语着,丝毫没有感觉到纷飞的雪花,一个中年人站出来,声音低哑地说:“在下不才,十年前也曾参加过月食夜诛魔,那是在下初次出阵,差点吓破胆,却也很是杀了几个妖人,多年来,每每想起当初群qíng激奋的诛魔行动,依然感到热血沸腾,可是现在,竟然说当年的诛魔行动是错的?”
“怎么可能是错的,”一个少年喃喃道,“自我开始习武,就听师父说过,大魔头苏余恨,人人得而诛之……这是错的?”
“若河洛山庄真不是他屠的,那错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嘿地一声冷笑出来,“别忘了,咱们可是在斩佞台上活剐了人家的儿子!”
此言一出,顿时人群中一阵喧哗,有当年目睹过行刑惨状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忍回首的神qíng。
一个女侠皱紧了眉头:“小魔头伏诛时还没成年呢,我隐约记得他年纪与常少主一般大……”
常风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女侠倏地噤了声。
“呵呵,常阁主好大的威风,连说都不许说了?”乐无忧冷笑一声,“对一个孩子施剐刑,你怎么还没遭报应?”
常子煊沉声道:“闭嘴,休得妄言!”
“该闭嘴的是你,”钟意最是看他不慡,一见他对乐无忧出言不逊,登时俊眉一挑,讥讽地笑了出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还是你以为你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常子煊倨傲道:“身正不怕影斜。”
钟意凉凉道:“看来常少主不但脑子不好使,连眼神儿也够歪的。”
“够了!”常风俊一声冷喝,打断针锋相对的三个人,目光yīn鸷地扫视过喁喁私语的人们,落在钟意脸上,拢了拢衣袖华丽的滚边,漠然道,“杀了丁庄主之后,是冲着我来了?”
钟意摇着折扇,笑道:“谈不上,我等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对事不对人,若说冲着你去的……呵,常阁主切莫自视过高才是,”说着,漂亮的凤眼一瞥,笑得甚是轻蔑,他向来看不慡常子煊,连带着对与常子煊有父子相的常风俊都看不慡了,薄唇轻启,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当得了我等的对手?”
常风俊顿时变色,他本xing孤高,地位矜贵,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登时拔出剑来,怒喝:“大胆狂徒!可敢与我一战?”
“省省吧,”钟意笑起来,“你连我家阿忧都打不过,还想打我?”
乐无忧皱眉:“姓钟的,这话我记下了。”
“啊……”钟意脸上骤然出现一抹空白。
常风俊怒气更盛,二话没说,长剑挽了个剑花,气势如虹地直刺过来,他深知钟意武功高qiáng,不敢大意,上手就是明日剑法最jīng深的“飘渺孤鸿”,身法飘逸,剑光犹如残影晃动,杀气直冲钟意面门。
“狂徒,受死!”
然而钟意只淡淡一笑,身形晃动,折扇倏地合起,雪白的扇骨迅捷而灵动,既快又狠地击在了他的剑身。
众人不禁齐齐吃了一惊,只见两人内力冲撞,迸发的真气扬起积雪。
漫天飞雪之间,钟意竟只凭一把折扇,就挡住了常风俊凌厉的攻击。他左手折扇压住剑身,右手一动,一柄水色长剑铮然出鞘,状如三尺寒冰,dòng穿风雪,狠戾地划向常风俊的脖颈。
他竟然真想杀了常阁主!
人们惊叫出声。
突然一把薄刃刀破空而来,目标不是钟意,也不是常风俊,而是……径直斩向乐无忧。
好一招围魏救赵!
钟意却欣然中计,剑势顿收,果决弃常风俊于不顾,腰身一拧,势如一条闪电,急she过去,挺剑击落薄刃刀。
乐无忧沉下脸来:“蠢货!”
“哎,”钟意被骂得很是委屈,扁嘴,“我只是想享受一下救你的快感……”
乐无忧冷脸没绷住,露出一丝笑意,放轻声音再次骂了一句:“蠢货。”
钟意登时笑眯了眼睛。
薄刃刀没入积雪中,一只修长的手捡起刀刃,雪亮的刀锋与黑色小羊皮手套形成鲜明对比。
卫先生静立在人群之后,冷眼看着捡起薄刃刀的妇人,轻声道:“主上,大小姐她竟会出手救常风俊……”
“随她去。”龙云腾淡淡道。
“是。”
掷出薄刃刀救了常风俊的,正是龙云腾的长姐、海天连城的大小姐、明日阁的当家主母――龙夫人。
她拎着蝴蝶双刀站在风雪之中,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了黑色貂裘上,冷冷道:“想杀他,得我同意了吗?”
钟意远远拱了拱手,笑道:“夫人伉俪qíng深,令人感动。”
“啧,”乐无忧凉凉地嗤了一声,“可我怎么听说,明日阁的龙夫人对常阁主很是看不上,连带着对常子煊那个蠢货也没有好脸儿,原来竟都是谣传,贤伉俪显然浓qíng蜜意着呢。”
常子煊被当众戳了逆鳞,俊脸骤然青白,沉声道:“别人的家事,与你无关。”
“阿忧,你这个总角之jiāo,八成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了,”钟意拿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掌心,闲闲地说,“只是你刚刚才骂完我是蠢货,这会儿竟又用同一个词儿去骂他,我有些不开心。”
“你不开心就对了,”乐无忧没好气道,“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多了。”
龙夫人面容冷峻,淡漠地说:“我与此人并非qíng深,不过是处得久了,看着便顺眼些,由不得别人杀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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