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纱帐外隐隐透进月光来,令狐青躺在枕上,觉着谢鉴的手温柔在自己身上抚摸,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欢喜。悄悄抬眼向谢鉴望了一眼,见他口角噙笑看着自己,两颊不由一阵发热。
令狐青年岁极小,肌肤比凡人柔嫩许多,轻轻揉搓几下便泛起一片桃花红,说不出的诱人。谢鉴着迷的低头轻咬那痕迹,有时不觉略用力了些,引得令狐青低声惊喘,听在谢鉴耳中,只觉qíng动难抑,一手沿着他柔和的腰线探下去。
谢鉴旧日虽然风流,却从没与男子有过qíng爱之事,令狐青是初次承受,一时痛楚难当,抓住了谢鉴低声叫痛,身于微微颤抖。谢鉴不住的柔声抚慰,听着这少年低声啜泣,怜惜之外,忍不住愈加纵qíng。到后来时,令狐青的声音里也带些许欢愉的意思。
第二日谢鉴自淡淡的晨光中极舒适的醒来,侧头去看枕边人,犹自睡得正沉,一双缭烟眉如丁香结一般扣着。想起他昨夜种种的惊惧羞怯,分明是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哪有半点媚狐的样子。伸手轻撩了几下他的眉睫,却不见醒,反而低哝一声,睡得更香了。谢鉴心中怜惜,在他眉心亲了亲,悄悄起身穿衣。
煮了粥回来时,帐子里仍是全无动静,谢鉴忍耐不住,轻揭开帐子去看,令狐音却正坐起身来。他身上未着衣服,肌肤如玉,墨发零乱,更染了点点胭脂红,全被谢鉴看了去。令狐青也不动,怔怔地瞧了他会儿,突然便缩回被子里去,连头都蒙了进去,倒把谢鉴吓了一跳。
谢鉴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那被子拽下来,笑道:「青儿醒了,起来吧。」
令狐青半闭着眼不敢看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谢鉴见他害羞,却愈想逗他,拿过他衣衫,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替青儿穿衣服。」
令狐青低如蚊蚋的道:「不用。」抓着被子死活不肯。
谢鉴只得作罢,笑道:「青儿还怕被我吃了不成。」
令狐青磨磨蹭蹭的穿了衣服起来,低着头吃了早饭。谢螫教他写字读书,他低着头学了;拉他到园子里,他却仍是低着头看地。这一天之中,令狐青竟没几次抬起眼来去看谢鉴,更不用提说话。谢鉴实在想不到这小狐狸竟会如此怕羞。到了晚间时,总算是好了些,谢鉴却不再理会他怕不怕羞,又将他塞到帐子里。
令狐青虽极怕羞,却总是只媚狐,与寻常人不同,谢鉴搂他在怀里时,心中自叹天生尤物,从未有一日肯放过他。什么吸人jīng气云云,全都抛诸脑后,他日日同狐青在一起,却也从未觉得有丝毫不适。令狐青也终是渐渐习惯了。
不觉时近三月,园中有些花已开了,虽不是百紫千红,风光迷乱,却也是小艳疏香。chūn风娇软。午后天暖,谢鉴便到园子里席地坐着,对花饮酒。钱财虽不多,他却是舍得喝好酒的。令狐青也尝了一口,却辣得直咳嗽。谢鉴笑着给他拍背。
一辦绿梅不知何时落到那酒杯里,意态风流,宛如好女。梅香本是清冷,和了酒香,亦冷亦暖,若即若离。谢鉴看着,只觉不及身边之人。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还未尽兴时,酒却已喝得一滴不剩,谢鉴晃晃酒壶,忽又想起手头的钱也已花得一文不剩。笑道:「没法子,今晚只得找地方混顿饭吃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令狐青道:「公子要去哪里?」
谢鉴微笑道:「去探探眠卿,青儿同我一起去吧。」令狐青答应着。
谢鉴回房去找了一件披风出来,替令狐青系好,将那风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他的脸。
令狐青道:「我看不见路。」
谢鉴笑道:「不怕,我抱着青儿。」握着他的手往花雪楼去。
荷角小蜻蜓式镂花窗内,案前垂了一枚银链系缀的七宝流云水晶熏球,轻烟缭绕,内中燃着伴月香。案上素琴,歌喉宛转:「鬓云松,眉叶聚。一阕离歌,不为行人驻。檀板停时君看取。数尺鲛绡,果是梨花雨。鹭飞遥,天尺五。凤阁鸾坡,看即飞腾去。今夜长亭临别处。断便飞云,尽是伤qíng绪。」
歌声甫歇,便听有人笑道:「几日不见,眠卿的歌唱得愈发清越妙丽了。」正是谢鉴的声音。眠卿一笑起身,见他身后跟着一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微惊之下,便猜出是令狐青。抿嘴笑,道:「公子来了。公子说说看,是我唱得好,还是这歌词作得好?」
谢鉴微笑道:「歌词俱佳,细细论来,歌胜于词。」一边将令狐青的披风解了,坐在一旁。
眠卿奉了两盏茶,笑道:「公子且评评这词。」
谢鉴略略沉吟,道:「也只有一句话:胜在纤巧,失在纤巧。作词之人,多半是少年得意的世家贵公子,未经过流离分别之苦的。」
眠卿轻笑道:「公子说得果然不错,这曲子是南家公子所作。我初见这曲子便说,论工丽或能与公子比较一二,论qíng挚却及不上公子了。」一旁那小环自是千伶百俐,不待眠卿吩咐,便将笔砚捧了出来。
谢鉴却只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我这些日子只做梦,未作什么曲子。若要我作,眠卿出什么题目我都应下来,只不愿作这等鸾凤分飞之词。」
眠卿知道这自是因为令狐青了,心头微微酸苦。还未说话,令狐青在一旁道:「我前几天看了几首诗,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谢鉴笑道:「青儿写来看看。」亲自给他研墨。
令狐青拿起了笔来,谢鉴看他写,是:
「青青水中蒲,下有一双鱼。
君今上陇去,我在与谁居?
青青水中蒲,常在水中居。
寄语浮萍糙,相随我不如。
青青水中蒲,叶短不出水。
妇人不下堂,行子在万里。」
一时写完,那小环取去给眠卿看。
眠卿还未细看诗句,见了那端秀灵逸的隶体,微惊道:「令狐公子是从哪位大家习字?」
谢鉴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教出来的。」
眠卿蛾眉轻舒,微笑道:「我可不信,公子的隶体我是见过的。这轻逸流转,倒有三分相像,钟灵毓秀,公子不及。若说公子是从令狐公子学的,我便信了。」
谢鉴微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眠卿没听说过吗?不信问青儿——我倒想起来了,莫愁园里那端砚是真正的宝贝,笔也合用,却都给那墨糟蹋了。」
眠卿听他说,便从案上取了一只豆辦楠的盒子,命小环送过去,道:「公子看这个是否合意。」
谢鉴打开来,见盒中盛着四块墨条,都签着红漆印款,各是亚字、维文、九云、璃环。令狐青轻轻「咦」了一声,这墨的款式同前些日子谢鉴所买一模一样,谢鉴看它墨色深青,质地坚膩,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松滋侯小方墨了。笑道:「若这个还不合意,天下哪里还有合意的……」
话未说完,房门竟被人猛地踹了开,便听一个男子声音蛮横道:「有客有客,眠卿姑娘天天有客,大爷我就不是客?今儿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整日霸着眠卿姑娘,连大爷我的驾也敢挡!」房中三人一齐转头去看,进来那人虽一口一个「大爷」,年纪却不大,生得倒也俊俏,只是一看便知是那等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身后跟着那满脸苦相的老鸨。
这种场面眠卿见得多了,当下款款立起身来,道:「承蒙公子错爱,只是今日实在不巧,若公子不嫌弃,眠卿日后定当设宴相待。」
那人满脸怒气的扫了房中人几眼,忽又松下面皮来,涎着脸笑道:「眠卿姑娘有客就罢了,只是须得让这小兔儿陪我。」令狐青不懂他的话,谢鉴却是知道的,也不动怒,只是冷冷打量着房中器物,眼光落在一对青莲烛台上。若他再出言rǔ及令狐青,定要他滚着下楼去。
那老鸨苦着脸道:「钟少爷,这位公子可不是我们花雪楼的人。钟少爷既然有这个喜好,便请下楼去,多少俊俏孩子任少爷挑捡。」
那人「哼」了一声,道:「我偏偏就喜欢这楼上的……」又听外面有人道:「观宪,不得无礼。」又进来一位年轻公子,向眠卿一揖,道:「堂弟一时无礼,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眠卿淡淡笑道:「既是南公子堂弟,哪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二位公子请坐。」又向那老鸨道:「妈妈,请你传一桌小宴来。」那老鸨忙答应着去了。
眠卿引着几人互通了姓名。那南公子名叫南齐云,想来便是那作词的「南家公子」了,谢鉴觉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也不在意。
南齐云见了谢鉴,微怔之下笑道:「谢兄还记得我么,除夕那夜有过一面之缘。」
谢鉴才想起雪夜道观中遇见的那锦衣公子,笑道:「恕小弟眼拙,竟没认出南兄来。南兄丰采更胜往昔,却也怨不得我认不出了。」
一时酒宴摆上,钟观宪抢着挨了令狐青坐下,谢鉴瞥了钟观宪一眼,颇为不悦。南齐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敬了谢鉴一杯,道:「我在长安听闻谢兄大名多时,只道无缘得见,却不想已会面多时了。」
谢鉴饮了,微笑道:「听闻小弟风流薄幸的大名么,还是不听的好。」
南齐云道:「哪里,自然是锦心绣口,字字珠玑的才名;风流之名,确也有所耳闻。」相对一笑。两人又同眠卿论起词曲来。
令狐青本不多话,听他们谈论,倒也津津有味。钟观宪却不耐烦这些,忍了一会儿,便要猜枚饮酒。谢鉴本不乐意,见眠卿和南齐云无话,也不好如何反对。猜第一局时,竟是令狐青输了六杯,谢鉴便取过酒壶往自己杯里斟酒,钟观宪一迭声的叫「不许替」,谢鉴只当没听见,笑着连尽了六杯。
酒既喝过,便该由令狐青藏枚子,谢鉴却握了几根牙签在手里,淡淡笑道:「青儿先猜。」谢鉴玩猜枚作弊极jīng,待诸人都猜过,摊开手掌,果然是钟观宪猜的数目。
如此猜了几轮,钟观宪给谢鉴骗着着实喝了不少,已是半醉,南齐云便带他告辞。钟观宪一路扯着南齐云的袖子,夸赞令狐青生得好看,南齐云皱眉不答。他猜这令狐青多半便是那日的小白狐,自己这堂弟整日生事倒也罢了,媚狐岂是好招惹的。
眠卿令人将杯盘等物撤了下去,抿嘴笑道:「公子好功夫。」
谢鉴笑道:「别的就罢了,说到赌酒,那个钟什么的却是挑错人了。」
眠卿又告诉了他些南、钟二人之事,俱是世家子弟,谢鉴原也听说过南氏是长安望族,与自己家似乎也有些来往。又待了些时候,便同令狐青回去了。
第四章
第二日谢鉴醒来时,看见令狐青已坐起了身来,却在托着腮发呆。
52书库推荐浏览: 偷眼霜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