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怎么可能不……痒?
此时此刻,血色刷过黑白分明的眼眸,毛孔里渗出亢奋的汗液,耳边风起云涌、雷鸣电闪,四肢百脉的热血因为愤怒而加热,bī近从胸腔里冲涌腾爆发的临界点。
躺在离王若言的怀抱里,臂弯间,在离王若言兴奋又充满占有yù的视线下,西雷鸣王,萧家少主,凤鸣!
不但心脏麻痒,同时还牙痒痒。
不仅手痒,而且,脚!痒!
于是,这一幕清风徐徐、垂幔悠悠、你醒在我怀抱、梦中重逢的làng漫,变成了你痒,我也痒,其实我比你更痒的动作片。
于是,当凤鸣睁眼,和若言四目相接,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海啸扑向岩壁,火山轰然爆发;现代小土狗,狂傲悍然的对上——离国大野láng!
「若言!」凤鸣爆喝。
侧翻滚出男人臂弯。
腰身一缩一弹,下半身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曲起,再一蹬,狠狠的,毫不犹豫的,踹了若言当胸一脚。
光luǒ的晶莹如玉的脚板,隔着金线绣以异shòu的王袍,踢上硬实如墙的胸膛,ròu、布、ròu之间的接触,不可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沉闷的响声闪入耳际,如惊雷、如咆哮,如电流在开阔幽暗的寝殿里四处流窜。
凤鸣是个公平主义者,他的信仰是公平、公正、公义……等等诸如和公字有关的字眼,一般来说他都认真信奉。
可即使是凤鸣,也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例如当胸踹一脚这种事,如果你踹的是一个奴隶,或者以贵族的身份踹一个平民,又或者以高高在上的王族身份,去踹一个贵族,都是小菜一碟。
而有的人,是不能踹的。
例如,离王。
遥想当年,「不要帝王」的杜风,只是敢于在离国大殿和离王若言对峙,就已经被无数人仰慕膜拜,有资格列席为本时代最勇敢潇洒的标志xing人物之一。
那么敢于在离国寝宫,踹离王一脚的超级无敌勇敢行为,又该怎么算?
电光火石的刹那,凤鸣脑子里被咆哮的冲动占据,压根没有多余的脑神经去思考自己是天底下第一个敢脚踹离王的人。
他被赋予了许多特殊的身份,西雷鸣王、萧家少主、蒙天神恩宠的智者、西雷王的爱人……但归根结底,他只是凤鸣。
他本来,就是一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笨蛋。
他从开始到现在,不管掉到哪个世界,不管受了多少教训,都还是那个满腔热血的莽撞大学生。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自己对妙光说的话,宁要天下人负我,不要我负天下人。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去做的。
所以当他的血被激成滚烫的江流,横冲直撞如阿曼江最湍急的支流,他完全忘记了眼前这男人的可怕和危险,忘记了自己最害怕的人正是若言,忘记了自己身在一个理应最畏惧,直指心魔的噩梦。
他成了一只,会咬人的,来自现代,无视权威的彪悍小土狗。
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当他华丽丽地踹了离王若言一脚,láng狈地滚出若言的臂弯后,他没有老实识趣地后退躲开。
虽然他实际上也后退不了,躲开不了。
若言被踹后没有半点犹豫,腰身微弓,左手握拳撑地,右手伸出,五指如勾,破风而来。
离国大王自幼得名师指点,坐得殿堂,出得沙场,武艺上造诣非同小可,一弓一撑之间,劲力凝结于朝着凤鸣掠空而来的五指,一下就抓住了凤鸣的前襟,把他拽得在半空横飞过来。
这一抓速度之快,力道之qiáng,角度之妙,让人躲无可躲,别说凤鸣,就算容虎来了估计也逃不掉。
但凤鸣压根没想过躲,他也许往日碰见若言就畏畏缩缩,浑身颤抖,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已经愤怒,愤怒到已经变身。
假如从前他是一条见到若言就耷拉耳朵,垂下尾巴,只想找个角落藏起来的小土狗,那么现在,他竖直了耳朵,也竖直了尾巴。
还,露出了森森雪白的会咬bào君的牙!
若言拽着他前襟扯动的时候,他不是在后退,而是在往前扑,结果若言的捕捉动作简直是qiáng而有力地帮助了他扑向自己,两人距离在瞬息间缩短到零,呼吸喷在彼此脸上,目光刺穿对方,一直刺到透过后脑勺。
若言闪电般抓向他的右手腕,腕骨被钢铸似的五指紧紧扣住,勒到几乎断掉,混着剧痛的麻痒窜上凤鸣的大脑,他浑身剧颤,然后张开了嘴。
是的。
张开了嘴。
因为他正愤怒着,磨牙着,痒着。
麻痒,手痒,脚痒……
牙痒!
所以他不顾前襟被抓,不顾手腕被扣,化作一颗夺目灿烂的流星,横空而来,飞掠而来,像雨后湿漉漉、光灿灿的一道彩虹,像惊隼岛上被人踩了窝,偷了蛋的气到炸的隼鹰,把自己的脑袋直接砸上若言的脖子。
嗷!呜!
一口!咬上若言的颈动脉。
不,不是颈动脉,很可惜,偏了一点……
若言在千钧一发间蓦地侧头,避过了颈动脉的要害,却没能完全躲过凤鸣的牙,脖上肌ròu传来牙齿咬到ròu里的刺痛,前所未有的危险和刺激让他凛然,不假思索地狠狠一掌抽到凤鸣脸上。
啪!
大殿仿佛也在响亮的耳光声中蓦然颤抖,随着这声音,凤鸣如被狂风chuī动的布帛,被巨大的力抽得身体横飞开,撞上殿里摆设的古朴优美剑架,砸得jī飞狗走,重重摔在地上。
「你咬我?!」若言居高临下,质问。
他是一个英明冷静的君王,当他想控制qíng绪的时候,他总能很好地控制qíng绪。
可愤怒是可以传染的,尤其首先爆发愤怒的这个人,在他心里充满占据侵夺之心的,美好的,诱人的,生存了太久太久。
他可以在很多人面前控制自己,却一点也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太过控制自己。
如果这种普通人的qíng绪开放,只能给特别的人看见,那么凤鸣无疑就是若言自愿选择的那个特别之人。
所以若言挨了一脚,被咬了一口,胸口到现在还阵阵作痛,脖子上感到血热热地从伤口冒出来,心qíng复杂到极点,居然爆出了根本不像出自他的嘴的三个字——你咬我?
你?咬?我?!!!
这三个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得很失策,但一股尖锐的,说不出的快意竟充斥胸膛,仿佛生命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忽然掺了进来。
这种感觉完全无法形容,如果非要形容,那么,只能勉qiáng形容为——带着血的气味,变态到极点的,打qíng骂俏的幻觉。
只是这股莫名其妙的快意,立即又因为殿里的死寂而蓦然消散,取代它的是一股心脏紧缩的寒意。
除了自己刚才那三个字的质问,和自己沉沉的呼吸,他听不到任何来自凤鸣的声响。
刚才那一耳光,抽飞了凤鸣。
能用一个耳光把一个人抽飞,那是很大、很大的力道。
人都有动物般的保护自己的本能,尤其是学过多年武艺的高手,脖子这样重要的地方一旦被制住,反击绝对是厉然而毫无余地的。若言的脖子被咬住,手动得比脑子还快,他只是抽飞凤鸣,而不是掐上凤鸣的脖子,爆发指上劲道直接捏碎凤鸣的喉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依然是……刚刚还英勇彪悍,又踹又咬,活力无限的小土狗,一掌之下,就成了一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死狗,不,是一朵被扇得七零八落的奇花,花瓣凋零,凄厉美艳,而异香愈发扑鼻。
「凤鸣?」
若言叫了一声。
他靠近了,但不敢鲁莽地把他抱起来,他不知道凤鸣断了几根骨头,断在哪里。
指尖在小巧而倔qiáng的鼻尖下一伸。
舒了一口气。
至少还有呼吸。
指尖再拂过脸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脸颊颜色苍白,却很热,热到烫着了他的指尖,像冬天刚刚蒸熟了去了壳的jī蛋白。
被摸着脸,刚才大概被抽到晕过去的凤鸣,颤颤黑长睫毛,眼fèng打开一丝。
若言又舒了一口气。
「告诉我,哪里痛?」qíng急之下,忘记了自称本王。其实是想问,刚才砸在地上,哪里受伤了?若言jīng通医道,知道如果受了内伤或断了骨,必须弄清楚qíng况才能搬动他。
凤鸣冷冷的,没好气地翻白眼。
哪里都痛!混蛋。
手痛、脚痛,左脸一定肿很大,是麻中带着刺痛,还有……牙chuáng好痛……刚才那一口,和用力啃上砖头差不多,这脖子上的肌ròu是怎么练到这么硬的?
不知道容恬脖子上的肌ròu是不是也这么硬。
凤鸣也咬过容恬,不过当然,从来没有像今天咬若言这样用力。咬容恬那是qíng趣,咬若言……绝对不有趣。
脑子里昏昏沉沉,视野模模糊糊,太多的qíng绪叠加之后,往往会变成没有qíng绪,凤鸣倒在地上,承受那地动山摇的一耳光带来的后果,左耳还在嗡嗡乱鸣,暂时他只能靠右耳听东西。
男人手掌在身上抚摸,虽然没有色qíng味,但占有yù十足。
而凤鸣,竟然下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先休息几分钟。
「……」胸口的一股刺痛,让凤鸣无声而沉闷的蹙眉。
「你很幸运,」若言的语气透露出他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断了一根肋骨。」
刚才飞在半空直接撞上青铜铸造的剑架,如此大的力度撞上这种坚硬的东西,没当场断气就不错了。
连若言都感到一丝害怕。
还下了决心改变形象,对他温柔对他好,把他从容恬那里争取过来。
结果差点没把他打死。
离王难得地对自己感到不满。
「我很幸运,但……这是你的不幸。」凤鸣撑着从地上起来,他动作很慢,甚至无法立即站起来,只能先从趴成改变成坐姿。
一边喘息,一边说着话,嘴角一丝鲜红,蜿蜒淌到下巴。
滴在雪白的丝衣上,像初冬第一场鹅毛大雪后,盛开的倔qiáng红梅。
若言看着凤鸣,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
然后,他看见了凤鸣从伸出来的手,gān净修长的手上,握着一把明显有着同国特色的短剑。
这是从前来拜访的同国使臣送来的,在同国大王庆鼎死前,同国还曾经有过和离国结盟的打算,庆鼎就死在这次秘密结盟的过程中,导致了同国王位的继承内乱,也导致凤鸣在同国横冲直撞的搞垮了同国闻名天下的水军。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