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话若是旁人说来,李铮难免会觉得他不自量力。
每二十年一次的九峰论道,青年俊杰何其多。九大宗派宗内初试只取三人,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要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夺得魁首,谈何容易。
可说这话的人是顾夕歌。他的神qíng淡然,既不自矜也不自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肯定不过的事实。
李铮按耐住心中激动,平静道:“自当如此,祝顾道友达成所愿。”
顾夕歌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日光映在他月白衣袖上灿然生辉,空气中似有暗香氤氲流动。
“顾师兄,师兄!”
李铮眼见一个蓝衣少年匆匆而来,剑光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将顾夕歌拉起,扬眉笑道:“我就说顾师兄人长得好看运气也好,二十七个人中都能抽中那支空签。只此等运气,就比那煞灭宗的妖人qiáng出许多。”
“什么蓬莱楼的修士,都是有眼无珠!那原道冉哪比得上我师兄半点,他一见顾师兄轮空,当场就黑了脸。”
杨虚言絮絮叨叨一刻不停,竟直接将顾夕歌拉走了,他临走前大而化之地冲李铮挥了挥手权当告别。
李铮遥遥望着那二人远去,心中那个疑惑终于解开了。
难怪他会这般巧地碰上顾夕歌,本来今天就是九峰论道分组的日子,那典礼恰巧就在大日殿正殿举行。
想不到顾夕歌竟如此不耐烦,gān脆翘掉典礼。此等任xing至极的作风,不愧是冲霄剑宗的人,简直和纪真君当年一模一样。
第50章
九峰论道开始当日,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数以千计的修士齐齐聚在明宵峰下。他们的期盼焦虑与兴奋,汇聚成一股庞杂洪流,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若有粒火种落在这明宵峰下,怕会立刻化作一场焚天之火。
擂台上斗法的修士个个jīng神抖擞,用尽浑身解数只为博得一场胜利。若他们能赢一场,就离自己预期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不管为财为名抑或为利,总有理由使他们披坚执锐一往无前。那些修士好似一头头露出利齿弓着脊背的妖shòu,他们眸中的光是凶光,心脏中流淌的是热血。
顾夕歌就静静端坐于擂台五丈外,照影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似一条不安分的鱼。这少年剑修神qíng平静无悲无喜,但他周遭却没有半个修士敢靠近。
那些前来观战的修士,自然而然给这少年腾出一个清寂空旷的地方。唯恐与他靠近一些,便会被他周身锋锐剑气割伤。
他们固然摄于顾夕歌冲霄剑宗弟子的身份不敢多言半句,加诸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是鄙薄而好奇的。
有人说这少年剑修欺上媚下,凭借一张好脸骗得冲霄剑宗的修士晃神,趁此机会赢得对决。顾夕歌只靠此种卑劣方法,竟硬生生获得冲霄剑宗内初试首席。否则又该如何解释,那同样是冲霄剑宗的张秉君,足有筑基八层,却依旧败给了筑基六层的顾夕歌?
这说法虽然荒诞不经,却隐隐有许多修士相信。在他们看来,自己做不到的事qíng其他人也合该失败。若非如此,其中必有蹊跷。
更何况顾夕歌还抽到了二十七支签中唯一的空签,这巧合简直证明了这人脸好运气好,修为只是平平罢了。
顾夕歌全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平庸之辈,何能知晓天地辽阔?
整个蓬莱楼的年轻弟子,他只在意李铮一人。
固然李铮这两世都未曾能参加九峰论道,资质与修为皆是平平。但前世,蓬莱楼那一代修士中,唯有他一人到了化神期。
仅此一点,就值得顾夕歌另眼相看。
其余之人,即便是此时风光无限的谢清屏,也不过是未能跳出藩篱的一只蚂蚁罢了。固然这些蚂蚁鄙薄他看不起他,顾夕歌也懒得出手。
他一根手指就能将他们碾得粉碎,又何必在意他们在背后说了什么坏话?等他拔剑出鞘那一刻,这些欺软怕硬之人自会乖乖闭嘴。
周遭观战的修士见顾夕歌沉默不语,不一会就自发讨论起场中胜负来。
“煞灭宗的原道冉果然非比寻常,他只哼了一声,与他对战那金阙派弟子就gān脆利落地认输了。此等威风,其余人怕是都比不上。”
“换做是我也会认输,不认输等着被那魔修一招毙命么?九峰论道不拘生死只问成败,仙道中人讲究qíng面,输了也会留你一条xing命。其余魔修却是下手狠辣,搏杀之时哪顾得许多。历届九峰论道,都有修士死在魔修手上。”
男修在意的是修为,女修关注的地方却不大一样。
“混元派的陆重光真是了不起,他不光赢得漂亮,还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那倦书楼弟子下场之后,还不住称赞他法决jīng妙风姿过人。”
“呀,李师姐莫不是瞧那人长得俊,一颗芳心乱了?”有女修掩口而笑,窃窃私语说,“要我说这届九峰论道,唯有三个男修长得最好看。有两个刚刚赢了,还有一个就在我们眼前。”
含qíng脉脉的眼光勾了那白衣少年一下,又无比惋惜道:“可惜这人冷得像块冰,否则我定要逗一逗他。”
“焦师妹当真胆大,可惜这些男修哪瞧得上我们。他们十个里倒有八个,被那魔教妖女勾了魂去。”
“哼,那言倾一张狐媚脸,行事作风又颇为大胆,合该被人骂妖女。”
周遭细细碎碎的声音并未惊动顾夕歌半分,他长睫轻合闭目养神。他越是此等淡然做派,许多女修便越发脸红心跳,男修们却只敢在心中骂他是个修为不jīng的小白脸。
不过半个时辰,第一场论道便结束了。
此番比试共有十三场对决,顾夕歌抽得空签,三日后要比试的却只剩十四人。
顾夕歌刚站起身,便瞧见杨虚言乐颠颠奔到他面前。
“顾师兄,师兄,你说这事巧不巧?”
“哦。”
这平平淡淡一个字,却并未打消杨虚言的热qíng。他眉飞色舞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二弟先前丢了人,并不想同顾师兄打上一场。可天不遂人愿,下午的比试就是你和他。看来老天都想让他丢这个人!”
顾夕歌并未接话,而是淡淡道:“你也赢了?”
“自然赢了,我是第三个下擂台的。”杨虚言得意地眨了眨眼,“仅次于陆重光和那魔道妖人。”
“张师兄呢?”
“也赢了。”
除了他抽到的这支好签,事qíng发展与前世并无区别。
顾夕歌纤长睫毛抖动了一下,既不惊喜也不意外。
杨虚言絮絮叨叨说:“顾师兄,你就该好好教训你那弟弟一顿。他是什么身份何等修为,居然敢暗中搬弄是非指责你,真是输不起。”
“家教不好,倒让杨师弟见笑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杨虚言有些心虚,随即他又横眉怒目道:“那混账哪里又像顾师兄的弟弟,一看她就是从小到大被娇养惯的,比不上师兄半点。”
这替他鸣不平的话,让顾夕歌心中微暖。他也不说话,只是走得稍微慢了些,杨虚言便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活像一只小狗。
那两个冲霄剑宗的修士说话时坦坦dàngdàng,并不避讳其他人。眼见那两人走了,闲言碎语就似长了翅膀一般,乱哄哄在整个明宵峰中飞来撞去。
顾夕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眯细了一双眼睛。好一个小人得志万分得意的亲哥哥,竟自顾自以为自己已然十拿九稳。
筑基六层对筑基二层,的确可算是稳cao胜券。若是先前仅靠一件绝品法器,顾夕词也没多大把握。
然而这两天他苦思冥想,已有了jīng密算计。胜负之数不过五五开,他便要看看顾夕歌如何继续那般笃定。
三日后有七场对决同时进行,唯有顾夕歌和顾夕词那场对决关注的人额外多些。
别的且不提,只这兄弟二人对决的噱头,就足以让大部分修士慕名而来。
更何况顾夕歌拜入冲霄剑宗纪钧门下的曲折经历,早就成了九峦界一宗不大不小的传奇。
十年之前,蓬莱楼中谁又能料到怀阳顾家仙窍不通的大公子,竟能参加九峰论道,且修为足足高出天才弟弟两层?
此中奇妙之处,就连当日收了顾夕词母亲灵石的刘长老,也未必能想到。
将无上剑体误认为废柴资质,已然让刘长老这十年过得不大自在。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前途无量的顾夕歌,让他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宗内有人用心险恶,竟安排他成了这场兄弟对决的裁判,简直不怀好意。
现在刘长老只希望顾夕歌那时尚未知事,认不出自己来。
谁知他刚一上场,便对上那白衣少年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顾夕歌倒是微微对刘长老倾了倾身,一板一眼道:“当日承蒙刘长老照顾,我心中不胜感激。”
刘长老颤抖了一下,终究苦涩笑道:“这话客气了,我可不敢当。”
观战的修士大多已将这桩事qíng了解个七七八八,此时他们得见顾夕歌bī得刘长老面色微白láng狈不堪,竟齐齐鼓起掌喝起彩来。
他们此时个个都成了那少年剑修,能让原本折rǔ自己的人瑟瑟发抖低头认错,简直无比畅快。
刘长老听了那喝彩之声,面色立时由白转红。他巴不得这场对决立刻结束,就不用再受这等折磨。
“无上剑体特征并不明显,刘长老认错也并不奇怪。这里是我蓬莱楼,而非冲霄剑宗。大哥仗势欺人,未免太过嚣张。”
却是顾夕词不急不缓帮了刘长老一句,又狠狠踩了顾夕歌一脚。
顾夕歌听得此等挑衅话语,只眉峰微扬道:“多说无用,还请一战。”
他如此坦dàng直接的举动,越发衬得顾夕词是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小人。
顾夕词恨得磨了磨牙,依旧秉承礼节对他这大哥鞠了一躬道:“大哥可瞧好了,若是输在我手上也别不甘心。”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箭一般般窜上了天空。刹那间场中起风了,那一缕微风借势而起,卷得所有人衣袖纷飞。
一道玄光自他身后骤然亮起,瞬间化为一只巨大无比的鸟类。那大鸟清晰无比,头冠羽毛一应俱全,极傲气地鸣叫了一声。
神气至极的鸟,高傲至极的眼神。它好似俾睨着万千众生,就连修士也入不得它的眼。
这青鸟收拢那巨大的翅膀,轻柔地将顾夕词护住,一层涟漪般的水光轻轻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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