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万里,白雪红梅,美景如画。殷青玉不由心中一动,吩咐身边跟随的小厮,去取白纸和画笔。
他信步观赏着,隐约瞧见西南角落似有点点鹅huáng,原来那头种了一小片腊梅,他不由欣喜地走过去。
腊梅香气更为浓郁,花朵秀美,殷青玉站在树下看得正出神,忽然身后有人轻声道:“青玉!”
一回头,看到眼前的面容,顿时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是……他!
呼吸几乎停止,而胸口重重一震,分不清是梦是真……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青玉!” 程飞眼中也满是震惊欢喜,“真的是你……我以为,我们再也……”他声音颤抖。
“……阿飞!”殷青玉终于能够开口,一开口心就酸涩得厉害。他急忙抑制住。
心像突然破了个dòng,狂喜、惊惶、悲苦、委屈……直yù倾泻而下!
“青玉!上天有眼,能让我在这里……”程飞把他双手紧紧握在手中,忽然皱眉,“你脸色不好,人也瘦了……”端详着他苍白的脸,心疼极了。
灼热的温度从他手掌传来,殷青玉似乎醒悟到了什么,只觉心如针扎,慢慢抽回手。
察觉他的躲避,程飞握得更紧,半点不肯放松,急道:“青玉,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你还在怪我?”
殷青玉垂下眼,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没有……我挺好的,你不必担心……凌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们……”
“你在说些什么!”程飞猛然打断他,气得不知该笑该哭,自己日夜苦苦思念他,他上来就提凌微微!“我们之间的事,跟凌姑娘有什么关系?……不错,我爹是喜欢她,可我们只是朋友,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听他坦言无忌地诉说qíng感,殷青玉心头一震,仿佛热流淌过肺腑,竟然不再感觉到身上北风的寒冷。
啊,原来是这样的……他和自己一样,都没有割舍当初……
眼眶发热,声音更低:“如果你后悔……”自己是决计不会怪他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程飞断然道,眉间却又出现一丝懊恼,“……若说后悔,大概就是那一晚……”
他叹了口气,声音黯然。“那天晚上我是想同你道歉的,不承想,被殷凤翔发觉……见不到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急……我更怕,连累了你。”他凝视着心上人,“青玉,你可还好么?殷凤翔可曾为难你?”
此言一出,仿佛万钧雷霆,又似刺骨钢锥,殷青玉只觉眼前蓦地一暗,手脚瞬间冰凉,那些数不尽的屈rǔ难堪画面纷纷涌了上来;他僵立着,像是一个不着寸缕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上,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穿。
见他脸色剧变,程飞担心地追问:“青玉?”
殷青玉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开的口,他用尽所有努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放心……我还好……”
程飞半信半疑,总觉得有些不对,皱眉又问:“真的?”
殷青玉慢慢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道:“是。”
程飞看他除了荏弱些,浑身上下似乎也并无不妥,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你毕竟是他哥哥,他总会顾及一些……”
再平常不过的话,听在殷青玉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他不禁脸色惨白。
程飞看他身子颤抖,关切地问:“是不是太冷了?雪天里要多穿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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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伸臂要把他搂进怀里。
不想殷青玉却陡然退了一步,对他的亲密举动似乎十分抗拒。
程飞满是不解,又有些受伤,柔声问:“怎么了?你还是怪我?”
“我……”殷青玉困难地动了动嘴唇,他此刻如万蚁噬心,极为自惭形秽,注视着雪地,咬着牙继续往下说,“我,我前些时候得了一种病……身上都是毒疮……好脏……”
“是吗?”程飞又急又心疼地跨上前,“大夫怎么说?现在好些了吗?你家里人怎么照顾你的?还疼吗,我看看!”他着急地重新捉住殷青玉的手。
“……已经没事了。”殷青玉还是想挣脱。
程飞紧抓着不让。“真的已经好了?大夫这么说的?还有没有不舒服?”
殷青玉犹豫着,点了点头。“已经好了。可是……”他肩膀颤动,头也垂得极低,“可是真的很丑陋……很脏……你如果见到,一定……”
见他这般失落痛苦,程飞又心疼又好笑:“只是一场病,都过去了,还怕它做什么?过去的事别再想了,只要你现在好好的……难怪,你脸色不好,手又那么凉,原来是大病初愈……可恨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他自责道,伸手将殷青玉抱入怀中。
远远地传来呼唤:“大公子……”
是刚才去拿纸笔的小厮。程飞知道不可久留,匆匆摸了摸身上,拿出一面蓝色的小旗子塞到殷青玉手里:“青玉,今日匆匆一面,不知何时再相见,我们飞鸽联络,你把这面旗子cha在家里两日,两日后就是取下,信鸽也能认熟路。”
最后又握着殷青玉的手,恋恋不舍地凝视着他,直到小厮的声音越来越近,才一晃身,从梅林中消失了身影。
殷青玉心绪起伏得厉害,直到小厮气喘吁吁跑到身边:“公子,纸笔都好了……只是天冷,墨都、都凝成一块,所以得用热水化开……”
殷青玉根本听不见小厮说的什么,他心如乱麻,只是暗暗用手握住袖子下的小小旗子。
☆、传信
神不守舍地回到风华山庄,殷青玉又无意识地摩挲起了袖中的小旗子,仿佛这样才能确认梅园的相逢不是场梦。
趁着殷凤翔去见殷夫人,他支开了惜香和小双,来到屋外。左思右想,踌躇好一阵,终于选中一棵不起眼的老藤。他拿出旗子,旗子上不知涂了什么,有一股特殊芳香,他注意着四下无人,将旗子小心cha在了藤条之上。
这藤条位置不错,在屋内可以透过窗子看见,只要不留心,是不会注意到藤上多了一面小小蓝旗的。
尽管发生了许多屈rǔ不堪之事,程飞的坚定心意和温柔宽解却让他安慰许多,心中苦闷既减,晚饭竟破天荒地吃下了半碗多,晚上更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他满心里想的都是屋外那面旗子。信鸽会来吗?阿飞会说什么呢?能不能顺利把信接到手?
然而他的担心却是枉费,殷凤翔近日繁忙,大早就离开清露园,直到正午仍未出现。这对他来说,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正有些焦躁,一只灰色的鸽子飞来,在半空盘旋了两圈,朝老藤俯冲下去,停在旗子上。
果真来了!殷青玉又惊又喜,转眼看看惜香小双在园子另一头说话,他静悄悄地出了门,装作散心的模样,来到藤边,轻轻捉住了这只鸽子。
鸽子咕咕叫着,小爪子挣了两下。他看到后腿上系了一个小小竹筒,于是将竹筒打开,倒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程飞写了几句话,内容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虽寥寥数字,却饱含关切之意。殷青玉不觉心cháo起伏,对着纸条出神。
忽然听到惜香和小双的谈笑声越来越近,他醒过神,扭头看看她们,忙趁两人还没发觉时,放飞了手中的鸽子。
回到屋中,他看着手中的纸条,那字迹,那话语,一切,都昭示着他还在他身边,不曾远离。
他反反复复看着,却不敢留在屋中……殷凤翔与他同住,很容易就会发现的。他忍着不舍,终是把纸条毁掉了。
一连两日,殷凤翔忙于事务早出晚归,殷青玉很顺利地接到了程飞的信。为了不让鸽子久留引起他人察觉,他总是放飞鸽子后才回屋写下回信,待下一次飞来,取下新信后,即刻放入回信寄走。
两日后拔下旗子,信鸽果真还认得路。
仿佛好运气在同一时刻降临,这时节殷凤翔由于忙碌,加上殷夫人一直催促,终于要搬离清露园。
他离开后,虽然园中还有惜香小双,但已是方便多了。
殷青玉与程飞日日传信,从未有一日中断。即使互不能见面,有只言片语,也是qíng意不减。
日日开怀,身体也渐渐好转,jīng神气色越来越好。殷凤翔也让大夫一月内为他诊断几次,小心照拂。
如此旬月过去,过了新年,转眼就是立chūn了。
今年chūn天来得早,chūn糙新萌,嫩叶初发,枝头飞来小小huáng鹂,在嫩huáng新绿间穿梭鸣唱。
这日早饭后,惜香出园去了,小双则远远地修剪花枝。殷青玉望着窗前新绿,心qíng也不觉轻快起来。就算生得在偏僻的小糙,也能在chūn季来临时,晒一晒暖阳,吐一吐芬芳。即使冬日漫长,即使平凡至极,也总会有那么一线希望,不离不弃的。
他正出神,鸽子扑棱棱地闯入视野,依旧是盘旋几下,在老藤上落下。
信来了!他连忙要出屋,却在推开屋门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他抬眼一看,就是一惊。停在原地。
——殷凤翔站在门前,正待往里走。
☆、瓶供
见他惊异,殷凤翔道:“大哥的生辰,这是瓶供。”
殷青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是个纯白瓷瓶,瓶中几枝初开的桃花。
他微微一怔。对了……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辰……自己根本忘了。
这一带的习俗,过生辰时会供些新鲜花木在房里,意为新的一岁欣欣向荣。往年他过生辰,惜香她们也会折些新枝供在瓶里,只是天气尚冷,不是花开时节,通常是些柳枝。
殷凤翔说完后,走进屋里,打算将瓶供放在窗边。
见他朝那个方向走,殷青玉吓得不轻——万一他看到那只信鸽,一定会起疑心的!不由失声道:“……等等!”
殷凤翔转过身,望向他:“怎么?”
殷凤翔出言很轻缓,神色隐隐一丝喜悦。
话一出口,殷青玉才发现自己竟有两个月不曾与他说话了,脸微微一红,略感窘迫,但一门心思害怕他转身看到窗外,便胡乱找着托词:“我……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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