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衣咬着唇,跪趴在榻上,就觉得那涂着烈酒与药膏的手掌,不停地游离在自己的后背上。疼倒是其次,那东西是好东西,去腐生肌,不留疤痕,可怕的,反而是那掌心的热度,随着越来越往下的推移,让他心惊胆战。
“义父…下面无碍。”君无衣终是在后腰处一把拽住了对方手掌,软声道,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若是让这人知道自己被别的男人碰过了,那怕是今日他不可活着出这殿内。
李鸿英瞥了他一眼,指尖自那凹下的腰际线轻轻划了个圈,继而撤开手来。
“君儿,本王一向待你如何?可有半分qiáng迫过你?”李鸿英将手中剩余的半杯酒饮尽,抬眼问他。
君无衣赶紧起身,重新跪在了榻前,答道,“义父一向待无衣很好。”
“可莫是太过纵容于你,倒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李鸿英凑过脸来,在他耳旁轻道,“还记得,我给你起这个名字的用意么?”
“……记得。”
君无衣……君无衣……愿君无衣,共榻缠绵。
十二岁入阁,他便识得了这人眼中的yù望。只是他不急于qiáng迫自己,反而教他武功心计,给他权势富贵,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才意识到,这不单单是一种宠爱,也是一种禁锢与诱导。
笃定了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笃定了他终有一日会心甘qíng愿爬上他的chuáng,自己在他面前,从来不过是囊中之物。至于什么时候取出来把玩,不过是看对方的耐心跟兴致罢了。
想到此处,君无衣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能猜的到结局的游戏,玩起来多没劲。
“记得便好。”李鸿英仰起身子,“算一算日子,修儿人也快到洪州了,明日你替我去城外迎一迎。”
“是。”君无衣沉下气来,答的越发的恭敬。
“怎么,修儿回来了,不高兴?”李鸿英笑着扯了扯身上的袍子,“我可记得,你俩小时候就不太对头的。”
“义父说笑了,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事罢了。”君无衣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道,“听说,楚修这次还给义父带回了一个人……可当真是那玉真观的凌云仙子?”
“君儿何时,也开始关心起这些了?”李鸿英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无衣多嘴了。”额角的汗珠滴落,君无衣后悔地咬住了唇。
“行了,先下去休息吧。”李鸿英瞧了眼他的面色,微微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
“是。”君无衣又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对男人来说略显单薄的背影让李鸿英微微眯起眼来,君无衣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直至走出了大殿,君无衣才惊觉身上已被冷汗所浸湿。闭了闭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抬眼去瞧那刚伸上去的日头,才知自己竟是已在殿中跪了一夜。
“公子。”迎面而来的侍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那模样跟自己刚刚在殿内别无二致。
君无衣自嘲地扯开了嘴角,世人皆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却不知,光这一人之下,就快将自己bī入了绝境。
只是,绝境又如何?绝处逢生,他君无衣赌的,便就是这个。
第56章 第二章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巍峨广寒的大殿中,单司渺正端坐在主座上,俯视着座下众人。六堂十二舵,几乎在长生门中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约莫都在此跪着了。
玉蝉子站在他身旁,面上笑的一派妖娆之色。
“这位是单司渺,单公子,从今日起,他便是我长生门的新主人了。”
单司渺随着她的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刚对座下众人作了一揖,却还未开口,就被殿下一个高瘦的男人抢了先。
那男人站在前方偏左处,地位不低,瞧来应是个堂主。
单司渺笑着看他,几乎猜到了接下来他要说的话。
“玉长老,虽说这位单公子乃是大才,可我门中向来善居暗处,牵扯甚多,还不至于轮到一个外人执掌大权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均都按捺不住,点头称是了起来。长生门乃四门之一,四门自无相宫裂出以来一向行事神秘低调,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来掌,确实有所不妥。
有几位年长者立刻出言相附和,可一旁,却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秦堂主这话说的不对,单公子既是已得了老门主和玉长老的认可,那便是长生门名正言顺的新门主,岂是你我作为下属能质疑的?”
替他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的男子。
“哦?离舵主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六堂十二舵,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了?老门主在的时候,怕也不会如此吧。”
“秦堂主何必曲解我的意思,只是……”
玉蝉子大致瞧了瞧殿上的qíng形,反对之声居大,可也不乏帮单司渺说话之人。奇怪的是,站在他那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门中的年轻才俊,这些人虽没几个老家伙来的资历深,可都是心思透彻的可造之材,若说他们支持单司渺只是单纯对同龄人的希冀和看好,那也为免太异口同声了些。
想到此处,不免又瞧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单司渺,只见他却是没理会他们的争吵辩答,只撩了撩被素颜雅香烫的平实的云锦丝绸罩衣,闲散地往座上一靠。
闹哄哄地辩了半响,众人终是在玉蝉子的一声咳嗽声中安静了下来。这些老家伙的年纪算下来都能让单司渺叫一声爷爷了,此时却如同孩童一般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jiāo,丝毫不肯让步,倒让这小子看了笑话去。
玉蝉子微微摇了摇头,刚待开口,就闻一旁的人慢声道,“秦堂主,之前渊合一战,你堂中死伤三百二十人,失踪一百六十一人。而对方天煞帮不过是个二流之众,闽睿不济,却只折了五十余人。自己堂里都自顾不暇了…”
“还是别说话了吧。”
故意顿了顿,单司渺才补完了后面的半句。
那被叫上了名的秦渊,就是头一个开口的,这一听,面上霎时一黑。
“……你……你怎么会……”这事儿他分明已成功掩下了才是,秦渊瞧了瞧一旁玉蝉子的脸色,见她也面露惊讶,分明也是不知晓的。
“向舵主,你当时也在渊合,你可要说说当时的qíng形?”
“这……那一战确实是我们顾虑不周,吃了大亏。”一旁的向流莫一听,赶紧俯身认到。自己当时密去支援,行事极为小心隐蔽,竟也能被此人知晓,座上这人,怕是他们都看轻了。
“彭舵主,兖州不二,紫府无双,你兖州分舵本是富裕之地,却因你管理不当常年账目亏空,趁着杨门主下落不明,竟作了假账来报,你这个商运出生的jīng明人,可还真是给你们老门主长脸啊。”
“……”那彭舵主闻言面上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钱堂主。”
钱哲是门中的老人了,此下倒比其他人经得住场面,只是这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的出来,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紧,忍不住回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来。
“堂主,君无衣的人,就在前面了。”
钱哲应了一声,抬眼瞧去,只见那远处马上的一袭白衣尤为风骚,此时正悠闲的摇着折扇瞧着前方所逃的几个女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身后将离与皇甫悄悄jiāo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无奈地瞧着前头兴致高昂,风度翩翩的自家公子。
“公子过奖了。”
带头的女子回过头来,虽面上覆纱,瞧不清容貌,可那带着笑意的绵言细语却如同涓涓泉水,洋洋盈耳,让人听着浑身一苏。
君无衣唇角一勾,收扇而上,片刻间便掠至那女子身前,扇中暗针连着蚕丝银线,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女子瞧来羸弱,出手却是不凡,素锦袖出,云雨翻覆,几招过后,竟是能同君无衣堪堪打成平手。皇甫与将离yù上前帮忙,却忽见那君无衣在她身前顿了一顿,就这片刻的空当,那女子手中素锦,便缠上了君无衣的脖子。
“公子!”
二人迎到了跟前,却被骤然漫天而起的纱缎遮挡了视线,那些女子舞姿清丽,盈盈若仙,围着他二人起舞的步法却是路数诡异,望之心生迷离之意。将离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魅惑之术,赶紧左手举刀,一刀斩断那扰人眼线的纱缎,去寻那君无衣的身影。
“皇甫!”
匕首刺入皮ròu的声音听来让人心悸,幸得皇甫在最后一刻替君无衣挡住了这一下,右臂上却是鲜血淋漓。
“别追了!先救皇甫将军要紧!”君无衣恢复了神智,恨恨地咬了咬牙,命令道。
“将离啊将离,这下好了,我倒也好同你搭个伴儿,一同做了这独臂将军。”
“……闭嘴,少说几句。”将离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将他手臂伤处狠狠地用衣料打了个结。
君无衣见他无碍,才松下一口气来,站起身来,去瞧那些女子逃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微风拂过,撩起他身后的墨发与衣摆,瞧来丝毫不输女子姝色。
钱哲居高远远瞧着,未敢轻易露面,见他过了半响,终是带人反身折了回去,才悄悄跟上了那些出手惊人的女子。
这些女子绝不会是普通的歌女,竟然连君无衣亲自带人也拿她们不下,究竟会是什么来头。
这头还没想通,却见前方又出了变故。
那些女子刚刚摆脱了君无衣一行,还没逃出几里远,却又被一支穿云箭,bī得停下了身形。
那箭来的突然,就似是凭空而现,疾风而行,别说是she箭的人了,钱哲连大致的方向也没辨认出来,如此的速度与力道,怕是后羿再世也要自愧不如。
咻——
又一支箭被she了出来,这次钱哲倒是瞧清楚了,来者与他对山而立,只能瞧见蚂蚁大小的影子,大约有几十个人,可个个却是出手非凡,百步穿杨,只靠着几许流箭,便将那些女子bī入了前后末路的境地。
是神弓阁……看来,今天他是当定了这缩头乌guī了。
钱哲叹了一口气,刚打算带人撤离,却听身旁心腹附耳来道,“堂主,上头来了人。”
“新上位的小子,终是有动静了,不忙,先让人候着。”钱哲心思周全,本想着先摆冷了立场瞧了瞧qíng况,却又见手下递上一本用油纸包得细致的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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