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映竹一死,杨家如今只剩下他与杨映松,可惜他不知道,他自以为捏在手中的那人,或许才是他的催命符。
单司渺的眼光转到了一旁的杨映松身上,见他同一旁的一个尼姑正俯首私语,那尼姑面色严肃,似是颇有威望,斜了眼去瞧不知收敛的君无衣和杨严宁,不悦地皱了皱眉。
“那是峨眉的和远师太,据说是杨家特地请来当公证的。”孟筠庭早打听了清楚,在一旁磕起了瓜子来。
“蒋莺莺呢?”单司渺问。
“不知道啊,大清早就没瞧见她。”
按理说,那人自闯入慑楼后,身份已是败露,杨映松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坏了大事,可为何,这些日子依旧任由“蒋莺莺”在杨家住着,却不见有任何动作。
“……”单司渺心中不安更甚,一转头,便又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如花的少女,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稍显沉稳的姐姐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瞧来,四目相对,单司渺颔首微笑,对方却是警惕地移开了眼。
看来,今日是一场大戏啊。
这次比试,武林之中,来了不少弟子掌门,明面上是来支持杨家,可心底的目的只有自己知晓。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免不了客套一番。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君子阁的掌门康流和崆峒派的掌门,欧阳晟。
连一硕见了自家师尊,自是腆着脸迎了上去,只见那康流倒是瞧上去比他正派几分,一身天青君子儒袍,慈眉善目,谦虚有礼,一双小眼睛几乎被胡子捋弯了去。而一旁的欧阳晟却是一副威严肃穆的模样,着一身黑衫,不苟言笑中亦是正气凛然,皓皓志洁。
杨映松自是先要招呼这些个有名望的老辈,领了人去了座,又折回去照顾一些平辈,忙的焦头烂额。
那头胡不归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此时杨映竹仍不曾现身,众人自然猜测纷纷,前后左右的jiāo头接耳起来,看样子,杨家还未曾将杨映竹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咳,映竹这孩子,真是不像话。”片刻后,杨严宁终是站起身来,看样子是准备挺身而出了。
可就在这当口,一人一剑,却自远处而来。
单司渺是第一个瞧清杨映竹的人。只见他步履闲适,神色如常,手中长剑拿的稳得很,除了面上一丝不自然的灰败,根本同常人无异。
若不是孟筠庭亲眼瞧见了他的死状,怕是现下单司渺也不信此刻他已是个死人。
看来,杨映竹的尸身同杨映泉一样,被人控制了。
随着人影渐近,众人终是辨出了来人,孟筠庭嘴里磕了一半的瓜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刚刚落座在后方的连一硕则是连人带椅子吓翻了出去。
可同他们相比,此时面色最差的,就要属杨严宁了。分明已经被他买凶杀了的人,此时出现在他眼前,这种感觉,怕是用五雷轰顶来形容都不为过。
“映…映竹…你……”杨严宁哆嗦着的剑身表露出他此时已有些失了方寸,若不是一旁的杨映松及时伸手拉住了他,怕是要出洋相。
“二叔,怎么回事?映竹,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杨映松眉头皱的紧,可对面的杨映竹却是没应他,直接跃上了比试台。
相对而立,省了虚伪的抱拳,那胡不归直接拔刀而上,只见一刀一剑,很快jiāo织在了一起。杨映竹用的,自然也是杨家的四季剑法,可奇怪的是,他的剑法同几日前单司渺瞧见的不一样,剑法jīng湛而老道,穿,刺,挑,收,每一招都极尽本分,恰到好处……却也只是恰到好处罢了。若说少了些什么,大约是杨映松身上的那一种惊世绝艳的剑之灵气。
瞥眼望向杨映松,只见他翩然落座,沉默而淡定地瞧着台上的杨映竹,丝毫没对这个弟弟剑法的突飞猛进,有什么过多的惊讶。反而是他一旁的杨严宁,越多看一分台上,脸色就越白一分,连一旁君无衣的调笑,也都无视了去。
“单司渺……这…这…这是诈尸?”孟筠庭哆嗦着手指着台上的杨映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分明瞧见他断气的。”
“你在这儿等着。”单司渺简单jiāo代了一声,偷偷往前凑了凑,找了个能瞧见杨映松正面的位置。
仔细瞧去,只见他藏于袖中的手指,微微动着,虽幅度小到几乎不会惹人注意,可单司渺依然在观察中发现,那动作并不是杂乱无章的,反而跟台上之人,有着某种微妙的同步。
再看台上,杨映竹正与胡不归水火jiāo相,打的不分上下。虽说杨映竹此时已今非昔比,可胡不归的刀法,却也是依旧凌厉异常,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雁回十八式,用那嗜血之刃舞来,隐有开天辟地之势,瞧的人都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叮——剑尖撞到了刀身,只见那杨映竹回首一个反刺,却被对方抢到了先机,一掌拍在他胸口,连退了好几步。
这一掌蓄力已久,加上刀锋连至,杨映竹必定要结结实实地挨上一刀,这么看来,基本结局已定,在众人哀声叹息之中,只有单司渺聚jīng会神地依旧盯着台上。
砰——随着胡不归的怦然倒地,在场之人都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刚刚那一刀,分明就砍在了杨映竹的肩上,怎么会没事?众人瞠目结舌之下,根本没看清刚刚的变数,只有单司渺清楚的瞧见,那刀并不是没砍到他,而是根本没对他起什么作用,就如同当初的杨映泉。
看到此处,事qíng基本已经明了了。杨映竹已经死了,台上的这个,不过是一具已沦为了傀儡的躯壳,无痛无感,无悲无喜,自然qiáng于常人百倍。
随着杨映竹的获胜,杨严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而一旁的杨映松,则悄悄收起了指尖。只有君无衣一人,莫名地回过了头来,对自己抬了抬下巴。
单司渺瞥了他一眼,未加理会,可对方却是不依不饶地打着眼色。
单司渺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时候,可不是出风头的好时机。
君无衣眼一眯,转过身去。
“二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杨映竹缓缓地在台上俯了俯身子,杨映松没让他有什么开口的机会,直接将人带了下去,可路才走到一半,就又闻一阵咯咯的笑声。
众人回头一瞧,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huáng衣少女侧腰俏身而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手中两轮弯刺飞了过来,直冲着台上的杨映竹而去。
不是“蒋莺莺”又是谁。
杨映松指尖一捏,就见那杨映竹迅速弯腰闪过,可从人群中掠出的十来个少年没让他再有过多的动作,杨映松失了对杨映竹的控制,被那蒋莺莺趁机攻到了杨映竹身侧,双刺入肌,只见那杨映竹就如同木偶一般,不避不挡,甚至连眼睛也没再眨过一下。
yù上前相助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楞在了原地。
那座上的康流和欧阳晟对瞧了一眼,心中各有计较。
“诸位可都瞧见了,这杨映竹,早就是个死人了!”蒋莺莺朗声而出的话,让在座之人沸腾了起来。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
“杨映竹分明是被七刹阁的人所杀,而□□者,就是他二叔杨严宁!”
“妖女,妖言惑众。”杨严宁手一摆,众多家仆便冲将上来,可故作镇定的姿态下,依旧掩不住那眼中的惊疑不定。而一旁的杨映松,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杨严宁。
今日这场戏,他本就是为杨严宁准备的,可似乎,倒成了他人的舞台。
“怎么?很好奇你花重金请出了七刹阁,却依旧能见到杨映竹立在你面前?这事儿,怕是要问问你的另一个好侄儿了。”蒋莺莺惊世之语连出,让杨映松转过脸来。
“连痴恋你的亲妹也下得去手,区区一个废物弟弟,又算的了什么,是也不是?”
“蒋姑娘,是在同在下说话吗。”杨映松果不见惊慌之色,面上笑的温和,只悄悄收紧了袖中的手指,看来早有谋算。
“怎么?想跟我装傻?不然,你让你弟弟说几句话来听听,再不然,还可以问他。”纤纤指尖指向了台下的连一硕,那连一硕浑身一抖,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两步。
“哦?那我倒要好好问问,连兄?”杨映松也跟着看向连一硕。
“一硕,到底怎么回事?”康流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单司渺就隐隐觉得不妙。连一硕一向是同杨映竹称兄道弟不假,可对这个一向内敛的杨家大少,似乎并无过多的来往。
可杨映松这番话,像是早就吃准了连一硕。怪不得,他分明知道连一硕那晚在场,却没有丝毫动作。
“这……师傅……”
“但说无妨。”
“连兄,就算是为了我杨家的名誉,你也可要如实道来,映竹失踪的那一晚,你在哪儿?”
“是……在下受邀,同杨兄去了暖香阁。”
此话一出,众人都哗然了起来,名门正派的子弟,虽说不是不能上那烟花之地,可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这位蒋姑娘,你可认得?”
“认得,这姑娘在杨家住了有些日子了,而且杨兄失踪的那一晚,她也在暖香阁。”
“暖香阁?”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啧,说不定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底下的窃窃私语已然带了些不怀好意的轻佻,台上的“蒋莺莺”面色一黑,几乎就要出手。
“一硕,此事可不得乱说,关乎姑娘家的名誉。”那康流捋了捋胡子,说的惺惺作态。
“师傅,弟子可不敢乱说,那日分明是她先约了杨兄去暖香阁,倒酒抚琴,殷勤的很,后来我喝的差不多了,就先离去了,就只有她与杨兄在,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孤男寡女,真不要脸。”
“是啊,一个姑娘家,怎么可如此不知检点。”
“难不成,人也是她杀的?”
“哼…放屁!”“蒋莺莺”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可她那晚在杨映松的船上,说出来,可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杨映松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同那连一硕串了气,来诬陷于她的。
“哦?那这位姑娘刚刚说,杨映竹是被七刹阁的人所杀,也是信口胡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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