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消得有青玉_偷眼霜禽【完结+番外】(10)

阅读记录

  南齐云道:「如此只能罢了。不知谢兄有无应试的打算?」

  谢鉴淡淡笑道:「我素来只会做些歪学问,怎敢去丢人现眼。听南兄的意思,是要一试身手,蟾宫折桂了。」

  南齐云微笑道:「谢兄太谦。我三年前便考过了,倒是我那堂弟,谢兄见过,今年想要试上一番。」言下自是自己早已金榜题名了。

  谢鉴想起钟观宪来,问道:「钟兄近来可好?钟兄潇洒风流,日日万花丛中行走,不知又中意哪枝倾国倾城的花朵。」

  南齐云是何等聪明的人,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微笑道:「我那堂弟,说起来真教人头疼,见一个爱一个,没半刻消停。近日又结识了不知哪里的女子,正打得火热,怕是连自己姓名都忘得gān净了。」

  谢鉴大是放心,笑道:「南兄对钟兄太苛了。处处留qíng,处处无qíng,正是我辈làng子的本色。」这次倒是没听chuáng角有什么响动。

  南齐云微皱了皱眉,道:「有些qíng,还是不留的好。」

  谢鉴收了笑,正色道:「南兄此言,小弟不敢苟同,青楼之中,有几个不是苦命人。」

  南齐云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谢兄还留着那只媚狐吗?」

  谢鉴怔了一下,微笑道:「有时也会见到他。」

  南齐雪道:「狐妖总是害人之物,何况是媚狐。谢兄……」

  谢鉴笑道:「多谢南兄关怀,只是若为了那小狐狸,南兄大可放心。媚狐也不是定要吸人jīng气才能修炼。」

  南齐云叹了一声,道:「这是那狐狸告诉谢兄的吗?但愿果真如此。」

  两人又聊了些时候,谢鉴想起南齐云的衣衫也该gān了,便去拿了进来。南齐云换上了,看看外面雨已小了许多,便告辞回去。谢鉴将伞借了他。

  谢鉴回来时,见令狐青从chuáng帐里露出头来,微噘着嘴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个人。」

  谢鉴捏捏他柔软的脸颊,笑道:「那是自然,青儿只准喜欢我一个人。」

  令狐青撅起嘴来道:「公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鉴仍是笑道:「哦,那青儿为什么不喜欢他。」

  令狐青道:「他看不起妖jīng,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谢鉴笑道:「这是好事。害人的人太多,人人都见得习惯了,害人的妖却少,偶尔见到一两只,不免让人疑神疑鬼。」

  令狐青点头道:「嗯。」抬头看谢鉴笑得比自己还像狐狸,也不知他说这话是不是糊弄自己。当下不高兴道:「还有一件事。」

  谢鉴忙道:「青儿说。」

  令狐青道:「以后不准喝女儿茶。」

  谢鉴一愣,笑道:「好,不喝,以后一口也不喝。」却仍是笑得像狐狸。

  令狐青更不高兴,赌气钻在被子里去睡。谢鉴笑着亲亲他露在外面的头发,自坐在一旁拣了一卷书来读。

  如此月余过去,一日晚间,吟香忽然过来,也不及见礼客套,急促道:「谢公子知道么,那钟观宪要qiáng娶了眠卿去。」

  谢鉴适才正同令狐青在一处玩闹,听了这话,不由惊道:「怎么回事?」

  吟香道:「听说钟观宪被狐狸惑了,已病了十几日,请了许多名医来看,却都是无用;又请了道士作法,也是束手无策。钟家便要给他娶房小妾冲喜,他定要眠卿,家里自然依他,昨日已qiáng下了定礼,说道待进土放榜便迎眠卿过门,又道双喜临门,钟观宪定可好起来。」

  谢鉴惊道:「眠卿如今怎样?」

  吟香道:「钟家自昨日下定礼,便派人守在她门前,不许她见客。眠卿哭到现在,不肯梳洗,也不肯吃东西,说道死也不进钟家的门。」叹了口气,道:「公子有什么办法吗?」心里却也不抱什么希望,她知道谢鉴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又能有什么主意。

  谢鉴低头苦思了半晌,自己的相识尽是贫士歌女,无一人能在此事上相助;忽然想起杨执柔来,他若知道此事,定然不会袖手不理。当下道:「我有一位朋友,或许能帮得上忙,只是成与不成也难说得很。眠卿从前识得许多人,应当有人能助一臂之力。」

  吟香道:「如今也只好这样了。」言罢黯黯的去了。

  夜正轻悄,花香在园里暗暗流漾。小窗半开着,虽无圆月,chuáng帐边却燃着一根描金红烛,花香烛香盈了满帐。谢鉴仰在chuáng上,不知正想些什么,令狐青安稳的蜷在他怀里,眼睛半合着,似乎就要睡着。

  谢鉴细细抚着令狐青的头发,想着自己从前那些事qíng,三千繁华风流,竟是恍如一梦,心头忽觉说不出的烦乱疲倦,问令狐青道:「青儿喜欢长安吗?」令狐青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公子若是喜欢到别的地方去,我总是跟着。」

  谢鉴轻亲了一下他额头,道:「等眠卿的事结了,我带青儿回洛阳去。」

  令狐青道:「公子要回家了吗?」谢鉴点头,又微笑道:「回青儿的家。」

  令狐青睁大了眼睛,望着谢鉴道:「回我家?」

  谢鉴柔声道:「青儿高兴吗?」

  令狐青点点头。欢喜道:「高兴。我想姐姐。姐姐在外面找不到我,一定已回去了。」

  谢鉴想了想,道:「那么往后我们要同你姐姐住在一起吗?」

  令狐青点头,忽又垂下头去,道:「姐姐长得比我好看。」

  谢鉴「哦」了一声,好笑的看他。

  令狐青小声道:「公子若是和姐姐在一起了,还要不要我?」

  谢鉴笑道:「若是不要了呢?」

  令狐青眨了两下眼,委屈的望着他不说话。

  谢鉴温柔的看他,抱他在怀里一轻道:「不会。从今往后,除了青儿,我再不会有别人。」

  令狐青身子微颤了一下,静静将头埋在谢鉴颈边,谢鉴轻柔的抚着他肩背,只觉自己颈上肌肤微微湿了。

  眠卿之事,谢鉴本要请杨执柔援手,却不知他住处,杨执柔又不去访他,好在举子们应考进士是在六七月间,也不急在这一时。谢鉴有时打探眠卿的qíng形,知她已买通了钟家那两名守卫,她从前又识得许多朝中贵戚,此时便暗暗遣了小婢去求熟识之人相救。纵无杨执柔相助,也未必须嫁到钟家去。便安下心来。

  chūn日风好,谢鉴和令狐青一同闲看着园里的牡丹花落尽了,梅树上结出了青青的小梅子。

  五月末的时候,池上亭亭的翡翠荷盖中初生出一支四面观音莲来,谢鉴倚在碧阑旁临水坐着,午后阳光极暖,晒得人从骨子里懒起来。谢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已眯起眼来的小狐狸,软洋洋的几乎睡了过去。一双玉蝴蝶从谢鉴眼前飞过去,落了些蝶粉在他脸上,他也不知。倒是小狐狸觉得了,伸爪子抓了抓雪白的尖耳朵。

  正要睡着时,忽听得有人急急的敲门。谢鉴一激灵清醒过来,心道多半是杨执柔来了,匆匆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一旁,赶去开门。狐狸不满的看一眼谢鉴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

  开门看时,来的却是南齐云。谢鉴将南齐云让进了房里,道:「南兄怎有空闲过来?」

  南齐云本已坐下了,听他问起,又站了起来,对着谢鉴深深一揖,道:「我是请谢兄救命来的。」

  谢鉴一惊,再想不到他为何来此,道:「南兄这话从何说起?」

  南齐云默然半晌,道:「观宪生了重病,谢兄想来也已知道。幸好他命不该绝,前几日有个云游的术土给了一张药方,药物虽极是难寻,倒也都凑齐了。只有药引遍寻不到,谢兄园里却是有的,还望谢兄不吝相赐。」

  谢鉴道:「不知这药引是何罕物,若果真是谢鉴所有,自然双手奉上。」这园里除了那些牡丹娇贵些,却又哪里有什么珍稀药物。

  南齐云又作揖道:「多谢谢兄。谢兄恩德,钟、南两家满门上下必不敢忘。若观宪果真好起来,自然再不会去搅扰眠卿姑娘。」这话明里说得感激客气,内中却是要谢鉴拿药引jiāo换眠卿的意思。

  谢鉴隐隐觉得不对,道;「那药引是什么?」

  南齐云坐下去,道;「观宪是给媚狐迷惑才得了病,这药引便是一颗媚狐的内丹。」

  谢鉴脸色立时变了,冷冷道:「既然如此,南兄便请回,我这里并无此物。」

  南齐云道:「谢兄既如此说,不知那日所见的令狐青令狐公子又是何方jīng怪。」

  谢鉴淡淡道:「南公子错了。令狐青确是狐妖,只是他有qíng有泪,能言能语,并非我所有之『物』。南公子既是想要他的内丹,便该同他说去,我怎做得了主。」

  南齐云脸色微变道:「谢兄是一定不肯了。」

  谢鉴冷道:「伤虫畜而救人,大医尚且不为,何况是这等犹胜于人的灵物。也该看看病者值不值得救。」

  南齐云道:「谢兄贪恋那狐妖美貌多qíng,竟忍心弃了旧好吗?」

  谢鉴淡淡道:「钟家若有本事,尽管迎眠卿进门,只怕有人不答应。」

  南齐云立起身来,微拱了拱手道:「谢兄既不肯,我也不便qiáng求,这便告辞。只怕不答应的人多,出头的却少。世qíng冷暖,官场风làng,谢兄也该知道些。」说完便去了。

  谢鉴也不送,站在门边看他走了。想南齐云的话也不无道理,眠卿识得的官宦中,有几个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钟、南两家,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心中烦乱之极,伸手将窗子推开了,却见窗边的绿芭蕉叶伏着一抹雪白,叹口气道:「青儿听见了吗?」将小狐狸抱了起来。小狐狸蜷在他怀里瑟缩着。谢鉴轻道:「青儿别怕,他们想要你内丹,除非我先死了。」

  夜已深了。令狐青侧身躺着,睁大了水玉般的眼睛,透过那极薄的蝉翼纱帐,一动不动的看着如银的月光渐渐渗进幽深迷离的夜色中。

  他躺得久了,只觉半侧身子有些酸麻,听谢鉴呼吸平缓悠长,便悄悄的挪动一下。不防谢鉴伸臂搂住了他,轻叹了口气,道:「青儿为什么还没有睡。」一边抱着令狐青翻了个身,又替他揉着适才压久的一侧肩膀。

  夜风带起一片如雨竹声遥遥传来,令狐青将丝被拉紧了些,微微颤抖着声音道:「我怕得很。」

  谢鉴道:「青儿怕什么?」语气却不是询问,他若不知这小狐狸在怕着什么,又怎会一样是中夜无寐。怀中这小东西是人就罢了,偏偏是狐妖,以钟家的权势,若硬抢了他去,却叫自己往哪里说理去。

  令狐青软软的抱住谢鉴脖颈,望着他小声道:「公子,我们明天就回洛阳去。」声音里满是求恳。

  谢鉴觉得他身子不住颤抖,心里早已软了,几乎便要答应了他,却终是叹了口气,道:「好青儿,我怎能就这样抛下眠卿走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偷眼霜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