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处理一下昭北的事qíng。
大军偷袭虽然成功,昭北王族也被杀得差不多了,但偷袭一个国家容易,要长期占领一个国家,却需要更多的政策和手段,当地的望族也许会纠集刁民持续反抗,必须先着手铲除。
思蔷已经从chuáng上下来,穿上衣服。走言身旁,跪下行了一礼,低声道:「大王,思蔷去伺候媚姬小姐了。」
保持着跪姿,等了一会,小心地抬起眼。
若言正看着公文,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跃动的烛光印照在坚毅执着的轮廓上,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英武魅力。思蔷轻叹,心里又失落,又伤怀。
朝着若言又拜了一拜,膝跪着往后退到门外,才站起来,无声无息地离开。
思蔷是若言指定的特殊人员,有权直接进入软禁媚姬的密室|。
他目前的暂住处也在密室侧旁。
原本想回自己的小房中休息的,经过时却惊讶地窥见微弱烛光从密室门fèng透出,不由向门外的侍卫出示了若言给的信物,推门进去。
「媚姬小姐还没有睡吗?」思蔷就着地上一个方形软垫跪坐下去,略带关心地问。
媚姬的身子微微转动一下,露出优美的侧脸。
「原来是思蔷。」淡淡地扫了思蔷一眼,用已知道答案的语气道:「今夜侍寝了?」
思蔷低头,把领口的衣襟整理得更严实了点,低声道:「是。」
沉默片刻,思蔷问:「大王还在等待媚姬小姐的答复,关于王后一事,不知小姐是否考虑好了?」
媚姬忽然发出脆铃似的动人笑声,回过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晶莹美目,盯着思蔷上下打量。
思蔷被她看得不知所措,有点不安地问:「媚姬小姐在笑什么?」
「我笑你这孩子怀着心事,还以为能瞒得过我吗?若是要问王后一事,也不会挑这种时候过来。」媚姬笑毕,幽幽叹了一口气,「依我看,你不过是因为离王一边召你侍寝,一边却仍然对鸣王执着,嫉恨jiāo加,无法入眠,见我房中透出烛光,忍不住进来打探qíng敌的消息罢了。」
她如此直接,把思蔷微妙的心态淋漓尽致地褐穿,让思蔷十分láng狈。
思蔷脸庞微红,声若蚊蝇地道:「媚姬小姐说得过头了,思蔷什么身分,怎敢和鸣王相比?更不敢提什么qíng敌不qíng敌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嗯?」思蔷抬起头。
媚姬端正了容色,道:「天下qíng爱之事,从不讲究身分高低。若讲究身分高低,多半就并非真qíng了。你如果真的仰慕离王,就当竭力争取,他要是不为所动,始终不爱你,那是天意,但毕竟也算争取过。可你若把身分高低这事摆在最重要的位置,自甘微贱,就连仅有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离王这样的人,怎会看上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呢?」
思蔷低头静听,半晌俊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不禁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道:「小姐的话,实在……实在和我有时候的念头有些……有些相同。我其实也这么想过,可是鸣王睿智机警,盛名天下俱知……」
「你见过鸣王吗?」
思蔷愣了愣,垂首道:「没有。」
「我见过。」
思蔷眼中火焰闪了闪,低头沉默,好一会,咬了咬牙,大胆地抬起头,把视线对向媚姬,「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想知道?」
「是,我想知道。」
「在我的眼里,鸣王他……」媚姬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回忆般的神qíng。乌黑双瞳内dàng漾出幽远水波,缓缓地,幻化出淡然一笑,轻轻道:「他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罢了。」
思蔷愕然。
不一会,露出怅然若失的表qíng,喃喃道:「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
「离王誓要把鸣王弄到手,并不是为了他的兵法或者智谋。如果换了别人,有如此兵法智谋,不能为离王所用,离王早把他杀了。可是,为什么对于鸣王,离王只是qiáng烈地想抓到他呢?」
思蔷听着媚姬从容坦然的分析,迷惘地道:「难道大王对他日思夜想,还有别的原因?」
「当然。」
「什么原因?」
「我不是说了吗?鸣王,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媚姬的声音细腻动人,格外柔和,「孩子的心是最真,最美的,长不大的孩子,往往最惹人爱怜。因为无论人世多么丑恶,他却永远可以看出其中的美好来。不管被人欺骗了多少次,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用善意揣测别人,尽量信任别人。」
媚姬说了这番话,把目光移向思蔷,低声道:「谁不盼望自己身边,有一个像鸣王一样,善良、天真,不会被宫廷陋习污染,不需要防备的人呢?离王虽然权势滔天,却深知作为一个大王,身边环绕的无一不是争名逐利,城府深重之徒。在他心底,也许正需要一个令他可以安心拥抱的人吧?」
烛光摇曳。
思蔷反复咀嚼着媚姬的话,久久没有作声。
生出一丝希望的心底,混着轻微的感觉古怪的疑惑。
鸣王,那名震天下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吗?
如果他没有那些本领,那些天下人传颂的事迹,大王还会那样的爱恋着他吗?
同泽城外。
江边,心急如焚的众人站在甲板上,个个伸着脖子,远眺着至今仍无动静的岸边。
秋星几乎把新绣的手帕给揉碎了,「真急死人了,怎么秋月还没回来?」
秋蓝刚刚安慰了因为忽然转移到船上而显得不安烦躁的筑玄,走上甲板上,听见秋星焦急,走到秋星身边,拉着她的手,「秋星,别着急,洛云不是亲自接秋月去了吗?有他这样的高手在,你还怕什么?可能……可能是因为现在天没亮,城门关着,所以他们出不来。」
说是这样说,她心中却也没底,一边柔声安抚,一边也不断把焦灼目光投向岸边通往同泽的huáng土路。
真叫人担心,不但不见秋月洛云,连鸣王的消息都没有。
罗登已经把趁夜赶来的萧家手下都清点了一遍,除了洛宁带走的大半jīng锐,算上船队上原有的船手,还剩两百多人,这区区人数,又不像杀手团的人一样个个都受过严格训练,如果遭到军队袭击,未必能有多大抵抗力。
不过,他还是亲自布置一番,吩咐明白如何编队,又说了一下各队何人负责,守护哪个地方。
要真的变故陡起,至少要撑到少主逃至船上,扬帆远遁之时。
瞧见两个侍女在江风颇大的甲板上眺望岸上,罗登走过去,露出和善的笑容,「都进屋里等吧。洛宁掌管杀手团多年,见过的世面多了,有他接应,少主无虑。
你们只管等少主来了,好好伺候少主就是。要是chuī风chuī出病来,反而要别人伺候你们呢。」
正说着,天上忽然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罗登抬起头,正巧看见在漆黑中爆发的烟花由绚烂归为寂黯。
这个头矮小,却异常能gān的船队总管眼神一变,常年被江风chuī刮出风霜的脸露出些许诧色,沉声道:「那是我们萧家特制的烟花信号,紫中带金银焰光,是老主人的标志。」
正担心得不得了的秋星双肩一抖,不安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秋蓝本来也担心,见秋星越来越紧张,便忍住心内慌张,连忙安慰,「不会有事的,萧圣师有烟花信号是好事啊,你想想,萧圣师在,谁敢对付鸣王?说不定萧圣师放个烟花,就把敌人都吓走了呢。」
秋星咬着发白的下唇,手往胸前用力按了按,蹙起眉道:「秋蓝,你不明白,我从小没有这般心神不宁过,好像心窝子被什么软软切了一块似的,总觉得会出什么坏事。尤其一想到秋月还不见踪影,我的心就砰砰乱跳。这可怎么办啊!不如我们快点去见萧圣师,求他老人家出手吧。罗总管,你怎么还站着?萧圣师他老人家不是召唤你吗?」
罗登解释道:「烟花信号中些微的颜色差别,代表各种不伺的含意。老主人发出这个信号,是要召唤所有能看见这个信号的萧家人中,最高级别的杀手团管事人,洛宁就在附近,他才是老主人要见的人。我们还是按照和洛宁商议好的,在这里耐心等待,随时接应少主。」
他猜的完全准确。
烟花在天空中爆发的瞬间,洛宁就注意到了。
当时,他们这批萧家jīng锐,正静静埋伏在同泽城外,观察事qíng的进一步变化。冉青也认得萧纵发出的信号,迅速从自己藏身之地移动到洛宁身边,低声道:「总管,是老主人的信号。」
「我看见了。」洛宁盯着远处关闭着,防守却并不如何严密的同泽城门,压低声音,「老主人召唤,我必须暂离。冉青,这里暂时由你做主。」
冉青应了一声是,斟酌着问:「要是总管离开之后,城中发生变故,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冲进去,直接杀入同安院护卫少主?」
「绝不可轻举妄动。」洛宁想也没想,沉声否决冉青的构想,「同泽是同国都城,驻有守护都城的军队,你若没看清楚形势就胡来,反而容易激发同国人对少主的反感,将少主bī入危境。」
「可万一同泽上空出现少主的烟花信号……」
「就算出现信号,也要考虑是否可行。你这些年受的历练都到哪去了?」洛宁沉喝一声,「用脑子想一想,如果我们公然冲破城门,杀往同安院,同国军队会以为我们是去杀他们的庆离王子。不管出现何种状况,这里才是我们的最佳接应地,容虎是西雷王亲自指定的护卫将领,如果他连把少主护出城门的本事都没有,哼,那西雷王也真是瞎了眼了。」
冉青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萧家规矩森严,总管在他们这些年轻一辈中极有威严,不敢再和洛宁抗辩下去,只能低头应是。
「记住,不许擅自行动,一切等我回来再定夺。」留下不容置疑的命令,洛宁把冉青留下负责,独自朝着烟火信号发出的地方赶去。
他应该算是凤鸣身边身分最高的萧家总管级人物
,基于责任,有关凤鸣的种种活动,萧家各人每次都必须向他详细报备。
凤鸣曾经到山谷和摇曳夫人见面一事,他当然也知道,不但道路走向,连进入的方法都记录下来。
有了这些数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要找到郊外的山谷入口一点也不难。
赶到了谷口,已经有受过萧纵吩咐的下人等候在那,见到洛宁,也不废话,直接道:「老主人已经带着夫人和采锵公子离开了。老主人说,屋中的那个男人就jiāo给你了。」转身领路。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