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选拔考试是开国时定下的,郡县的学堂可以直接推举三人参与省中会试,未在学堂念或者已经考过未中的便要经过当地第一层的考试才能去省试,通过的再入京城,在整个中录取三等,每一等分三品,按照十,二十,三十的数量录取。
这是三年一度的大事。
魏老爷作为曾经的重臣,一方面深喑朝堂险恶,并不想儿子去受了苦,另一方面又觉得男儿志高远就该在受些磨练,见些风霜。
学堂的信函来了几封,都被他推拒了。和魏夫人商量后,觉得魏连朔年龄还是差了一些,再过几年去也不迟。
魏连朔哪里管的这些,依旧每天敷衍完功课,心思一门全挂在了穆言身上。
如今穆言暂居魏府,魏连朔满心欢喜,以为近水楼台好处不少,却没想到因为人多眼杂,自己反而不太好明目张胆。
就这样憋屈了许久。直到穆言说要回西街收拾些东西的时刻,他很自然的跟着去了,又非常顺路的进了穆言的房间,阿六阿九早被他支走了。
这手就一路不安分的到了穆言衣衫里。
一晌贪欢。
穆言躺在他怀里,任魏连朔把玩自己的头发,他想起了前几日温云开对他说的话。
温云开说,子息,你可曾想过去参加乡选?
穆言一愣,要说他没想过,那肯定是假的。自古文商,文总是排前。即使他已经看开了名利,但比起在大街小巷间叫卖,书本依旧是他最心仪的物品。
他微微颔首。
温云开继续说,今年我可以推举一人,若你愿意,我可直接点了你去。
穆言想了想说,先生门生众多,我恐难服众。
温云开不耐的摆摆手,既然我已经开口,你便无需在意其他,只管点头或摇头。
穆言谨慎的答,事关重大容我考虑两天可好。
温云开应了。
穆言捏住魏连朔不安分的手,问他,重咥,魏老爷可要送你去乡选?
魏连朔轻柔的吻着他的头发,道,老头儿前日找我了,说是觉得我年龄尚小,肚子里没东西,让我再多读两年。
他接着说,我就不懂了,这做官有甚好的,比起去那京城,我更愿意与你一起留在这里。
听到这里,穆言兀地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魏连朔感受到怀中人环紧了他的腰,又被撩起了兴致,他捏着穆言的下巴道,歇好了罢?不如我们继续?
穆言来不及躲避又被他实实在在的欺负了一回。
次日他便去答复温云开了。
先生,承先生好意,然子息学识尚浅,应再苦学几年。
温云开微微叹了口气道,子息,那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说的应该是那榕树的谈话罢。穆言道,不敢忘。
温云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魏家少爷众多恩宠于身,这一路岂是好走的。
两人心知肚明,穆言低头答,是学生辜负了先生一片丹心。
温云开说,何来负我一说,只愿你将来未要后悔才好。
穆言深深的鞠了恭后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云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院里的芍药已经抽出新芽,今年chūn暖,它们吸收了足够的阳光,枝gān旺盛,应该能开出一番美景。
如果那人还在,肯定会开心的抓着他又蹦又跳吧。
“云开。”
“嗯?”
“等我们老了,我要在院落里种满一地的芍药。chūn天来了,满园芬芳,我就可以带着你躺在花丛间,我还可以压着你……啊,你踹我gān嘛。”
某人抱着脚疼的呲牙咧嘴的模样并不好看,很滑稽。其实他一身武学明明是可以躲开的,但他们相处的日子里反而是他欺负那人多一些。
温云开心里开花,脸上还是一幅嫌弃的模样。他转身就走。
那人急忙跟上,揽着他说,夏天,夏天就种上莲花,红色的,白色的。
“……莲是开在池子里的。”
“额,那我们就再挖一座池塘。欸,云开你怎么又打我。”
“打你痴人说梦。”
“梦还是要做做的,说不定就成真了呢对吧。我做梦都想娶你呢。”
“哼。”
“你哼什么。”
“是我迎娶你才对。”
那人闻言不怀好意道,咦,不知道是谁昨晚哭着喊我相公的。
温云开面上一下红起,这下根本不理他了。
那人又是道歉又是逗他的,两个少年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一路远去,俱是欢笑。
那画面,竟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再不曾忘记。
如今院里早已摆满了芍药,再过一月,纷繁盛开。
而这许多年来,你未曾来看过一眼,想必是怪我没种下莲叶吧。
温云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满嘴的苦涩。
你当池塘是好挖的么,等到了时间,等我等到了你,咱们便去那山间,chūn天芍药,夏日莲花,我答应你,绝不食言。
魇身离
这莲花终究没开起。
快要立夏的时节,温云开突然离开,说是京中有事托他去一趟,他推辞不过,只能去了。本以为是不多几日的事,没想到就这么耽搁上了。
他归期未定,魏连朔等倒因此得了空闲,天天扯着穆言去各处逛悠。那方见信见温月不在,也不怎么来烦他俩了,魏连朔自然如鱼得水,越发的腻着穆言。
阿六阿九心知肚明,两人眼色颇重,有时魏连朔在林府回不得家时,也亏得他俩的说辞才让魏夫人放了心去。
转眼间,西城的夏天到了。
西城属东南,气候湿润,夏季多雨,空气清凉,常有那耐不了北方旱热的官家商户来游玩避暑。魏老爷在北时人脉颇多,这来登门拜访的自然不少。
魏府这几日人多,穆言要主动搬回,被魏连朔拦住了。
起因是魏府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说是从京城退下的高官,带着他的小女儿来了。
这位小姐姓许,唤作庆央,与魏连朔境况颇为相似,家世显赫又同是受尽恩宠,何况年龄尚小,自然是有些任xing的。才来了魏府一日,魏府的仆人齐齐感到仿佛是回到了少爷年幼的时候。
奇怪的是这许小姐虽有些顽皮,见了两个人却老老实实的,一是魏老爷,另一个就是魏连朔了。按理说魏连朔也是个贪玩的人,两人该臭味相投才对,偏偏这许小姐见了他就躲,倒让他奇怪的紧,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穆言,莫非自己是头上长角了不成?
穆言没理他,心里却想起许多。
这番探访明着是来看魏老爷,但偏又带了自己的女儿,这其中意味大家都心知肚明,许小姐之所以会躲着魏连朔,想必是从多嘴的人处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罢。
从接受他的第一天起,穆言就清楚的知道两个人的去路。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了相知的温暖里,不愿去想那现世的处境。
如今,眼看着那许家的女儿明目张胆的来了魏府,他能做的就只有视而不见。可那许小姐不知是喝错了什么迷魂药,偏偏总要缠着他玩。
回来要他陪她练字,出门要他陪着逛街。
这日,他在看书,那许小姐又过来了。
“喂,穆哥哥,陪我去买点心。”
“不知许小姐要买什么点心?”
“西城桂花糕不是一绝么。听说有一家穆记做了很多年,非常不错。”
她说的不就是自家以前的生意么。
穆言被她毫无顾及的戳中了往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何必那么多废话。”
只见魏连朔突然从门口进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许庆央。
许小姐出于某些原因,对他总有些恐惧感,还是那丫鬟机灵,道,为何。
魏连朔抬起眼皮懒懒的瞅了她一眼。
那两人均被他眼神里的轻蔑惊到了。许小姐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主,何曾受过这气,甩着衣袖就跑了。
穆言瞅着她们主仆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你这可算作是开罪她们了。
魏连朔关门,伸手搂住他,道,无妨。
次日穆言回林府的时候,顺路买了点材料,生起火,又做了一回桂花糕,亲自给许庆央送去,她才开心了点。
许庆央掐了一块,放入口中,桂花的清香自舌尖散开,“哇,穆哥哥,这真是你做的啊?”
穆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庆央塞了一大口,刚要开口说话就噎了个死去活来,丝毫不扭捏的拍着胸脯,手脚并用的支使丫鬟把水送来。
穆言看着她呼噜噜的喝水,感觉这个小妹妹还真的挺与众不同的,不像那寻常的大家闺秀一般端庄娴贤淑,反而更为自然可爱。
那晚,他还是没忍住问魏连朔,“你觉得那许小姐如何。”
魏连朔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穆言是心里不舒服了,存着心眼故意逗他,毫不犹豫的说,”挺可爱的。”
穆言闻言心里顿时拧成一股绳,又不好在面上显露出来,他悻悻的答,“嗯,我也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
言罢又感觉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然而那字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竟然是一个都入不了眼。
魏连朔看着他的反应,早乐的不行了,嘴上却继续添油加醋,”那许小姐啊,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竟完全不像那些深闺里长大的大家闺秀,有趣的紧,”他看着穆言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继续说,“唉,可惜就是年龄好像小了些……”
这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只见穆言摔了门就出去了。
魏连朔这才知道自己玩脱了。连忙追出去,哪里还能看见穆言的身影。
只好往后院走,果不当然,看见穆言蹲在那榕树下。
此刻天色已晚,魏府府邸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整个后院在光亮的包围中也显出一种沉静的氛围,月色还未升起,巨大的榕树完全将穆言笼罩在树荫下,若不是他穿着青色衣衫,几乎要看不出那里蹲了一个人。
魏连朔轻声走过去,缓缓蹲下,伸出手拢住了身前的这个人。
他一身墨色,又是从背后走来的,穆言自然看不到,吓了一跳,突然闻到熟悉的气味才没有挣扎。
他把头埋在胸前,闷闷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不等魏连朔回答又继续说,“怎么不去找你那可爱的许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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