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hūn睁着无辜而明媚的桃花眼,先看了看他家师父,然后虚心而好奇地转头改仰望他家神通广大的三师兄道:「师兄,镇魂珠是什么?天机门又是什么?你和师父几句话绕得我团团转的,我怎么突然发觉谷里头好多事qíng我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大秘密瞒着我们吗?」
小三拿食指戳了戳小chūn的额头,道:「去,去找你家云倾玩儿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欸!」小chūn叹气,那神qíng简直和百里悬壶一模一样。
可小三只瞥了他一眼,露出即将发怒的神qíng,小chūn便拿着蒲扇灰溜溜地跑走,找他心肝儿寻安慰去了。
「都是些不省心的。」小三见小chūn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
百里悬壶接着开了口,在二徒弟门外轻轻喊了几声:「阿二、阿二,你醒着吗?师父来找你了!」
唤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小三这时说:「叫他吃饭。说你肚子饿了,等他一起吃。」
百里悬壶这回加大了一些声音道:「阿二,小三煮了鱼片粥叫我等你一起吃饭,你先醒醒开门,咱们吃完饭再继续冲关好不好?」
百里悬壶想了会儿又说:
「解心结非一蹴可几之事,得慢慢来才成。你要想不透就别硬着去想,出来和师父吃吃饭让师父给你说说,要不你在里头捱饿师父可心疼了!
还有啊,师父这几天饭都吃不怎么下,小五说师父好像瘦了些,阿二你知道师父跟小三的镇魂珠有地方变灰色了吗?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好像你闭关后就灰了,但又好像没吃好饭才灰的……」
小三jīng心烹煮的鱼片粥方才被小chūn一搧一搧搧起了香气,原本胃口还真没怎么好的百里悬壶闻见香味后口水吸吸苏苏地差点要流出来。
正当他忍耐地望了眼二徒弟的粥,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起来后,阿二原本紧闭的房门在这时缓缓开启了。
小三和百里悬壶同时看见了房里头的人,百里悬壶惊了一下,立刻心疼地从鱼片粥上跨了过去,摸了摸二徒弟的脸颊,喊道:「怎么脸色白成这样?」
小三则是看着被他家师父一脚跨过的鱼片粥,嘴角抽了抽。
他端起木托盘,说道:「先进房去。」
然后三个人一起入了房,关起木门,将那些小的隔绝在外。
☆☆☆
入房后百里悬壶原本要扶阿二到chuáng上躺下,他这二徒弟面色实在吓人,原本还以为不会有事,谁知道这会儿却让他胆颤心惊后怕起来。
阿二虽然的确不适,却也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
一张四方桌,围着三个人,百里悬壶急忙给阿二把了脉,然后立刻从怀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倒了药丸给徒弟吃下,说道:「心绪紊乱,有走火入魔之征兆,是不是方才师父喊得太大声惊着你,让你走岔了气?」
百里悬壶言词中十分愧疚。
「不gān师父的事。」阿二摇了摇头。
小三把粥舀了,先放一碗在百里悬壶面前,接着倒了凝神茶给阿二,然后也舀了一碗粥给他。
「吃饭。」小三说。
阿二端起茶盏静静喝了茶,百里悬壶见二徒弟脸色慢慢恢复,这才喝起粥来。不过他一边喝粥还是一边观察二徒弟的样子,始终不放心。
小三倒是一直没动作,就只是单纯作陪客而已。
等阿二端起粥吃了小半碗以后,百里悬壶才开口:「想了三天,也没能想通一些吗?师父怎么瞧你比冲关之前心思乱得更厉害了?」
「……」阿二安静吃着粥,好一会儿没说话,等大半碗粥都快吃完了,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小三煮这粥挺香的。」
「牛头不对马嘴。」小三说道。
百里悬壶皱着眉说道:「师父本来以为放着你慢慢想你会自个儿明白,可才三天你就成了这样子,幸好小三提醒了我要把你拉出来,要不然你一直往死胡同里钻,是到什么时候才能自个儿想通。」
阿二吃完了粥,小三又给他斟了一盏凝神茶。这茶能定神静气,出自小chūn之手,小三从不怀疑那自称神医的小子调配的药茶功效会差到哪里去。
房里静默了好一会儿,阿二的手掌一直磨挲着炙热的杯盏,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我还是不认为自己活着是对的,毕竟之后的一切皆是因我这条xing命而起。」
百里悬壶听着,淡淡地叹了口气。
小三想了一下,突然觉得牙有些痒,于是从怀里掏出了颗冰冻桃子咬了一口。
阿二的声音依旧如以往般平静冷淡,一如他外露的xingqíng始终淡漠,可他之后开口的话,却远不是这般。
「当初,如果不是师父为了救我而离开沙场,小三那时便不会战死;后来,若不是活着的我逆天命为大师兄改岁,大师兄便会同他家人死在那年,不会有后来的苦,也不会兴起魔教之事;之后,更不会让小chūn生生死死那么多回,累了师父,也累了谷里所有师兄弟。」
小三听阿二说得缓慢,这才知道阿二放在心里这么久的事qíng竟是这些。
他又咬了几口桃子,脆桃便「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百里悬壶仔细想了很久,眉头都要打成结了。这些事qíng对他而言是极为简单的,因他心思本就不重,所有的道理都是理所当然地认下来,是以一时间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徒弟解释一切。
小三啃完一颗桃子,又拿出第二颗来啃,兴许是声音太大了,让阿二目光朝他望了过来。
小三说道:「gān什么?我死了又活了也不是你乐意的,看我gān嘛?就像你要死死不了也活了下来,当初才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你能自个儿拿主意吗你?」
百里悬壶被小三这席话触动,突然「啊」了一声,单手握拳击掌,很认真地看向阿二,对他说道:「师父晓得该怎么跟你说了!」
阿二和小三都望向百里悬壶,这时只见百里悬壶绷着张脸,严肃地道:「如果、也许、若不是,通通没有这种东西!」
这是百里悬壶的结论。
然后他就很专注地看看阿二,再看看小三,然后点点头。
「……」小三淡淡地道:「这位大师,您说得也太简单明了些,简单到让人根本听不懂啊!」
「呃?听不懂?」百里悬壶搔搔脑袋,又努力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我的意思就是说呢……就是……『如果』这样的字眼,其实是不存在的。」
「嗯?」有点意思。小三被挑起兴致的同时,阿二也怔怔看着他家师父。
百里悬壶继续说:
「这世间不存在『如果』,只存在『必然』。天道初始,如同洪流,命运初始,顺流而下。当初我为何会去天机门,那是因为命中注定,注定我会被鸳鸳、鸯鸯找到,注定我会带回阿二,注定了小三要重走一遭,注定了石头……」
提到大徒弟时百里悬壶神色有些伤心,但仍是勉qiáng露出笑容说下去:「注定了石头会有那样的磨难,也注定后来的事……
天机门所谓的破天机,其实也只是大道所运行的一部分,就如同chūn风夏涛秋叶冬雪,你以为它能变、你以为它变了,但那只是你误以为自己改变了它,其实原本就会那样走,会有那样的『结果』,所以一切都是『必然』会变。」
百里悬壶绕了半天圈子,说的好像很明白,但最后小三听进去的还是只有第一句。没有如果,只有必然。
小三嘴角抽了抽。
他是早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只是没想到阿二竟会把这些事qíng往身上揽。不愧是神仙谷里想得最多的人,想到差点也把自己赔进去了。
师父这番耗尽心思想出来的解释似乎碰触到阿二心里头那个打得死紧的结,阿二神色一会儿征愣一会儿恍惚,看得小三都觉得他家二师兄要不正常了。
百里悬壶紧张地看着阿二,然后着急地望着小三。
「看我gān什么?」小三觉得莫名其妙。「这东西就只你和二师兄这种学过卜算的人懂,没见我打进门就不说话吗?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gān嘛啊!」
百里悬壶说道:「三儿你也说说话,你说话你二师兄兴许听得进去。」
「你要我说什么?」小三道。
「随便!」百里悬壶立刻道:「随便、随便!」
小三翻白眼。在嗑完第二颗桃子之后,他道:「要我说,二师兄心里在意的首件是师父你的事,其次是谷里头师兄弟的事。师父你说,你心里现在挂念的是什么?」
「就、就你二师兄啊!」百里悬壶嚷完又朝着二徒弟道:「阿二你别吓师父,师父小时候给你卜的挂明明就是没有大灾大劫的,这会儿怎么不准了啊!」
小三心里想,没大灾大劫,可不准有小灾小劫啊!
小三接着道:「那除了二师兄呢?除了二师兄以外,还有什么事qíng惦记着的?」
「……」百里悬壶愣了一下,转头朝小三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说……」
小三说:「我就随便猜一猜,咱八个弟子里面,谁在你心头被惦记了最久?谁一直都没回来?谁一直让你日里也想、梦里也想?
药人那个心头灵血我觉得挺邪门的,镇魂珠一对分开挂在两个人身上都能在同一个地方起灰雾了,师父你的心等于放在二师兄身上,你的挂念不成他的挂念才奇了。况且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打小感qíng也好,大师兄的事qíng他认定了是自己的过错,他便没办法脱身。
我看你跟他说说这事,开导开导他,过阵子也许就没事了。」
百里悬壶回头望着阿二,突然觉得有些感伤。他轻声对着阿二说:「阿二、阿二,那师父替你把石头找回来好不好?等你石头大师兄回来了,我们都放心了,你和师父也别再牵挂这些事了……好吧、好吧?」
小三又等了一会儿,见阿二没什么大碍,便离开了这房。
倒是百里悬壶留在阿二房里没有出来。
方才在房内停留似乎许久,但出来却还是艳阳高照的天。
小三曲起手臂挡在眼前,遮蔽了刺目的阳光。
他心想,阿二的牵挂何尝不也是师父的牵挂。
那个离去后便一直没有能找回来的人,也同样让每个师兄弟挂念着。
不远处排排站着几人,一见小三出来了,便连忙跟上来。
「二师兄没事吧?」小chūn开口问。
「能有什么事?」小三说:「不过一时魔怔了,让师父陪陪他便好。」
「欸!」小chūn道:「要不我去给他把把脉开开药?」
「就跟你说有师父顾着,少去凑热闹,否则当心我揍你屁股!」小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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