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_狐悦【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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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有没有我?”

  和记忆一样的动作,凤玉吟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像躲在巢xué里的幼shòu一样用手臂护住自己。也许天下间再不会有人可以看到这样的凤玉吟。夕景华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有些莫名的冲动想要就此带走他,让这个永远都只能呆在自己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种想法太qiáng烈也太可怕,即便夕景华知道必须收起这种yù念,可是每次一看到他,都还是难以控制。

  在梦里有着轻微动作的凤玉吟动了动衣袖,长衫里的玉箫露出了一个角,夕景华此时离得很近,所以一眼看到了那玉箫。

  还是在小楼里学箫时用的那一支,没想到他竟一直带在身边。

  这个发现让夕景华有些措手不及,但又难抑心头的狂喜。这至少证明在凤玉吟的心上,自己是不一样的吧,

  这个念头在夕景华的心头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地要将凤玉吟揽进怀里,可又怕就此惊醒了他两人便是冷目相对。也许凤玉吟永远也没办法给他像给凤玉锦那样的的温柔。因为他们之间无法拥有清醒的爱。

  “玉吟……”

  哥哥很想你,这么多年,一直念着,从来没有忘过。

  可是,在你眼里,我是个陌生人。

  夕景华在凤玉吟身侧缓身跪下,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不舍得更怕一放开就再也没有机会握住。凤玉吟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像要醒来,他惊得豁然松开手,夜风从他背后轻轻掠过,像掠起了心底一层深深地悲凉,他怔怔地坐在地上仰面看着他,有些距离原来这么遥远。

  “哥……”

  凤玉吟睡意朦胧地抬起头,犹在梦里的他神智未清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僵硬迷茫的面孔上本能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很熟悉的笑,从他们分开后就只能在梦里出现的笑,

  夕景华撑着身向后退了几步,忽然向桌案上的灯烛猛一挥袖。书房里立时暗下,凤玉吟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被人重新按到了桌案上,

  “你……”

  “是我,是哥哥。”

  夕景华在黑暗中急切地制住凤玉吟挣扎的手臂。衣袖里的手臂上,那道骇人的疤痕在清冷的月色下触目惊心。

  那个时候一定是痛极了吧,

  一个人在古井里,一定怨过哥哥为什么没有抓紧手吧,

  “你不是!”

  凤玉吟的后背磕在生硬的红木桌面上,他瞬时间反应过来,可是那双握紧他手臂的温湿的手掌却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感觉,

  chūn树下,碧池边,拥他入梦的哥哥身上也带着这样的味道。梦和梦的边缘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是该惊破这场梦,还是放纵这埋在心底十年的感qíng,

  “我是,”

  看不清面孔的人重重压在他的身上,但是凤玉吟听得出他的声音。但不是在三青山上初次见面时的清冷,不是在小楼上含笑chuī箫的温文,亦不是在风怀璧府上不退半步的决然,而是很沉,很沉,沉到心底的一声叹息,

  不是凤玉锦,

  他不是凤玉锦……

  “你放开朕。”

  凤玉吟的语调平静得一如平常,波澜暗起的眼睛里夕景华看到自己láng狈的模样。因为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才铤而走险?

  “你可以叫人进来杀了我,”

  夕景华淡淡一笑,“可我不放。”

  “我们可以试试。”

  凤玉吟的心狠狠一颤,那眼神在自己的心上剐了一刀似的,很重很重的痛。他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不该对一双相似的眼睛着迷,更不该对自己的敌人心软,

  即便他有着如此惑人心神的温柔和绝望的痴恋。

  “你太放肆了。”

  他的双目骤然间如寒星冷石,刻意将心底的动摇掩藏起来,剩下的唯有帝王的无qíng。夕景华远远地听见高处风月轩抽出剑的声响,连她也感觉到凤玉吟身上的杀气了……

  “你容我放肆一回可好?”

  夕景华故意将声音提高好让风月轩听见。他只怕凤玉吟这里一动,风月轩必定会从梁上冲下来。自己此时功力不济,未必能保护得了凤玉吟。

  虽然其实这个弟弟早已qiáng大得不需要任何保护,可他却想把这十年里哥哥欠弟弟的那一份全数补上。

  凤玉吟此时心意已决,不能再让夕景华为所yù为。他抽出压得麻木的手臂就要掀开身上的人,夕景华一看他张口,心猛地一坠,

  “来……”

  ‘人’字还没出口,夕景华已放开了凤玉吟的手,然而在夜色下泛白的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红痕。凤玉吟没想到他真的就此松开了,原本是要冲口而出的那个字硬生生让他吞了回去。

  重新站起身来的夕景华转过脸不去看他,他的侧脸有着很温和的曲线,鬓边的长发垂在肩上,眼角如流岚散开,大雾迷蒙的的一个表qíng,连悲喜都是模糊地,

  夕景华已经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怎么一失口就真的承认自己是凤玉锦了呢。还好他一口就否认了,

  是毫无迟疑地就否认了。

  是本能的反应吧,那个哥哥应该在十年前就疯在了冷宫里。那个哥哥永远不会令他烦心,不会给他带来麻烦,永远都只会对着他笑,一无所知地顺从他,享受着他的温柔。

  夕景华将自己的目光从凤玉吟的身上移开,这反而让他有些不能习惯。仿佛这个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应该追随着他一样。他忽然间,就有种想要他永远看着自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他抓起凤玉锦的手说着要永远在一起。

  那些天真美好的誓言,也许再不会有应验的一天,

  他的幸福与否已经和那个哥哥没有了关系。因为他不曾知晓,亦无法回应。

  “你想杀我的话,我应该没有命活到今天。你一直不动手,为什么?”

  “朕舍不得这双眼睛。”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凤玉吟没有唤来宫中的侍卫拿下夕景华,而夕景华也没有再靠近凤玉吟。这种死一样的寂静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来气。夕景华不是不想开口,只是他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

  他嫉妒那个替身,嫉妒得已经快要疯了。

  但是,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点点的窃喜吧。原来早在十年前,坠入红尘挣扎不得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

  “你和朕所爱之人有着一样的眼睛,可惜你永远不会是他,”凤玉吟幽幽地说道,“他十年前就死了,是朕亲手害死了他。”

  他没有死,没有疯,他就在你的面前,

  夕景华感觉有一只手紧紧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让他吐不出一个字来。那些他想说的话,偏偏是他一句也不能说的。

  凤玉吟知道了真相会怎样呢?还会像他以前迷路之后找到他时那样紧紧抱着他?

  不会了,夕景华知道,再不会有那样的拥抱。

  十年一觉,该醒了。

  “朕实在不该再对你心软,”

  凤玉吟从嘴里狠狠挤出几个字来,带着血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些日子朕是糊涂了,被你轻而易举地骗住。这天下间只有一个凤玉锦,朕怎能奢求他再回到朕的身边……”

  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回头路?

  他说完这几句话,返身抽出桌案上的佩剑,明晃晃的剑光冲着夕景华刺来。黑暗中,夕景华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那个犯了错说了谎不知所措的少年,他连自己的害怕都不会隐藏,还怎么做个无心无qíng的帝王?

  凤玉吟的剑直指要害,他没有躲闪的意思,却笑得无尽宠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因为害怕自己爱上了凤玉锦之外的人,就要去杀死那个让自己再次动心的人。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么?

  夕景华在这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凤玉吟心中所想。

  他爱凤玉锦,可他也爱夕景华。

  即便他们现在时两个身份的人,可是冥冥之中总有一些纠葛是无法理清,有些姻缘无法斩断。

  “宗主!”

  风月轩见此qíng景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出手了。她从梁上飞身下来,拉住夕景华的手急退数步,凤玉吟的剑就停在夕景华胸前,再没有向前半寸,

  “想杀我们宗主,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风月轩冷哼了一声,两只纤长的手指一合就夹住了凤玉吟的剑。随即她轻轻一弹,凤玉吟的剑脱手而出,重重地cha在他身后的木柱上。凤玉吟怎能容忍自己第二次栽在风月轩的手上,抬掌就去与她缠斗,

  “别闹了,”

  夕景华深深看了凤玉吟一眼,在风月轩身后轻描淡写道,“我们走吧。”

  ☆、决裂

  江湖人的这些习惯已经bī近了凤玉吟的底线。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虽然他亲眼见识过白风羽的轻功,但是眼睁睁看着夕景华和风月轩在整整一队弓箭手的围捕下逃出生天,这样的近距离的震撼感还是让凤玉吟不得不重新考虑朝廷对待江湖门派的态度了。

  他在夕景华临离开时看到了那个人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个表qíng。这个表qíng让他觉得有点心惊。

  那种笑是自信满满的,好像突然就从方才两人对峙时的yīn郁中脱离了出来。

  如果不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扰乱心神的人彻底除去,以凤玉吟的骄傲,他会宁愿自己亲手解决这个纠缠他,迷惑他,甚至可以说是敢对他为所yù为的人。自十年前凤玉锦那件事之后,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qíng绪起伏不定。

  如果不是动心了,怎么会将那只玉箫藏在身边,

  如果不是动摇了,怎么会在他和风月轩消失在箭雨中的那一刻大缓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不能有矛盾和犹豫,所以才想借别人的手来斩断这荒唐可笑的牵绊。可是,原来他做不到。

  当弓箭手从凤玉吟的御书房全数退去之后,他一个人寂寂地站在萧索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夜里,忽然有种不敢去面对‘凤玉锦’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背叛了那个可怜地哥哥。

  而且是连心都一起背叛了。

  不过,眼下夕景华的这件事虽然令凤玉吟困然,但还远不及他接下来将要面对事。就在夕景华夜探大鹓皇宫的第二天早朝,云家就传来云日慕病重告假的消息。凤玉吟对云日慕与夕景华的事略知一些,晓得他们私下有些往来,也知道云日慕对自己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忠臣。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他动手就是顾念他在云家和大鹓尚有些影响力。现在他突然称病,闭门谢客,而适时云清潇又从边地赶回京城处理兰妃一事,几件事接连而来让凤玉吟有些措手不及,况且孙昊阳出逃在外一事毕竟瞒不过风怀璧,他若知晓了一切,不知是会为孙昊阳屈尊求qíng,还是会亲自领旨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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