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你为了镇锁心魔掐死那七只狐狸崽子后,一切早已有了定数。”
原来他镇锁心魔的事qíng,这人竟全都知道。一切终究是算计圈套,抑或是上辈子留下的孽债?
顾夕歌咬了咬唇,他刚想说话,就被那青衣人虚虚拦了回去。
“别狡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也知道。掐死几个狐狸崽子自然不算什么,可你这自私自利冷血无比的脾气,着实合该修魔。”
“更何况,你以为那镇锁心魔之法又能撑到几时?”那青衣修士凉凉道,“心魔向来只有一举消灭斩糙除根是为正道,其余方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你越是压抑,那心魔越是作祟。到了关键之时,更会千倍百倍地爆发出来,到了那时你就真是剑心破碎堕入魔道,神识全无只如妖shòu一般,想修魔亦不可得。倒不如趁着此时由仙堕魔,百无禁忌全然无碍,那心魔也就不再是问题。”
青衣人循循善诱,仿佛当真实心实意替顾夕歌打算一般娓娓道来,最后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亏他还以为这人能说出什么多jīng妙的话来,原来依旧是打着明里暗里劝他堕魔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然而顾夕歌当真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不甘。他低声道:“前辈且教我解决心魔的法子,若是可行我自会报答前辈。”
那青衣人却只心灰意冷地扬了扬眉,懒散道:“横竖我只剩一缕神魂,你又能如何报答我?我只是看你资质颇佳,不忍心你误入歧途无法自拔。罢了,今日我便传你这《神衍分魂诀》,成与不成全看你自己天命如何。”
青衣修士话音刚落,便有千万道神识传音一并涌入顾夕歌神识之中。那一句句口诀一行行文字瞬间亮起又极快暗淡,只瞬间就牢牢印在顾夕歌脑海,再难遗忘分毫。
这《神衍分魂诀》虽是修魔之法,却隐隐与冲霄剑宗的《玄止参同契》走的是同一路数。
若说《玄止参同契》是仙道的剑修法门,那《神衍分魂诀》就是魔道的剑修法门,相辅相成两相映照,其中jīng妙之处不必多言。
冲霄剑宗修炼之法,讲究的是剑心合一神魂契合。不管其门下修士用剑气抑或剑阵对敌,定要先自经脉中修出一缕清绝之气沟通飞剑,由此方算入了门。待得对敌之时剑心合一威势无匹,那缕清绝之气自会壮大滋生化为千百道剑光,万物莫敌妖邪皆避。
这剑光纵然锐利异常罕逢敌手,却并非无坚不摧全无弱点。若是冲霄剑修心中有了挂碍生了心魔,他们的剑光就宛如铁器生锈不再锋锐,不能斩断万物所向披靡。修剑亦是修心,因而冲霄剑宗往往教育门下弟子要有韧xing亦要经得住挫败,一时的失败并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从此畏惧停滞不前剑光化钝,直至那时才是无可救药。
顾夕歌前世多次败在陆重光手下,依旧未曾屈服过片刻。他纵然力有不逮,心中依旧笃定终有一日他会打败陆重光,那时即便是占据上风的陆重光亦对他无可奈何。
但当顾夕歌骤然得知纪钧早已仙逝后,却心魔骤起无法压抑。他的心魔因纪钧而起,却不全因纪钧而滋生壮大。
那时冲霄剑宗已然覆灭,门下弟子十不存一,自己的师妹又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往日诸多挫败与酸楚一并涌上心来,方使顾夕歌一颗剑心有了裂fèng,由此魔念丛生剑光化钝,终于在一日败下阵来,由此九峦界才全归于明光仙君麾下。
可这《神衍分魂诀》却并不避讳心魔,它反而以心魔为养料化心魔为己用。爱憎嫉妒渴慕求不得,修士的诸多负面qíng绪越是qiáng大,这剑光却越发锋锐。那缕魔气一旦滋生便侵入修士四肢百骸,平时并不需如何运转自能壮大扩散,进阶快速全无阻碍,当真是取巧走捷径的修魔之道。
尽管这修魔之法迅捷无比,但其中却有个颇大的阻碍。修魔者虽然百无禁忌全然挂碍,却时刻有魔念幻象缠身,稍有不慎便会被那魔念吞噬殆尽神智全无,与一头未开化的妖shòu并无区别。但若是修魔者能秉承本心从不迷途,那纠缠不清的魔念反而会被其化为己用,魔气越发雄厚剑光越发锐利,其中利弊全在修魔者自己权衡。
冲霄剑宗的修炼法门是一条窄径攀爬高山,纵然进展缓慢且时有障碍,终究无惊无险可至峰顶。那魔修之法却是万仞之山间的短短一座独木桥,看路途短小却凶险颇多,若能秉承本心最后亦可登天。
不过片刻,顾夕歌就将那《神衍分魂诀》观摩得通透利落。然而这《神衍分魂诀》却只有一半,到了元婴期就全无下文,剩下的化神练虚大乘期功法一个字都没提。
他极恭敬地轻声道:“前辈,这《神衍分魂诀》似乎并不完整。”
“你若想要后半部法决,就全意全意敞开神魂接纳我。”那青衣修士直截了当道,“那后半部法决受天道所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若不信我也罢,全当你我无缘。”
青衣人眼见顾夕歌踌躇犹豫了刹那,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心中立时一喜。
第101章
顾夕歌微微阖目,他一分分敞开了自己的神识与心魂,正如百余年前纪钧替他开辟仙窍一般,全无半分警惕与防备。
那青衣人立时化作一缕青烟自顾夕歌百会xué骤然而入,如同一阵森然寒风撬开了他的仙窍,让顾夕歌也跟着微微一颤。
青衣修士却顾不得许多,他迫不及待地翻看着顾夕歌的记忆。不过短短一瞬,这冲霄剑修的所有经历与过往全都完完好好铺展在他面前,宛如一卷摊开的卷轴,顺从而恭敬。
儿时丧母父亲再娶,仙窍不通饱受冷遇,又有继母弟弟出类拔萃百般鄙薄,这人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些。他浑浑噩噩活到八岁,被蓬莱楼长老一句话斩断仙途,由此尝尽辛酸与苦楚。是那名叫纪钧的剑修慧眼识英才,这少年十二岁时终于拜入冲霄剑宗门下,开辟仙窍之后确是无上剑体资质非凡,更在九峰论道上一举夺魁风光无限。
这冲霄剑修虽然少时坎坷,却碰到了一个好师父,也难怪依旧如此懵懂不知世事,全因他这师父将他宠得太好。青衣修士在虚空中发出一声冷笑,他随后却瞧见那少年的死敌陆重光对他骤然表白心迹,可惜这迟钝剑修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师尊却不自知,简直急煞旁人。
百余年后的事qíng却更热闹些,这少年的师妹竟是以qíng入道的长平白家长女,不管不顾瞧上了天命之子陆重光,但那天命之子却心有所属,好一出恩怨纠缠的大戏。谁知那师妹却因此心生怨怼,不管不顾联合原家追杀这冲霄剑修,此人联合煞灭宗反戈一击方惊险万分地杀死那二人,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夺到了耀光之卷。可惜的是,即便有那等宝物协助,这冲霄剑宗却只是勉勉qiángqiáng凑够了二十枚入境玉牌,简直不能更无能。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他说这少年为何会有这般好的命数捡到他的飞剑,亦能捡到长平白家的耀光之卷,由此方能有那命数到了他面前接受这道传承。
这冲霄剑宗嘴上假惺惺说着不信天命逆天而行,实则他本人就是那天地大劫中兴起的两颗主星之一。然而他本应是一颗屈居主星下的辅星,此等骤然改变的天命却并非此人能够承担的。他命格骤升自有魔障滋生,刚一修到金丹期便有心魔滋生无法压制,靠着五十年前机缘巧合下淘到的那本《神衍分魂诀残页》投机取巧用了那镇锁心魔之法,因而五十年来一直平安无事。
自己当年兴致一起抄录了一百本《神衍分魂诀残页》散布在九峦界各处,如今当真有所收获,这可不又是天命么?几道并不jīng妙的分魂之法与那饮鸩止渴的镇锁心魔之法,就能换得此等资质极佳涉世未深的傻剑修送上门来,可见他的天命当真到了。
区区一个金丹剑修,青衣人自然不放在眼中。他本无实体且藏身于那玉简之中,不论如何锋锐的剑气都伤不到他。而这剑修此时全被《神衍分魂诀》迷住心神,将所有修身养xing不起魔念的忠告全都抛在一边,满心满意都是接受传承一举堕魔增进修为的想法,又哪经得住他这缕大乘修士的神魂骤然夺舍?
不过也难怪这冲霄剑修如此急迫,他那心魔着实太难缠了些。区区一个金丹修士滋生出的魔念,竟像是大乘期才有的,就连自己也瞧得心惊不已。
大乘期,这三个字只在青衣修士心中晃过了刹那,就被他自己打消了。这冲霄剑修一拿起那枚玉简,他便知这人心中焦虑颇多忧愁,且qíng思缠身无法自拔,那读取而来的记忆越发证明了他的判断,事qíng又岂会出了差错?
若这少年当真是某个大乘期的老妖怪夺舍重生,这躯壳便不会如此融洽自然全无破绽。且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大乘期的老妖会如此心xing不定,只被他三言两语便说得敞开全部心神。若是那等蠢笨至极的修士尚能修炼到大乘期,九峦界才真是没了救。
好一个心xing果决却轻信他人的冲霄剑修,他被那师父宠得太好就忘了世间险恶,竟只以为玄光法器能杀人,却独独忘了一缕魂魄亦能夺舍重生。
青衣修士心念一动,他身躯所化成的那缕青烟就骤然模糊膨胀开来,蛇一般虚虚卷住了那冲霄剑宗所有神魂,只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将其捏个粉碎。
“前辈,前辈你还没好么?”那空长了一副聪明相却傻呆呆的冲霄剑修直愣愣地问道,话语中带着隐约的急迫与焦虑。
看来这人也未傻到底,平白无故向他人敞开神魂好一会还不着急才是怪事。
青衣修士却并不着急动手,反而冷声反驳道:“清心净念,若你有半刻分心这法门便无法完整传递,你好自为之。”
那冲霄剑修只怏怏不快“哦”了一声,任由青衣修士的那缕残魂将他越缠越紧。
有了这完完整整的金丹修士魂魄为食,他很快就能顺利夺舍脱困而出。区区一个徐炽麟留下的耀光之境,又岂能锁得住他?
青衣修士已然将所有事qíng计划得周到完美,却先将一段口诀传入那冲霄剑修神识之中。果然冲霄剑修一听到剩下的口诀,原本紧绷的神识骤然放松下来,真真正正的毫无防备。
那缕残魂骤然化作一条巨大青龙模样,自顾夕歌识海之中高高扑下。那青龙无比的凶恶狰狞却也有几分圣洁威严,简直如同龙神在世,其身每一寸都有风雷闪电随行,势如霹雳快如闪电。
巨大青龙带来的烈风霹雳刮得顾夕歌神魂战战yù裂,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魂在这狰狞巨龙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只蚂蚁,当不得这狰狞巨龙轻易一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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