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湖_玉师师【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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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我滚了呀,”钟意皱了皱鼻子,分外委屈地嗫嚅,“若不是阿忧硬叫我滚,我们怎会惹姑姑不高兴?再说,姑姑点了我的xué道,现在即便是想滚也滚不了了……”
乐无忧想撕烂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脑中灵光一现,突然福至心灵――天杀的钟意被点了xué,可自己却没有啊,只是被他铁箍一般的双臂紧紧缠住,起不来身罢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张开十指,坏笑着bī近过去:“看我怎么撕烂你的嘴!”
手指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冷不丁一阵天旋地转,乐无忧猛地瞪起眼,只见钟意施施然爬了起来:“阿忧好生残bào,我这张嘴虽烦,却也还有几分用处,暂时撕不得。”
乐其姝问:“你会移xué?”
钟意笑了笑:“略通一二。”
乐无忧忽地想起一事,喃喃道:“怪不得我点不住你的哑xué,原来是移xué了,你居然骗我说没长哑xué。”
话音未落,乐其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忧啊无忧,你是不是傻?”
“……”乐无忧想大义灭亲。
山dòng外的山林中传来阵阵鸟鸣,天色彻底亮了起来,一轮朝阳从雪山之后爬上枝桠,金光万丈,映照得苍茫雪林明亮刺目。
众人吃了些gān粮便踏雪而去,在山林中跋涉了三日,总算将雄关漫道甩在了身后。向着洛阳的方向走了半日,官道在前方分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龙云腾翻身下马,对乐其姝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年关将至,徒儿须得赶回海天连城去,趁着年前料理了阿姊的丧事,待事了之后,再来姑姑膝下尽孝。”
乐其姝道:“师徒qíng分,有心即可,你如今执掌海天连城,事务繁重,不必记挂为师,还有,”她指了指裹着貂裘坐在马背上的苏余恨,“这小妖不是个安分的,你须得多费些心。”
苏余恨倨傲道:“本座觉得这不是句好话……”
龙云腾却笑起来,对乐其姝点头:“徒儿明白。”
双方分道扬镳,钟意与乐无忧同骑着白蹄乌,回头对乐其姝道:“往前再走两日,便是洛阳地界了,腊月里苦寒,我们不妨先在洛阳过了冬,等开chūn再南下金陵也不迟,横竖没什么要紧的事qíng。”
乐其姝骑在灰驴背上,随着灰驴的走动东倒西歪,半眯着眼睛老气横秋地说:“老来从子,你们说了算。”
九苞在旁边哈哈大笑。
乐无忧回头瞥一眼身后之人,拖长了声音戏谑:“又是出嫁从夫,又是老来从子,有人的地位,仿佛在节节高升……”
“怎么不说那人的责任也在水涨船高呢?”钟意笑着摇了摇头,附在他的耳边笑道,“阿忧小心眼儿得很,我好几天前的笑话你还耿耿于怀,出嫁从夫怎么了?我们都是男子,我是你的夫,你也是我的夫,那夜在一笑解忧,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嫁给了我,我也嫁给了你,我们一起做乐姑姑的儿子,不好么?”
白蹄乌矫健的马蹄踩在官道上,发出哒哒的脆响,乐无忧在着悦耳的蹄音中往后仰去,倚进了钟意的怀里,抬眼看向高远的蓝天白云,唇角翘起:“难得你这张嘴有不烦人的时候,我怎敢说一个不好?”
“唉……”钟意唉声叹气。
乐无忧故意遂着他的心意问:“你叹什么气?”
钟意愁眉苦脸:“我感慨自己当真命苦,年幼失恃,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嫁得良人,怎料他却难伺候得很,真是红颜命薄呢……”
“……”乐无忧无语望苍天,内心悲怆地想:我看你才难伺候得很!
两日后,一行人进了洛阳城,当日在漱石庄发生的事qíng虽然尚未传遍江湖,但乐无忧的通缉令总算撤了下来,众人大大方方地投宿到了客栈,没有受到一丝阻拦。
乐其姝将还在昏迷的常子煊抱入房中,写了一张方子令乐无忧去药铺抓药,横竖钟意也闲来无事,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虽然冬日苦寒,洛阳城里却依然热闹得很,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处处可见装饰华贵的马车载着美人呼啸而过,带起的寒风中夹杂着浓郁的脂粉香气,连严寒都仿佛褪去了。
钟意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剥,塞了一个到乐无忧的嘴里:“甜吗?”
“甜。”
“再吃一个。”
“嗯,”乐无忧又歪头,从他指尖含走一颗,咀嚼着看向路边摊子上的东西,“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仿佛没有这么多卖纸钱香烛的。”
“快要冬至了,”钟意突然想起一事,“我们也该买些香烛,祭奠死去的亲人,还有九苞,此处离他故乡不远,也该回去祭奠一番。”
乐无忧点头,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钟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见到不远处一个清瘦的道人,羽衣鹤氅,背着一柄黑色的古剑,走入了一座门庭若市的建筑中。
“那是诛邪剑主谢清微?”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他,”乐无忧往前走了几步,看向他走入的那个建筑,“阿i,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钟意抬眼看去,只见青色的高楼上装点奢贵,金粉银雪,暗香缤纷,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金字:不鸣仙都。
不由得啧了一声:“好一个不守清规的妖道,此处可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安乐窝呀,哎哟,我现在不禁对这个诛邪剑主刮目相看,简直肃然起敬。”

第八六章

“我们也进去看看。”乐无忧大步走上前去,雕梁画栋的大门前,或坐或卧地分布着几个懒散的壮汉,见他过来,连动都没动,只横七竖八晒着自己的太阳。
门内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婢,粉袄红裙双平髻,笑盈盈地拦住乐无忧:“这位公子看着眼生。”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再来,你看着就不眼生了。”乐无忧道,心里却想到先一步进去的谢清微,暗骂:看样子这妖道还不是第一次逛安乐窝?他倒是不怕自毁道基!
小婢笑不露齿,说话却甚是刁钻:“那就请公子下次再来吧。”
乐无忧讶然,没想到这小婢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脾气却大得很,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我若硬闯呢。”
“那不可能。”
“哦?”乐无忧摸了摸下巴,嘀咕,“我看上去竟这般斯文?”
小婢笑道:“公子一看便是武林高手,奴家自然阻拦不住,只是常言道无风不起làng、事出必有因,公子总不能是闲极无聊,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当然不……”
“奴家眼拙,看不出公子的武功来历,”小婢笑盈盈道,“然而见公子俊眉星目、英伟不凡,必是出自豪门世族,那就更不可能硬闯了,即便是不心疼奴家,公子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是?”
又是英伟又是世族,几顶高帽子不要钱一般地送上来,立即断了乐无忧硬闯的念头――人家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若再硬闯,岂非不要脸了?
“看样子这不鸣仙都,我果然闯不得,”乐无忧挫败地说,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对钟意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钟意未置可否,笑着跟在他的身后。
“哎……”小婢显然未料到他如此好打发,一时愣了起来。
却见乐无忧迈着方步在门外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而后步履一转,神采奕奕地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笑道:“初见陌生,再见相熟,姑娘这番看我还眼生么?”
“你!”小婢倒吸一口气,柳眉倒竖,“你戏弄我!”
一声惊呼出来,先前躺在门外晒太阳的壮汉们纷纷战起来,目露凶光,蒲扇一般的大手掰得咯咯直响,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行了,不玩儿了。”钟意啧了一声,屈指一弹,一粒指甲大小的金色珍珠飞进小婢掌心。
小婢一把将珍珠揣进袖中,立即热qíng地笑起来:“奴家有眼无珠,竟不知贵客驾到,快里面请……”
两人走进不鸣仙都,一进门便觉热làng扑面,时近腊月,北地朔风呼号、枯叶纷飞,而这座楼里却暖如chūn煦,火道中烧着银炭,烘得椒墙芳香四溢,歌姬们彩衣旋舞、飘逸婆娑,宾客们无不醉歌狂舞、香汗淋漓。
“果然是个安乐窝,”乐无忧往钟意耳边靠了靠,笑问,“钟离城主来过此处?”
“呃……”钟意眼神有些飘忽,吞了口唾沫,竭力镇定下来,“多年前,曾为公务来过……嗯,一两次。”
乐无忧看了他一眼。
钟意改口:“大概……三四次吧。”
“嗯?”乐无忧愣了一下,转头盯向他的眼睛。
只见钟意凤眸中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泽,舔了舔嘴唇:“也就五六次。”
乐无忧脸上笑容冷了下来:“到底多少次?”
钟意默默拉起衣袖挡住脸,沉闷的声音从厚重的衣袖之后传来:“数不清了。”
乐无忧:“……”
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钟意倏地放下衣袖,拉住他的手,正色道:“我发誓,都是为了公务!”
“滚一边去,”乐无忧甩开他,绷不住笑了出来,“多大点事,瞧你这怂样儿,几年前你正值青chūn,又年少得志,最是呼朋唤友、恣意轻狂的时候,出入冶游之所有什么稀奇?再说,你在长安连窑子都开了……”话未说完,他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抓住钟意的手,“该不会……此处也……”
钟意羞涩地点了点头。
乐无忧突然哈哈大笑:“方才进门时,你丢给小婢的那枚珍珠是信物?我从未见你用珍珠代替过银钱来用。”
钟意含笑,又点了点头。
乐无忧仰头打量着这座高楼,只见金碧辉煌、贝阙珠宫、炭炽红炉、款撒香檀,转了一圈,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没想到你竟颇有几分家业,只是我就想不通了,钟离城主天人之姿,怎会对开窑子qíng有独钟?”
钟意道:“世间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鱼龙混杂之处。”
“譬如窑子和赌场?”
“而此处,两者皆有,”钟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忧真是聪慧过人。”
乐无忧瞪眼:“你……”
“当年你坠崖后,”钟意抢道,“众人皆道已十死无生,我却不信,我在长安和洛阳这样的当世巨城建立消息网,来寻找你的踪影。”
乐无忧张了张嘴,心底仿佛dàng起chūn水,融融的暖意升腾起来,既欣喜又心疼,瞥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旁处,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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