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嘉仪公主手里的木匣子,只见她从匣子内拿出几副jīng美的白瓷器皿,一一摆放在身前。
“皇上,这是皇弟生前一直使用的器皿,包括餐具,包括茶具以及药碗等。”嘉仪公主说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物证?”皇弟问。
“是!”嘉仪公主笃定,她看向南行止,问道:“这器皿之中的问题,还是世子发现的。”
南行止适时上前,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嘉仪公主生辰时,贵妃娘娘的宫女,不慎打翻了您的药碗。”
“记得,”皇弟颔首,“那药碗,后来被你带走了。”
“正是,”南行止勾唇,说道:“那副碗,臣今日也带来了,不妨给大家看看。”
他话音一落,殿外就有人进来,将那副皇帝用过的药碗呈了上来。南行止将药碗碎片托在手中,说道:“这是汝窑白瓷,想来诸位大人并不陌生。”
众人闻言,纷纷探身过来,恨不得将南行止手里的碎片拿到眼前好好查看。
“汝窑白瓷,是瓷器之中白色纯度最高的一种,要比任何一种白瓷都要白。”他将微微翻动瓷片,“但是,这瓷片表面看起来虽是白色的,但是内里却泛黑。”
众人惶然,心头了然。这是皇帝所用的器皿,连皇帝用的器物都有问题,简直令人骇然。
“这是为何?”皇帝追问。
“因为,这瓷片在烧制之前,就被混入了一种慢xing剧毒。”南行止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瓷片内里,才会泛黑。”
一石激起千层làng,满堂哗然惊恐,如一群受惊的野shòu,一时间杂乱无章。
此事非同小可,方才那些个反对重查案件的人也受惊不小。此事一出,无人再敢置言。
嘉仪公主趁机说道:“我当时发觉不对,便将皇弟生前用过的器皿拿出来查看,果然发现也有问题,所以,便将那些器皿给了世子,让他帮助查看,这器皿之中,到底被混入了什么东西。”
有的人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问道:“到底是什么?”
南行止看向南澈,说道:“我委托王叔帮忙查看,王叔测出,这瓷片之中,含有剧毒牵机。”
“牵机?”有人不解,“这是什么毒?”
南澈淡淡地说道:“此药物不难得,主要是从乌头之中提取而出。若是控制好分量,不足以立刻置人于死地。但若是长期少量服用,则会令人心脏衰竭,心悸气短,面色苍白,头晕耳鸣。但牵机之中,还混了其他药物,类似砒霜,人中毒死亡之后,尸体会呈现出中毒之象,也就是肌肤发黑,毛发松动。若是毒xing巨大,则会让人如断肠刀绞,让尸体呈弓形,犹如牵机弯曲,故而名为牵机。”
“就算有这样的物证又如何?”萧衡说道,“不过只能证明,禹王或许不是杀害先太子的真凶而已,但是禹王拥兵自重,勾结西北节度使意图谋反,又如何说?这样大逆不道之罪,难道还需要为他平反吗?”
众人寂然。
南澈蹙眉,又听萧衡说道:“平王殿下,你如此费尽心机,不过也就是想为自己脱罪,想为成青云与成青岚脱罪而已。难道妄想以三两个所谓的人证物证,就想推翻先皇的论断吗?”
南澈朗朗而笑,笑声沉稳,却意味不明。他面向皇帝,说道:“皇上,臣若是有罪,请皇上按律降罪便是。但是诚如行之所说,若是让真凶逍遥法外,于朝堂有何利?只怕是后患无穷吧?”
御史大夫等人急切地执笏上前,对待南澈的态度还算是恭谨审慎。御史大夫迟疑而慎重地问道:“既如王爷所言,真凶如今还未明了。如今先太子与先皇都已逝世,若是真的另有凶手,那凶手岂不是已在朝廷之上蛰伏十余年?”
“是,”南澈颔首,“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抓住凶手!”
“那么真凶到底是谁?”皇帝凝眉。
“正是……”众人议论纷呈,“就算要抓住真凶,只怕也会闹得满朝风雨了吧?”
“何况这凶手蛰伏如此多年,就算是想要查清,也是难上加难了。”
“难啊……”
“届时只怕难得安宁。”
……
“想要查出真相又有何难?”南行止朗朗之声从混沌杂乱的声音中传出,似朗月清风般,铮然而温润。
众人微微一愣,有人却是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询问南行止:“世子可早就有了线索?”
其余人安静下来。
南行止颔首,“是,既然平王叔能够为查明真相而筹谋韬光,我又何尝不可?”他沉定,目似俊俏山岚。
皇帝剑眉紧蹙,广袖之下,十指紧扣着龙椅扶手。无意间,目光与南行止相触,无声之中,两道无形的目光似撞出波澜。
为了这一天,瑞亲王府与皇帝,等候了无数个沉静却暗cháo汹涌的日夜。
“既然如此,真凶到底是谁?”皇帝目光笔直地看着南行止,一字一顿地问道。
“皇上,”南行止恭敬肃然地向皇帝行礼,说道:“案件追溯到十余年前,皆因禹王一案而起,要说明真相,只怕要从十余年的事qíng说起。”他抿唇,恳切而道:“成青云入京之后,无意间发现有人误认为她是禹王之子,故而开始调查真相。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她的出现,便是当年整个冤qíng被发现的导火索。所以,还请皇上传成青云与成青岚入殿,案qíng必须从他们二人说起。”
皇帝微微迟疑,忽而有人说道:“只怕不妥,成氏兄妹二人身份特殊,只怕……”
“皇上,当务之急,必须查明真相。”南澈看向那人,却见那人是李元昌,立即打断他说话,厉声道:“成青云虽为女子,可却一直在刑部为官。至今为止,除去她是女子一条之外,她所作所为,可有错处?她有断案之才,曾破获无数悬案。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她有关。何不让她将查明的真相公之于众,是非对错,臣相信,皇上与诸位大人自有公断!”
李元昌一口气梗在胸口,脸色发白。
第316章 揭开谜底
“臣以为然!”南行止说道,他微微回首,环视人群,“若是诸位认为成青云与成青岚有何错处,只管当堂审问便是。”
他轻声一笑,不再多言。
殿宇外,星芒束束,从镂空的窗棂中流泻而下,光点散漫,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柔光,似立于云端。
皇帝准,立即派人到大理寺中提成青云与成青岚。
日华东升,金芒从天幕倾泻而来,将整座皇宫照耀得辉煌壮丽。连殿门外的雕栏玉砌,都如此壮阔绮丽。
从上朝到此刻,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回首间,却让人蓦地感觉恍若隔世。
半盏茶光景之后,终于看见有人缓缓入了含元殿。
有两道亭然如玉竹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来,视线jiāo转流眄,殿外熠熠的光辉,笼罩得两人的身形模糊而神秘。
待走进了,众人才看清成青云与成青岚的模样。
虽说在大理寺之中囹圄几日,但两人气度怡然,闲淡镇定,丝毫看不出被困的落魄与仓皇。
成青云在殿宇内站定,目光不由得看向南行止,恍惚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她已敏锐地察觉到这朝堂之上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她与青岚方才入殿,便在无形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稍作迟疑间,成青岚已然下跪行礼,她当即反应过来,与他并列叩首。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二人,沉声道:“想来你二人已明白今日为何提审,事关禹王一案,你们到底知道多少?又查清了多少?”他淡淡地看了成青云一眼,目光落在成青岚身上,眼神深沉。
“皇上,”御史大夫执笏而出,“老臣有几句话,想要问成侍郎。”
成青岚转头,看向御史大夫。
“成侍郎,若是老夫没有调查出错的话,你当初入京为官,依仗的是萧氏一族的势力,可对?”
成青岚蹙眉,冷声道:“是。”
御史大夫定了定,目光敏锐而沉着地看着他,转而又看向南澈,“既然如此,平王殿下为何说当初是他助你入朝,助你官至高位呢?”
成青岚镇定自若,说道:“平王殿下身份特殊,又是皇家贵胄,若是想要明着帮我,只怕会碍于行事,我的身份,也会让王爷受到牵连。所以,王爷对我的协助,都是在暗中。而且,若非他暗中打点,我又如何从一介低微的庶民升为朝官?”
御史大夫沉静而锋利地打量他一眼,目光微微一沉,“你既然是禹王之后,入京为官为了什么?报仇?还是……还有更大的yīn谋?”
成青云豁然看向成青岚。她自然能察觉到成青岚极力隐忍的愠怒与悲痛,她生怕御史大夫的问题,会让他压抑多年的恨与憾决堤!
但成青岚只是轻笑,说道:“在下何德何能?家父成怀谷,自幼将我养育成人,所求不过是我与青云兄妹二人一世安好而已。至于报仇,或者至于诸位所猜想的谋逆,在下或许曾经想过,但那样的高位,在下还真有些不屑!”
“你……”御史大夫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殿堂之上顿时唏嘘一片,有人愤慨,有人嘲讽,有人漠视……
皇帝淡漠地看着成青岚,目光微垂,“朕倒是很好奇,你在成都蛰伏多年,若真只求一世安好,为何还要冒险入京?”
成青岚收敛了锐利,轻声道:“家父临终前,告知我亲生父亲含冤而死,让我竭尽所能,查明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更让那些为生父所牵连的冤魂得以瞑目!否则家父就会抱憾而死。”
成青云拽紧手,终于得知父亲临终前所说的话,原本该激dàng震撼的心,如今却理所当然的平静。
就如当初父亲理所当然义无反顾地带着青岚南下到成都,又在临终一刻,用尽最后的力量,让成青岚北上入京,寻求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真相和公道一般!
“皇上,当年我生父禹王含冤不白,真凶如今还逍遥法外,还请皇上秉公审理,揭露真相!”成青岚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南行止当即说道:“皇上,先太子的死因与实qíng有异,已然能说明禹王一案很有可能是冤案,如今只需让成青云揭露凶手,请皇上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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