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极轻易地扯碎了那冲霄剑修的神魂,如同穿透一张薄纸,轻松无比惬意万分。它将那破碎成两半的神魂一并捻起放入口中,那神魂却比任何蜜糖都更甘美甜润,只让人尝过一次就再难忘怀。
原本虚弱得chuī之即散的一缕残魂刹那间凝实膨胀,那条青龙刹那间生出了鳞片长出了爪子,腾然而起的云气加诸其身,简直和一条真真正正的巨龙并无区别。
青衣修士满意地注视着自己凝实了大半的神魂,刹那间又重新化为人形。
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魂滋补聊胜于无,并不能使他完完整整地恢复过来,好在这金丹修士痴傻得很,才使他重新有了一副完整躯壳。他刚想动用这新夺来的身体,却发现他被困在一个透明罩子中,纵然能够挪腾辗转,却无法顺利脱出。
青衣修士当真急了,他再顾不上许多又重新化为龙形拼命撞击冲撞,使得这修士识海也跟着狠狠翻腾。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人虚虚拢在掌中,世界已然变了一个模样。
天空一片血红,红如火焰红如血液,不详又诡异。轰然巨鸣犹如雷霆,周遭高耸入云的一座座山峰忽然寸寸崩裂,华美至极的亭台楼阁也一并崩塌坠落,直直沉入那深渊之中。
这一幕宛如天劫降临万物毁灭,已然不是区区修士所能gān预的。
青衣修士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纵然见多识广,亦对此等景象颇为心惊。随即他却发现,自己竟被人轻轻托在掌心之中,那冲霄剑修自高空俯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眸中毫无波澜。
“大乘修士,原来你是大乘修士!”青衣人忽然颤抖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故意敞开心魂使我轻敌,我所见的那些景象都是你半真半假捏造出来的!”
顾夕歌只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前辈做戏太假,又哪能怪晚辈起了疑心?我不用此等方法诱敌,前辈又哪会乖乖进入我的识海之中。横竖不过奋力一搏,输赢都不后悔。”
“我那时说我不信天命,前辈虽表qíng未变心中却颇多鄙夷。然而我说得都是实话,为了逆转这既定的天命,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纵然神魂俱裂不入轮回亦不后悔。天命天命,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两字!”
青衣人忽然自那小小的牢笼中挺直了脊背,他眸光闪亮一字一句道:“既是如此,你便让我瞧瞧你是如何逆转天命的。我活了八千余年,却比你那师尊知道得更多些,你留着我自有许多用处……”
“前辈的话可真是太多了,实在聒噪。”
那青年剑修只微笑着说了一句话,下一瞬青衣人栖身的牢笼便被他果决至极地捏碎了。纵然那青衣人拼命挣扎奋力反抗,却全然不能逃脱那透明jīng致的牢笼。
不过须臾,这缕大能前辈留下的残魂就已化为缕缕青烟。
只此一下顾夕歌还不放心,他屈指一弹,自有千余道剑光将那些青烟戳了个gān脆利落。
顾夕歌望着那深红诡异的苍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凉之意。原来即便惊才艳绝如商剑影,他留下的这缕残魂依旧如此不甘心消亡,简直有些丑陋不堪。
“你不是商前辈,你又怎么能是他?”顾夕歌缓缓摇了摇头,下一瞬他又回到了那座华美至极的大殿之中。
第102章
“商剑影前辈那般藐视生死超脱自在,你却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所以你根本不是他,只是他一缕残魂罢了,当真可惜。”
顾夕歌忽然有了几分惆怅,他在这空旷至极的大殿中喃喃自语,心中已然颇有几分失望。
亏顾夕歌还以为若是换到《神衍分魂诀》的完整传承便能有幸得见商剑影一面,然而他最后依旧失望了。那缕苟活于世不愿灭亡的残魂又岂有他半分风采?
前世顾夕歌的遗憾倒有许多,其中一个便是未能有幸生在八千年前,得与商剑影遥遥见上一面。
他们之间不必攀附jiāoqíng,甚至不用有半句言语,只遥遥对视眼神jiāo汇,自能会心一笑转头而去,此方为知己。
九峦界人人皆崇敬炽麟仙君,顾夕歌却独独敬重商剑影。尽管这剑修一直隐身于炽麟仙君背后,并不起眼亦甚少有功绩,还因其孤傲xingqíng颇得了几分非议。然而顾夕歌却知道炽麟仙君不管是一统九峦击败小千世界,抑或最后整合灵脉重塑登天之阶,那每件功绩背后都有商剑影出谋划策暗中奔波。
炽麟仙君是灼热火光是烈日当空,商剑影却是与光同行的影子,寸步不离如影随形。他脾气孤高淡泊名利,不屑与人同流合污,更引起孤傲xing格得罪了不少九峦界的大能修士。
因而炽麟仙君破界飞升后,便极少有人记得商剑影。他们刻意忽略了那胸有成竹似能看破人心的青衣剑修,所有夸赞与功绩都刻意避开他,只把商剑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追随于炽麟仙君的修士,既不夸耀亦不诽谤。
久而久之,整个九峦界就只记得炽麟仙君的大德大能,却将那惊才艳绝一剑破天的青衣剑修忘了个gāngān净净。何等可悲,又是何等惆怅。
可传承已久的冲霄剑宗却不偏不倚地在史册中记下了商剑影的所有功绩,更在宗门至高传承后文中对商剑影有颇多夸赞,称其自创的一部功法亦是绝品剑修法门,并不逊色于冲虚一脉传承了万余年的法门。
顾夕歌前世取得那本《神衍分魂诀》时对这一切并不知晓,他只将那并不完整的法门当做一本普通的魔道魂修之法,更对商剑影的传承一无所知。
直到不久前顾夕歌终于获得了《神衍分魂诀》的大半口诀,由此方知这一切的渊源与巧合,也让他对那缕残魂有颇多失望。
那缕残魂尽管故作高深颇为唬人,顾夕歌却能一眼看穿起色厉内荏的本质,更看透其掩盖在淡漠外表下的不甘与怨怼。尽管那残魂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优雅万分,其内在却早就腐朽不堪一触即碎。
他嫉恨顾夕歌完完好好地存活于世,他自己却只有这一缕神识尚存,ròu身不复不得自由,只被牢牢拘禁在这一枚玉牌之中默默消亡。
顾夕歌前世早见多了这种疯狂而怨怼的眼神,那是懦夫的眼神是失败者的眼神。因其跌入泥沼再爬不起来,就索xing自bào自弃无所顾忌,着实太难看亦太悲哀。
能看透人心在丹鼎阁前设下那无比普通却yīn险至极的十八重乾坤颠倒大阵的商剑影,又岂是这般畏惧生死踌躇不前之人!若是商剑影还活着,他定会对自己这缕残魂的丑态一笑置之吧?
在修建这耀光之境时,炽麟仙君已然飞升在即,商剑影却因故修为停滞寿元将近,他虽最后与炽麟仙君分道扬镳,依旧尽心尽力地帮了炽麟仙君最后一次。这耀光之境中每一处阵法每一种机关,都与商剑影息息相关全无例外,而那藏器塔前的厮杀与谋划,更早被八千年前的商剑影算了个通透利落。
现今九峦界修士自诩天纵英才孤高自傲,却全比不过一个早就寿元耗尽羽化转世的商剑影,何等可悲又是何等可叹?
那故作高深咄咄bī人的一缕残魂以心魔为饵步步设套糊弄于他,意yù以顾夕歌神魂为食夺舍脱困,顾夕歌就将计就计敞开心魂,趁其不备将其杀了个gān净利落。固然顾夕歌杀伐果决心中快意,依旧免不了几分惆怅。
这怅然是因为他百年间谋划的事qíng终究成空,这部《神衍分魂诀》只是商剑影最后开得一个极恶劣的玩笑,不是馈赠反而是凶险至极的诱饵。若顾夕歌前世当真兑换了这部法决,怕会立刻被那缕残魂借机夺舍不复存在,更别提活到大乘期与陆重光一较高下。
由此想来那缕残魂所谓若无照影便不会出来见他的话,终究只是一句虚言罢了。他前世当真命中注定要成为明光仙君诸多传说中一个面目可憎不识好歹的配角,全为衬托那人赫赫威名宽厚心xing。
顾夕歌已在这门并无太大用途的《神衍分魂诀》上虚耗了二十枚玉牌,手中筹码所剩无几,眼下当真为难得很。
他虽不避讳恃qiáng凌弱自他人手中夺取玉牌,然而他此时即便想这么gān却也无法可想。那藏器塔只能前进无法后退,他只能无比惆怅地空入宝山却一无所获,眼睁睁看自己那死对头天命加身一鸣惊人,这让他如何甘心?
那青年剑修虚虚凝望着这华美至极又空旷至极的大殿,忽然觉得兴致全无。人算终究比不过天命,他现今才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纪钧因为他提早改变的天命心魔缠身无法自拔,冲霄剑宗更是即将面临天地浩劫传承倾覆,顾夕歌却独独无法言说一字。
纵然他千般算计百般谋划,所谓天命依旧高高在上无法触及,自己重活一世究竟为何?
深灰暗淡的qíng绪极快在顾夕歌心中蔓延开来,似一株悄无声息又极快蔓延的藤蔓,不动声色间侵占了他的全部神魂,就连那牢固至极的心魔封印亦因此敞开了一丝fèng隙。
那一贯双目闪亮如有星辰的青年剑修,忽然极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挫败不甘怅惘,诸多复杂滋味搅得顾夕歌神魂不宁无法自拔。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还不如从未出生过,这样母亲不会死,纪钧亦会一生安稳顺利飞升……
不,不对。他从不是如此消极无力之人,纵然千般羞rǔ万般挫败,顾夕歌依旧执着仰望着九霄之上,从不后悔亦不懊丧。
定是那缕残魂捣得鬼,它即便消亡亦要拖着顾夕歌直入深渊之底。顾夕歌悚然发现了真相,他顺势自神魂中将那缕作祟的残魂再次拢在掌心。
那似有若无的一缕青烟终于自顾夕歌神魂中彻底消散,他却忽然冷笑了。
这面容端丽的青年剑修抬起头,他仰望着jīng致华美却虚幻不真的穹顶,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我依旧不信天命。纵然我谋划有误亦是先机,我亦不会退缩半步。若那天命是拆不碎斩不断的枷锁,我定要化作焚天之火,将那枷锁一并融化殆尽。即便此身魂飞魄散,我亦不悔。”
话音刚落,顾夕歌便恍惚发现世界变了个模样。
依旧是那座华美却空旷的大殿,透光穹顶洒下一片灿然金光。隐隐冷香弥散开来,顾夕歌终于觉出几分真实之感。
他定睛一望,原本《神衍分魂诀》所在的书架上竟又出现了一枚玉简,五个血色小字横陈于玉简之上,简直有几分不详与诡异。
这一切宛如时光逆流回溯,就连顾夕歌也疑心他究竟是在做梦抑或真的回到了现实。
顾夕歌只踌躇了一刹,就毅然决然重新拿起了那枚玉简。与之前不同的是,那《神衍分魂诀》从练气至大乘的功法都完完好好铭刻其中,最后更有人龙飞凤舞写下了数段大字,瞧那俾睨众生的笔锋气派竟与藏器塔前的金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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