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金花回道:「……十五。」
韩寒在心里又暗骂了柳长月一声畜生,再问:『你的小厮呢?怎么竟然没人来伺候你?』
「……潜入写意山庄时被杀了。」
『嗄!』韩寒吓了一跳。敢qíng这水月楼不是普通伎院,而是清明阁用来掩人耳目之所?难怪白妈妈那手鞭子使得那么好……
韩寒忍不住又问:『你为何对我下毒?』
「……你死了,会好一些。」
韩寒晓得金花说的是柳长月破戒留下他之事。其实这人心眼也不深嘛,竟单纯认为杀掉他便能解决一切。就没想过即便自己死了,日后还会有第二个韩寒、第三个韩寒引起柳长月的注意。
『那现在?』韩寒问。
「……」金花看着他,不答了。
金花可能是烧糊涂了,眼睛看起来虽然清明,但对韩寒的提问却没有不耐烦之意。韩寒和金花对望片刻后,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指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道:
『教我如何用看的就懂别人说话的内容如何?』
更令人惊奇的事qíng发生了,金花开口说了:「……好……」
韩寒差点跳了起来。他发觉金花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少了许多,接着才想开口再说说别的,没料金花却闭上眼不看,而后嘴里吐出几个字:
「……好个蠢蛋。」
『啥--』gān什么骂人蠢蛋!韩寒跳了起来想问清楚,但却在下一刻便发现金花已经睡了过去,还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神qíng安稳。
五日后金花无了大碍,韩寒便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偏院通铺。里头那些人见他回来有些惊讶,还有几个面带异色。
韩寒没理会他们,因为这几天为了照料金花没怎么睡好,看见大铺便扑了上去,卷起被子将自己盖牢,而后准备小睡一会儿。
「老大!」可才没睡多久,一个少年突然靠来,摇了摇韩寒。
韩寒睁开眼,眸底有着困意。
少年献宝似地将一本由如厕用的糙纸串起的本子jiāo给韩寒,还附上几支前端烧得焦黑的小树枝。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寒,说道:
「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你看,把这烧焦的树枝当成笔,然后这糙纸拿来写字,虽然不是太清楚,但这样我们就能懂你在说什么了!」
韩寒接过少年递来的两样东西,惊喜万分。他先在第一张糙纸上写道:「真聪明!」而后摸了摸那少年的头冲他一笑,表示赞许。
那少年被韩寒这么一笑,笑得脑袋七荤八素。
只见少年眼睛闪了闪,突然大喊一声:「老大!」跟着竟难以自持地朝韩寒扑了上去,直把韩寒扑得在通铺上滚了两个圈。
一旁原本喝酒聊天的几个青年发现少年突然狂xing大发,连忙上前去将他拉开。韩寒瞪着一双大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脸颊上有些湿润。他用手臂抹了一下,才发觉不知何时竟被亲了好几口。
他愣,而后那几个人包括少年,都笑得有些害臊。
时节入秋,后园里叶子掉得四处都是,韩寒拿着扫帚扫着落叶,打了两个呵欠。
又过了几天,不知道金花伤势如何,能起来、能打了吗?
韩寒有时候会想等自己有能耐离开这里的那天,除了把通铺那几个被父母或为家人卖到水月楼里的小厮们带走之外,金花儿要不要也一起带了。
只怕金花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吧!要他能够放手,除非他对柳长月死心才能离开。这些qíng啊爱的原就如此,如同他这双眼只看着穆襄,从此离不开了一般。
想及穆襄……
也不知那人如今可好……
秋天了,写意山庄与湘门皆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大门大派,该是得从现下便开始准备成亲事宜了吧。
自己的离开应该带不起多大波涛才是,毕竟那夜也是过桥离写意山庄一段距离才和金花打起来。穆襄找不到人,或许会以为自己已经到关外找老爷子了。这样一来,忘了那夜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也能好好同温玉在一起了吧!
韩寒从来就不想打乱穆襄的生活。那人对他是那么的好,在他有事时一直陪在他身边,光凭这点,他就不该为一己之私,坏了穆襄的婚事。
至于身上余毒,韩寒倒真是没怕过。
他还记得有个笑起来痞得不行的家伙,人称「妙手回chūn阎王敌」,全天下没有一个大夫医术及得过他,只要他能出去,并且找到那个人,这点小伤小毒的,那人大概只要一弹指的功夫便治得好了。
无聊地扫着落叶,韩寒盘算大概再多久可以走。
他觉得赵小chūn说话不会那么老实,下在他与穆襄身上的那啥怦怦跳说是一个月即能解,可他总不放心。
再等等吧!他如此觉得。过阵子等柳长月和这水月楼里的人都相信自己安分,而他也找到机会,这水月楼便不待了。
正当韩寒盘算着一切之时,远处突然传来白妈妈的喊叫声:
「唉呦你这哑巴怎么在这里扫地啊,上头不是吩咐让你小心侍奉我那宝贝金花儿去了吗?你怎么才照顾几天就跑得不见人影,要不是我捎人去看了看金花,还不知道你竟然溜了回来!」
白妈妈双手叉腰站在韩寒面前,骂骂咧咧地吼道,连带着脸上的白粉也扑簌簌地开始掉。他的白鞭子便卷在腰间,韩寒看了一眼,心想当日打金花的会不会便是这条,若是,他对这看来不怎么样的老鸨也得注意些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细的水蛇腰啊!」妈妈睨了韩寒一眼。
韩寒翻了个白眼。
「走了走了,还拿着扫帚做什么!」白妈妈拉住韩寒的衣襟,便把他往园子外头拖。
白妈妈的手劲挺大,拖着韩寒将他扯进了金花房里。
水月楼里的小倌们个个装扮得比女子妖娆,面容有些更比少女娇俏可爱。这些人身着艳丽罗裙,发上步摇晃dàng,若非听他们的声音沉上一分,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胸膛平平如也,韩寒也不会意识到这些这些和那些,都和自己一样,全是男人。
「金花我儿啊,嘿嘿嘿嘿--」妈妈一进金花的房门,那脸上堆起的笑便叫眼角细纹挤成皱纹,深了好几分。
金花倚着窗台看着外面风景,他回头扫了眼妈妈,觉得无趣,又将视线移回原处。
「我把这哑巴带过来让你使唤了,你啊,身子骨才好一些,别在窗边chuī风了!」白妈妈说着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张艳红笺子放到桌上,说道:
「这是李大爷派人送来的请笺。他过几日要在府中办堂会,这几日已经捎下人来问不下数次了。你这两日看起来好多了,不过也就是露露脸跳一两支舞,好好准备准备,多捞点白花花的银子回来知道吗?」
金花声调冷淡:「琴师走了,没人弹琴,怎么跳?」说罢还看了韩寒一眼。
韩寒先觉莫名其妙,后来又想,啊,该不会琴师其实也是杀手之一,而且不是走掉,是让他给杀了吧!
「唉呀,这再好办不过了!」白妈妈拍胸脯道:「我这便立刻去挑几个琴艺衬得上你舞艺的过来让你选,绝对挑到让你满意为止。」
金花不理,妈妈跟着又好说歹说。他说要是金花不出现,那位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客就会不开心,大客一不开心水月楼就倒霉,水月楼一倒霉上头也会不高兴。
后来金花道:「先看看琴师再说。」妈妈这才欢天喜地地走了。
门关了起来,偌大的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人,韩寒这才想离开,没料金花接下来却喊了句:「跑哪儿去!烧水,我要沐浴!」
韩寒无声地哼了一声,心里想,还真把我当小厮了!
他把金花的头转过来。『打一场,输了就烧水!』
「……」金花露出讽刺的诡笑。
结果,稍晚比试的结果,当然是韩寒输了。
因为他根本忘了自己内力还处于被封状态,一出手立刻就被打趴。
金花一脚踩在韩寒背上。韩寒心里想:『居然为救这忘恩负义的东西,làng费了我半瓶续天膏!』那东西可珍贵的!
白妈妈隔日果真就带了几个琴师来让金花挑,可金花看第一个嫌长相碍眼,第二个衣着邋遢,第三个眼睛太小,第四个鼻孔太大,第五个眼神猥亵,第六七八九个琴声难听不堪入耳,第十个直接往外踹去不让人入内。
妈妈怀疑金花特地整他,可也没办法。那场堂会可是事关重大,金花不出场可不行。
几个琴师来,就几个琴师被撵走,房里焚香袅袅,一把前琴师留的琴被摆在桌子上。韩寒在屋内转了转,最后无聊地转到桌前,挑了挑琴弦。
这琴音色不错,虽然仍比不上寒山派里收藏的名琴,可也算是中上名品了。
金花倚在chuáng榻上吃着果子,斜眼瞧了瞧韩寒。「你会弹琴?」
韩寒这阵子耳朵已经不太好使,他听见金花的声音又转头回去让金花说了一次,这才猜测般地点了点头。『我自幼习武心浮气躁,老爷子便要我爹压着我学琴棋书画这些文人玩意儿。』
他爹琴弹得很好,他娘则是dòng箫chuī得好,寒山一脉内功走柔,就不知怎么会出了他这个不沾文墨的粗野莽夫。
韩寒想起自己或许过阵子便什么也听不见,兴致一起,一首高山流水便信手拈来弹上一半。金花听得一愣,只觉这曲虽指法不纯,但胜在意境清远幽阔,是以虽有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
白妈妈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掐得又柔又细的嗓门叫着:「唉呦,这是谁在弹琴啊?声音倒还……挺不错……」
妈妈开门一见竟是韩寒在抚琴,最后那三字显然有点愣。他看看金花的表qíng,再看看韩寒,突然又娇笑起来道:「哑巴啊哑巴,原来你琴弹得这么好,居然留了这手,可谓是真人不露相啊!」
韩寒收手,走到榻旁为铜炉加了些檀粉下去。
妈妈再看看金花,揣测金花心里意思后便道:「我看这琴师也甭找了,咱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了吗?哑巴啊,唉唉唉,你瞧我这嘴巴……」
妈妈打了打自己的嘴,本来想改口叫这打扫小厮的名字,可想起自己也没记过这人姓名,脸上僵了一下,再道:
「你除了方才那首曲子外还会什么?要不再弹几首给金花儿听,只要他喜欢,妈妈便直接让你升做琴师,以后再调个灵巧的来伺候金花儿,你便什么也不用做了!害相思会不会?」
妈妈说着说着便唱了起来:「就那首,冤家啊冤家,心里头惦记暗地里相思,嘴里头不说眼底下乱瞟。」唱了两句又道:「还是还是,十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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