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西瓜的青年回过神来,朝着小阙作了个揖,回道:「谢谢官爷相助,区区感激不尽,区区没事,谢官爷关心。」
小阙看这人讲话弯弯绕绕地,又见他穿的是儒衫,便道:「读书人?」 那人笑道:「官爷见笑了,区区姓屈名礼,是个穷酸秀才。」
「你的名字真有趣,区区姓屈,还明理来着。可是,」小阙疑惑道:「秀才怎么会跑来卖西瓜?不用读书吗?」
屈秀才用石头将木车架牢了,正要把西瓜摆好,没料小阙也动手帮忙。 屈秀才说道:「这几日家父染上风寒,病得严重,无法摆摊,他怕老客户吃不到他的西瓜会念着,于是区区便代父亲前来摆摊。」
小阙感叹了声:「你跟你爹的感qíng真好啊!是不是所有的爹和儿子感qíng都那么好的?归义县里我都见着好几对了!」
屈秀才同小阙摆好了西瓜,道:「区区与父亲相依为命,若非父亲辛苦种田卖瓜,让区区入书塾念书,区区今日也考不上秀才了。」
小阙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跟着屈秀才站在木车后。
屈秀才是准备开始卖西瓜的,可手里也拿着本书,打算边卖西瓜边看书。
小阙觉得读书人就应该读书才对,于是对屈秀才说道:「要不你到旁边念书,我帮你卖西瓜吧!」
「这怎么敢劳烦官爷,区区自己来便成!」屈秀才吓了一跳。
小阙却说:「我没卖过西瓜,看起来挺好玩的,你教教我吧!也许以后我当捕快当烦了,可以改行卖西瓜!」说到最后,小阙自个儿笑了。
小阙这人对人总是真心,待人又好,也没要求回报的。屈秀才被小阙的笑容一闪,愣了一下,没一会儿竟教小阙吆喝起来了。
小阙穿着捕快衣衫,腰间挂着一把剑,大声地喊着:「来呦、来呦,来买西瓜呦!我家的西瓜大又甜,夏天里吃上一瓢,凉慡去热呦——」
屈秀才看得有趣,可也没真自己跑去读书把摊子放给小阙顾。
小阙不会找银,碰到拿碎银子的客人就只能望向屈秀才茫然看着他。屈秀才秤了碎银多少,而后该找多少,这一换一算,让小阙佩服得不得了。
屈秀才问道:「官爷怎么不懂银两秤法?」
小阙乖乖地说:「我吃饭买东西都是摸了银子就给店家的,不知道原来还有找银这件事。」
「欸?」屈秀才顿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捕快,反而像是哪家出来的公子爷了。
「继续卖吧!」小阙露齿笑道:「卖多点就可以给你爹换好一点的药吃,你爹也能早一点痊愈了。」
「是,官爷!」屈秀才也笑了。
小阙一直帮着屈秀才卖西瓜,卖到大中午的时候,天气实在热得不得了,市集里又闷不透风。
小阙不怕热,但就怕闷,当他解开了官服领口,露出一截脖子来,屈秀才立刻拿了把蒲扇给他,说道:「搧搧吧!等过了午时,天会凉上一些的。」
小阙接过扇子,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呼」地吐了口气,接着又把脖子上挂着的铁葫芦给拉了出来,独留致远送给他的玉佛还挂在里头。
铁这东西吸足了热气就烫得不得了,不拉出来不行;而玉佛本身是寒玉所制,垂挂在靠心处,倒是让他舒服许多。
市集里各色的人都有,熙来攮往地,挺是热闹。
小阙横竖也没事,就这么待在西瓜摊的旁边一边帮自己搧风,偶尔也替屈秀才搧搧风,直到市集要散了,他才把屈秀才放到木板车上,边推边跑地把人给推回家。
小阙这般算是玩痛快了,但却吓着了坐在车上的屈秀才,人家读书人这把年纪,可还没坐过这么快的木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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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阙带着笑踏着自己的影子,边玩边跑地回到县衙里。
就在他入县衙前,把铁葫芦塞进官服里,将领子扣上时,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谁正在看他,他立即一转头,但县衙前的大街只有一些路人走着聊着,小阙觉得大概是自己弄错了,于是和守门的衙役打过招呼后,奔进了衙门里。
衙门前院,小七正把黑宝放在地上让他继续学走路,小七站在一边,兰罄站在另外一边 当小七放开黑宝,但黑宝动也不动时,兰罄那头便叫了一声:「小黑大人的小黑宝,你在gān什么啊?」
叫人的时候,兰罄勾起微笑,兰罄那容颜艳若牡丹,可是多看几眼就会被迷死在牡丹花下的。
而当他朝着黑宝这么一笑,黑宝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就「登登登登登」麻利勇猛地往他漂亮爹爹那头跑过去,而后扒住他爹的脚,流着口水抬头看着他爹。
之后小七过去把黑宝带回来,兰罄又喊了一次,黑宝还是依旧朝着兰罄飞扑而去,而且跑得那一个叫做快,一点也不像九个月大的孩子。
玩了几回后,小黑大人耐xing差不多了,他举脚要回院子里,黑宝就这么紧紧抱着他爹的腿,「咯咯」笑个不停,让他爹挂着他,带他回去。
小七看见小阙,笑着问道:「今天去哪里了,一整日没见你?」
小阙说道:「在西市那边帮人卖西瓜呢,那个人的脚扭了,后来我顺道送他回家了。」
「卖西瓜的?」小七想了想。「噢,屈家的那个出了名的孝顺秀才。」 小阙点点头,从小七身边走过。
最近小七在他们院子旁边找了间房给小阙住,看着简陋了些,但归义县本就是个清水衙门,没银两盖奢华的屋子那是当然的。
小阙就也在那间房里住了下来,过得还挺惬意的。
当小阙要离开时,小七突然喊了句:「你现下还好吗?」
小阙歪了歪头,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好不好的,看着阿央你现在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了。」
小七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紧紧搂了小阙一下又放开。
他说:「要由衷感到开心,那才是真正的开心。你还小,虽然第一次摔坑就摔了个这么大的,但不怕,很多人都摔过坑,也有很多人摔坑以后又再爬起来的。你只要记着,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咱俩个感qíng深得谁都无法比,日后要是任何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绝对替你剁了那人。」
小阙抿了抿唇,看着小七,而后重重点头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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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压抑了许久,总觉得应该告诉宴浮华小阙的事,但又怕这样一来会伤到小阙。
小七为了小阙而分神,这些时日心思几乎都不在兰罄身上。有时连兰大教主沐浴完随意套着件外衫出来,坐在chuáng边露出一双如玉般的美腿时,都没能引起小七注意。
这一日,兰罄愤而发怒了,他拍桌道:「想什么,在想谁?」桌子当然在兰大教主的手下又碎了。
小七惊醒过来,立刻说道:「在想你!」
「喔?」兰罄那双眼睛朝小七一瞟,虽然勾人,但小七却觉得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兰罄突然作势要拍桌,不过桌子已经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了,没桌可拍的兰罄只得把手缩了回来,指着小七道:「我知道你在想谁,你都在想阿旺!」
「呃……」原本想说:师兄眼睛真是雪亮。可小七不敢。说了兰罄恐怕不会让他好过。
兰罄气得往外走,一双大腿白晃晃地光着,也没想到要穿上裤子。他说:「我现下就去灭了他,看你还敢不敢想他!」
小七急忙把兰罄拖回来,好声好气地说:「师兄啊,我现下不是想他,是担心他。」
「担心不就是想?不想怎么担心!」兰罄道。
小七连忙把人抱了半推半就地回到chuáng上,他露出真挚的眼神对兰罄说:「我都和你成亲了,我们之间也有了黑宝,你应该要相信我才对啊!况且那是我亲如兄弟的人,你怎么能怀疑我和他?」
兰罄狐疑地着了小七一眼,说:「因为亲如兄弟,所以不能怀疑?」
「对!」小七说道。
「我没说我怀疑,但你却说我怀疑,所以原来你对他有什么,才叫我不要怀疑,故弄玄虚对不对?」兰罄怒道。
「不对!」小七立刻回答。
兰罄皱了皱眉。
小七又说:「我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你,又怎么会有别的人?」
「真的没有?」兰罄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小七的脸无数次。
「的确没有。」小七面露真诚地表示。「我如果和任何人有那什么,就罚我下次办案被来个万剑穿心……」
小七还没说完,就让兰罄轻轻地搧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力道比打蚊子还小。
小七露齿而笑,看着兰罄。
兰罄哼了一声道:「想什么,说吧,信你了!」
小七这才说:「阿旺遇上了大麻烦,我在想要不要写信告诉他娘。」
「他娘?」
「师兄你也见过的,那时小兰花的案子结束,我回了浮华宫,而后黑白双仙带着你去浮华宫找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四师姐。」
小七说完,见兰罄一脸迷惘,就道:「浮华宫,透明白色琉璃盖起来的宫殿,后山还有一大群雪鹿的,记不记得?」
「记得!」兰罄一脸向往,口水都要流出来地道:「雪鹿很好吃,鹿腿啃起来很过瘾,喷油呢!」
小七接着说:「因为这些众盘根错节,不好处理,所以写信给他娘告诉她阿旺在这里不太好,因为阿旺不想他娘知道他躲在这里;但不写又不行,这事倘若再闹大,搞不好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兰罄一心想着雪鹿,于是道:「那你就让他娘来好了,我今天巡城时瞧见个生面孔,一见我就闪,有问题。你让阿旺娘来吧,顺道叫她捎上几头雪鹿过来,我要吃油滋滋的香烤鹿腿!」
「呃。」所以烤雪鹿凌驾于一切问题之上,有雪鹿,一切好谈是吧!
于是他伏案振笔疾害,告知宴浮华小阙在此,要她立刻前来,并附注,大师兄想吃雪鹿,来个十二只!
之后他将纸条卷起,屈指chuī起口哨,让他的红鹤鸟小红飞入屋里来。
小七把纸条塞入竹简中,绑在小红爪子上,然后放走小红,要它迅速注浮华宫报信去,兰罄说的那人很可能是清明阁的人。这些时日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先别让小阙出衙门了。
清明阁的柳长月生xing狡诈,他既然能从武林八大派中的寒山派和写意山庄的夹击下活过来,就表示这个人的确不会是个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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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衙门退堂之后,小七拿着张单子给师爷南乡,师爷一看就说:「又怎么了,前两天才换了张新桌子,今天又换一张。」
小黑大人生起气来,桌子和门都是最容易被一掌击碎的,幸亏南乡早列了一笔款项乃小黑专用,虽然这清水衙门是清水,但在南乡持家下,倒也不至于连桌椅门chuáng的银两都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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