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见乐无忧神qíng刹那间变得难以置信,不由得心底一沉,轻声问:“那是何人?”
乐无忧尚未回答,就听常风俊朗声道:“此妇就是当年金粉楼的头牌,柳如絮,十日前我派人南下金陵,快马加鞭,将其请来,免得某些魔谷余孽信口胡言,颠倒黑白。”
“柳……柳如絮?”钟意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痴肥的妇人,猛地转脸看向乐无忧,惊恐地问,“她就是你魂牵梦绕了十余年的柳姑娘?”
乐无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这会儿才想抵赖?晚了吧!”钟意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神qíng甚是忐忑。
乐无忧横他一眼:“你怎么了?”
钟意嘀咕:“当年你对她魂牵梦绕,如今怎会移qíng于我呢?难不成我也长得奇形怪状?不对不对,我的俊美无俦早已毋庸置疑……”
乐无忧分外糟心地看着他,心想你怎么恁烦人呢?
这厢常风俊已经命柳如絮来到身边,手指划过乐无忧等人,冷漠道:“告诉他们,十年前五月初五那一夜,苏余恨在不在金粉楼?”
“十年前?”柳如絮愁眉苦脸,“那谁还能记得呀?”
安广厦云淡风轻地说:“苏余恨那人纵然十恶不赦,然而十分貌美,男生女相,若姑娘见过,应当不会轻易忘记。”
柳如絮挥舞着手帕:“哎呀,奴家自从cao了这皮ròu生涯,见过的,俱是尔等这样英伟的汉子,何曾见过什么男生女相的大恶人,没有,没有!”
“不可能!我不醉酒坊查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忽然一声娇喝,一个彩衣女子飞掠出来,伸手揪住她的衣襟,急道,“十年前五月初五,他给你点了红蜡烛,那时候你还是清倌,他用的是化名,这种事qíng怎么可能忘记?”
柳如絮大惊失色:“哎呀这位姑娘好生粗鲁,弄痛奴家了……”
常风俊喝道:“金缕雪,你做什么?”
“是你?”金缕雪倏地回过身来,鲜红蔻丹的指甲指向常风俊,冷笑,“你早已教她做伪证?”
乐无忧悠然道:“金姑姑息怒,常阁主武功高qiáng,座下高手如云,而柳姑娘不过一介弱女子,反抗不喾为以卵击石,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柳如絮看向他,手中的帕子忽然掉了下来,喃喃道:“乐小公子?”
乐无忧一笑,双手抱拳,舒朗地笑道:“柳姑娘竟还记得在下,在下荣幸至极。”
背后一个声音嘀咕:“我郁闷至极。”
乐无忧回头瞪了他一眼。
钟意两眼望天。
柳如絮连忙弯腰捡起帕子,掩唇一笑:“乐小公子知冷知热,奴家不敢忘却。”
“可是你却忘了他,”乐无忧摇着头唏嘘,“当年他对你那么好,却没想到终被遗忘,真是可叹……”
柳如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帕子挣扎半天:“不是的,我……”
“诸位都听到了?”常风俊忽然打断他,对众人说道,“柳如絮当年根本不曾见过苏余恨,而河洛山庄的尸首上却真真切切是苏余恨的销骨手。”
金缕雪傲然立在一侧,金光闪耀的长鞭缠在臂上,冷冷道:“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那柳姑娘当真没见过苏余恨?这事儿我怎么看着有点悬呢,不醉酒坊号称天下消息之宗,难道也会传出假消息不成?”
“嘘……”他的朋友立即打断他,压低声音,“婊子无qíng,她们的话你也信?”
却见乐无忧笑了起来:“常阁主,真难为你把柳姑娘找来,只是以你阁主之尊,却胁迫一个弱女子,当真让人不齿。”
柳如絮连忙摇头:“不,我不曾受他胁迫……”
“无妨,”乐无忧飒然一笑,“不用急着解释,此事我心知肚明,不曾怪你。”
“你……不怪我?”柳如絮吃了一惊。
乐无忧笑道:“在下与柳姑娘相识十余年,当年也曾把酒言欢、此唱彼和,有此等qíng义在,为何怪你?”
柳如絮怔怔地看着他:“即便我被猪油蒙了心,说了那该死的鬼话,你也不会怪我?”
“姑娘还记得在下知冷知热,那在下自然也记得姑娘为人仗义,若非受人胁迫,怎肯妄下伪证?”乐无忧道,“姑娘本与此事无关,却为我的些许小事而被牵扯进来,我有何理由再来怪你?”
柳如絮死死咬住手帕,忽然睫毛一颤,豆大的泪水滚了下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直起腰背,美目如炬,扫向众人,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骗了你们,十年前那一夜我……”
众人大惊。
常风俊脸色一变,衣袖微动,一道微不可见的银光从指间弹出。
钟意一扬手,折扇飞掷出去,只听一声轻微的撞击声,折扇打着旋儿飞回钟意手中,他倏地打开没有扇面儿的扇子,在纷飞的乱雪中,神态自若地摇着几根扇骨,轻笑道:“常阁主要杀人灭口?”
众人这才发现一根梅花针落在了地上。
第七七章
众人盯着地上的梅花针,目光上移,吃惊地看向常风俊,想不到以明日阁主此等的威望,竟然会做出暗箭伤人的事qíng。
“……父亲?”常子煊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俊眉蹙了起来。
常风俊倨傲地负手而立,神qíng冷漠:“huáng口小儿含血喷人。”
众人恍然大悟,方才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常风俊出手,却每个人都看到了钟意掷出折扇,莫不是此人蓄意构陷明日阁主?
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向了钟意。
只见此人摇着扇子,笑嘻嘻地对常风俊道:“撒谎死全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粗鄙,一言不合竟上诅咒,简直不像大侠,反像个市井无赖一般了。
然而常风俊脸色却忽地yīn沉下来。
钟意凉凉地笑了一声,转眼看向柳如絮:“请柳姑娘坦然说出当年真相。”
“不错,”安广厦微笑着说,“柳姑娘虽流落风尘,却甚有侠女风范,若果然另有真相,不妨直说。”
柳如絮看了他一眼,连忙别过眼去,不肯再说话了。
钟意心下有些失望,然而却知道这是人之常qíng,那梅花针还在地上呢,任谁见到这般赤luǒluǒ的杀机都不会太勇敢,更何况只是一个cao皮ròu生涯的风尘女子呢?
乐无忧手持稚凰平举到胸前,傲然道:“柳姑娘相信我的武艺吗?”
“公子武艺高超,奴家自是相信的。”
乐无忧手腕忽然一震,噌地一声脆响,稚凰剑出鞘半寸,露出剑身上的雏凤雕刻和森寒的锋刃,他手持剑鞘,朗声笑道:“有稚凰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一分一毫。”
柳如絮咬着帕子,双眸脉脉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捏细了嗓子嗲声道:“十年了,乐小公子还是这般英武非凡,早知道,当年我真该好好睡上一睡。”
钟意脸色变了:“哎……”
却见柳如絮高高昂起头来,手指倏地指向一个明日阁弟子,声音一变,大声道:“此人拿着金粉楼上下三十余人的xing命,胁迫我奔波千里,到此处来说一个谎言!”
众人哗然。
常子煊眉头一皱,急声问:“什么谎言?”
“他bī我说十年前不曾见过什么男生女相的人,然而事实却是,当年却是有一位苏姓大侠,给当时还是清倌人的我点了红蜡烛,就在五月初五的晚上,”柳如絮说着,泪水已经落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了你们,但那一夜,红烛点满了金粉楼,那些小làng蹄子个个羡慕得肝儿都青了,那样的风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完,她忽然扑向乐无忧,乐无忧只觉浓烈的脂粉气扑面而来,下意识侧身一闪,却听耳边一声刀剑出鞘的清响,手上一轻,一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在了脸上。
“不……”
纷飞的乱雪中,一道鲜血冲天而去,柳如絮踉跄着晃了两下,轰然倒地,脖颈上一道血痕,汩汩地流出血来,染污了艳丽的绫罗。
乐无忧神qíng倏地僵硬,眼眶迸裂,猛地一把捂住了嘴。
钟意眸色一沉,纵身飞掠过去,抬掌在他后心拍了一掌。
乐无忧一颤,如梦初醒,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柳如絮的尸身旁,盯着脖子上的血痕看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去,阖上了她半睁着的眼睛。
风雪仿佛更大了,地上的红雪很快就结成了薄冰。
乐无忧猛地站起身,稚凰一声高亢的清鸣,剑光bào涨,犹如耀眼雪光,挟雷霆之势直bī常风俊面门而去。
“你gān什么?”常子煊bào喝,手握流光星彩,仿佛银河在手,划过一道璀璨的弧线,截住他的攻击。
两剑狠狠地击在了一起,稚凰和流光星彩都是当世名剑,相互撞击,发出一声震耳的清音。
乐无忧内力磅礴,cháo水一般气势滔滔连绵不绝,常子煊额角伸出汗珠,紧紧咬住牙关寸步不让。
纷飞的雪片落在二人肩头。
“让开!”乐无忧冷喝一声,猛地催动内力。
常子煊不敌,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手腕一颤,流光星彩脱手飞出,人也踉跄着几乎摔倒。
乐无忧剑招一变,重新刺向常风俊。
然而常子煊却仍不肯认输,顾不得捡起佩剑,便运起轻功飞扑而来,双掌齐出,以ròu身挡在常风俊的面前。
乐无忧脸色一变,然而剑招既出,退无可退,只听一声利器入ròu的钝响,滚烫的热血溅在他的脸上。
稚凰没至剑柄,深深扎入常子煊的肋下。
乐无忧咬牙切齿:“你这个蠢材!”
常子煊低声道:“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
“那我就先杀你,再杀常风俊!”乐无忧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拔出短剑,剑尖甩着血珠,再度对着常风俊刺了过去。
常子煊不顾伤痛,挺身还想再挡,身后忽然一阵掌风袭来,他猛地回头,看到了来自父亲的手掌。
常风俊一掌挥开他,低骂一声“废物”,华铤飞景铮然出鞘,迎向乐无忧的攻击。
转眼间,两人已缠斗了三十余招,常风俊渐渐落了下风,乐无忧却愈战愈勇,稚凰剑卷起风雪,锋芒毕露,犹如雏凤初征,杀气高涨,几乎将常风俊死死压在了气势之下。
“够了!”
伴着一声厉喝,一柄长剑忽然斜cha入二人之间,dàng开缠斗的两个人。
乐无忧避其剑锋,飞掠回钟意身边,冷笑一声,嘲道:“安盟主人品不怎么样,偏仗倒拉得很是得心应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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