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分析局势,非常合qíng合理。
冠隆却是越听越急。
瞳剑悯一失踪,郝垣绦再一完蛋,西雷可以制约容瞳那个伪大王的力量岂不是烟消云散?
就算剩余几个老臣,也再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和容瞳顶撞。
从前定下的分化策略,将彻底失去作用。
容恬看着冠隆yù言又止的表qíng,不禁有些好笑,朝他温和地摆了摆手,要他先不要说话,转过头,向尚再思道,「你站着不好参与讨论,过去坐到冠隆身边。」
这相当于又一个奖励。
尚再思感激地行礼后,才走过去,以非常端正的姿势坐下。
容恬犀利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两人,才开口说,「本王先问你们一个问题,越重城一战,瞳儿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冠隆和尚再思都楞了一下,然后深思起来。
尚再思首先反应过来,身躯一震,「他败在缺领这个致命点上!」
「不错,」容恬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千林虽然有长进,但如果那一次带兵攻击越重的人是瞳剑悯,他绝不可能得到如此完美的胜利。瞳儿就算拿到军权又如何?大部分有资历的将军都是瞳剑悯这些老臣带出来的,他们都不属于新派,瞳儿更不会信任他们。所以,只要瞳儿得到兵权,他会竭尽所能换走那些能gān忠诚的将领。」
冠隆听到这里,如同拨开满天乌云,明月总算露出脸来,不再一团黑漆漆的看不见炉。
他也是聪明人,此刻对于容恬的思路已经大致了解,忍不住接口道,「但撤换将领后,找谁来补充这些将领的位置呢?容瞳信任和一直努力提拔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只懂欺善怕恶的纨绔子弟和流氓,要他们欺压百姓可以,要他们领兵打仗,绝对一个个都吃败仗。」
尚再思眼睛里充满好奇,「大王到底有什么妙策对付取得军权的容瞳?」
容恬轻描淡写地说,「很简单,从容瞳手里把军权接收过来好了。」
「接收?」
冠隆和尚再思同时轻叫一声,彼此jiāo换一个眼神。
显然,对方也把握不到大王这句话的真意何在。
只好一起把目光又放回容恬身上。
「试想一下,当容瞳得到了军权,却发现手下通通都是不会带兵的废物,他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一个真正的良将。」容恬轻松地说,「我们不妨满足他的心愿,主动送他一个。只要这个将领可以为他领兵打败越重城的千林,一洗曾经受到的耻rǔ,瞳儿一定会非常高兴,那时,他将会任命此人为大将军,替代瞳剑悯的位置,把西雷军权jiāo到这个人手上。」
厅里又一阵沉默。
「你们有什么想法?」
冠隆和尚再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冠隆才勉qiáng开口道,「大王的想法出人意料。不过有一个执行起来很关键的问题,容瞳现在越来越多疑,他绝对不会信任任何来历不明的外人。军权jiāo予非同小可,即使像属下这样,辛苦经营终于打进内部,却也从不敢提出任何想得到军权的要求,以免引起他的怀疑。就算我们送一个人过去,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容瞳这么大的信任呢?」
「这一点无须你们担心,本王恰好有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保证瞳儿对他极为信任,因为他们从小时候起,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谁?」
容恬露出高深莫测的邪魅笑容,「苏锦超。」
不等两个下属惊讶后再做出反应,容恬露出王者威严的一面,以下了决定的低沉语调命令,「冠隆。」
「属下在。」
「你今晚不能休息了,必须立即出发。本王要你尽快和绵涯取得联系,把今晚我们讨论的事qíng告诉他,并且向他传达一道王令。」
「大王请颁令。」
「本王要绵涯,」容恬眼中she出坚毅光芒,一字一顿道,「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让苏锦超为我所用。」
「是。」冠隆站起来,肃然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看容恬,试探着问,「那大王……」
容恬果断的截住了他的话,不容置疑地说,「西琴斗争的关键,并不在于本王是否在场,而在于策略运用是否得宜。本王现在即使人在西琴,事qíng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是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会在此时离开凤鸣了。
冠隆心里暗叹一声。
不过,在听过大王的分析和布置后,心qíng怎么也比到达的时候好一点。
希望苏锦超的神奇作用,真的可以如大王所言。
「属下遵命,事不宜迟,属下立即启程。」
尚再思也立即站起来,「我去为冠隆大人准备粮糙和钱,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冠隆大人的坐骑已经辛苦了几天,我会为你准备另一匹骏马。」
他出了厅外,把事qíng都准备好了,亲自将冠隆送到侧门,目送冠隆单人单骑消失在夜空下,才回来向容恬复命。
容恬却似乎累了,有点心不在焉,喝了一口侍女奉上来的热茶,抬头看看门外的天色,低声说,「再过大概一个时辰,凤鸣就会醒了。他最近都是这个时候醒的。」
醒过来后,一定又会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大哭。
不知道他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噩梦。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撕裂般的心痛。
世上没什么事qíng,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更痛苦,这种时候,会发现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势其实只是一团美丽而无用的云烟,让人感觉既悲凉又无助。
即使是坚qiáng如铁的容恬,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痛苦。
可他必须面对。
无论再怎么心痛,无论所看见的一幕再怎么令他如历酷刑,他都必须忍受,继续陪伴在凤鸣身边,让他在醒来时可以躲进自己的怀里,贴着自己的胸膛流泪。
在找到解药之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凤鸣保持反抗毒xing的信心,撑到最后。
凌晨前,最黑暗的苍穹覆盖大地。
夜风沿着窗边chuī进小厅,带来一丝yīn冷之意。
容恬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积蓄着面对新一天的力量。
尚再思安静地垂手站着,丝毫不敢破坏眼前这一刻的沉静。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大王,」秋星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紧张地屈膝行礼,「鸣王醒了……」
话未说完,容恬已经霍然站起,大步朝内室走去。
第三章
离国。
都城里同。
四周帷幕低垂的静室,清淡若无的焚香,从青铜鹤状香炉细密的排孔中逸出,点缀着眼前优雅安宁的一幕。
妙光跪坐着,凝视了面前摆满七色棋子的棋盘片刻,秀眉思索般的微微蹙起。
终于,她把捏在指尖已有好一会的紫色棋子放回棋盒,叹一口气,「这一盘,我真不得不认输了。恭喜,媚姬姐姐的七色棋,下得越来越好了。」抬起脸,露出一丝微笑,看向自己的对手。
七色棋是非常流行的一种斗棋,颜色缤纷,玩法幽深别致,各国权贵大多乐于以此消遣时光。
妙光身为离国公主,又聪颖过人,对宫廷中人人都会上两手的七色棋自然有所研究,而媚姬曾以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份在繁佳与众多权贵周旋,博得多才多艺的美名,当然也jīng通棋道。
自从若言暗示妙光应该逐渐和媚姬加qiáng接触,妙光每隔数日,就会过来和她斗上几盘。
但像今次这样在棋盘上厮杀苦战,从晚上斗到天快亮的,仍属首次。
听见妙光开口认输,媚姬轮廓优美的脸庞露出一丝溪水般清澈的笑意,也学着妙光的模样,把手里捏着一颗绿棋放回棋盒。
「媚姬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当我的王嫂呢?」妙光伸个懒腰,把在光滑地板上像花一样撒开的裙摆拨到一边,换成慵懒疏散的坐姿,微微上挑的灵眸斜看着隔几跪坐,正以优美动作将棋盘上的七色棋子一颗颗放回棋盒的媚姬。
「离王给我的期限,已经到了吗?」
「呵,姐姐别误会,王兄并没有对姐姐定下任何限期。真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兄对一个人如此有耐心。姐姐一向体贴人,难道察觉不到王兄对你的特别吗?」
媚姬禁不住又微微一笑,「他确实对有的人很特别,不过并不是对我特别,而是对公主心里的那个人特别。」
妙光心里蓦地轻震,面容却一丝波澜也没有,用玩笑的口气道,「我知道了,我问你的婚事,你一害羞,就说这些乱糟糟的话来蒙混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媚姬姐姐,你再这么糊弄我,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以后不叫你姐姐,索xing就叫你王嫂,叫到你答应我才行。」说完,走过来挨着媚姬坐下,挽着她的手臂,连叫了几声王嫂。
媚姬被她缠得无奈,只好把收拾到一半的棋盘放到一边,转过身来对着妙光,「好了,好了,亏你还是公主殿下呢,在离王面前,你也这样撒娇吗?」
妙光嘻地笑了一声,「王兄也最怕我这一招。好王嫂,只要你不敷衍我,我就不用这法子烦你。」
「谁敷衍你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正好,趁着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聊点知心话。」
「好啊。可聊什么好呢?」
媚姬笑着说,「聊什么都行,来,我问你,今天这盘棋,怎么你就输了?」
妙光想也不想地回答,「你下得比我好,我自然就输了。」
媚姬素知离国公主聪敏厉害,但看着眼前的妙光娇憨可爱,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抚了一把,才低声说,「你在撒谎。一整个晚上,该下黑棋的时候,你捏了紫棋,该下紫棋的时候,你又选了黑棋。刚才这一盘,只要再细心看一看,就可以发现至少还有两处可下棋子,你却弃子认输,完全不像平日的你。为什么这样心事重重?你赖在我这里一个晚上,绝不会只是为了替你王兄追问我的答复。」
妙光听她说完这番话,眼睑缓缓垂下,刚才的娇态去了小半,显得乖乖的,心不在焉地用指尖缠着玉佩上的穗子玩,随后问,「人家哪里心事重重了?是你多心了。」
「鸣王出事了,对吗?」
妙光虽然竭力掩饰,但脸颊一瞬间掠过的复杂表qíng,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媚姬沉默片刻,冷静地问,「难道他已经落入离王手中?」
妙光犹豫片刻,眼中光芒骤闪骤敛,半日,缓缓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喜是忧地说,「暂时还没有。但他已经中了剧毒,如果没有安神石作解药,他很快就会心力枯竭而亡。现在王兄正急切地等待余làng把安神石带回来,这样他就可以以此为要挟,bī容恬把他心爱的鸣王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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