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微一愣。
“程公子是来提亲的,风华山庄从前也同我们议过亲,只是后来因为小姐……所以,他们会不会是因为……”小蝶声音越压越低,神色却有些激动。两位大名鼎鼎的英雄少年为小姐大打出手,可见小姐是多让人喜欢啊……
凌微微听明白顿时脸一红,低斥:“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转身下楼,急着去阻止同样jiāo好的两个世家大哥动手。
到了林子里,只见殷凤翔和程飞已经停了手,皆是满身láng狈,脸色却都异常沉重。
“程大哥!”她着急唤了一声。
程飞却浑然不觉,眉头深锁。
殷凤翔身上还渗着血,却理也不理,只对程飞道:“……事到如今,你自己打算。”说完转身便走。
程飞依然站在原地。
“程大哥!”凌微微奔上前,看到染血的衣袖,“呀!程大哥你受伤了!”
“程公子!“
“少爷!”
逍遥堡和龙威镖局的人纷纷围上来。
“程大哥,你快随我回堡里包扎一下吧!”凌微微心疼道。
程飞不作声,却突然返身快步向逍遥堡走去。
“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凌微微不解又有些委屈。
程飞停住,歉意道:“我有急事要立即回去,有负伯父伯母的好意了。”又转头对随行来的小厮宝山道:“让他们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走。”
“是,少爷。”宝山有些纳闷,但仍然应了,又取出一张纸条,“对了少爷,老爷刚刚来的飞鸽传书。”
程飞展开一看,登时心下冰凉。
程总镖头要他提亲后立即回府,筹备婚事,十日后正式完婚。
他看着纸条,郭盛在风华山庄说的一句话忽然响在耳边:“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记着愚兄的话……”
原来如此。他苦涩无比地笑了一笑:“大哥,你说得真对。”
☆、秋雨
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徐徐落下,停在一座气势非凡的府邸前。
通禀声很快穿过三重院落。最后由一名侍女在晶莹的珠帘外轻声道:“景王到了。”珠帘内,一位丽人放下手中书卷,微微一笑:“请。”
厅堂上,年轻的景王饮着茶,望向一众侍女簇拥下款款而出的丽人:“瑞阳,说来是你得了好东西邀我共赏,如今却叫我等了半晌,可是有意吊人胃口么?“
瑞阳公主笑道:“王兄xing子还是这么急。瑞阳哪里敢怠慢,不过是怕你下朝疲倦,不如先歇一歇。”
“有什么可疲倦,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何况,国事自有文武百官,”景王微一扬眉,“我能效力的只有家事。你知道,父皇愁你招驸马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也慨叹起来。瑞阳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但凡有所求无不百依百顺。她方一成年皇帝便赐公主府,令她独享府邸,与封王的皇子们一般无二,可见宠眷之盛。何况,公主又生得明艳照人,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真不知望穿了多少官宦子弟的眼睛,做梦也想当上驸马。
“乱花渐yù迷人眼,”瑞阳公主微哂,“王兄既然闲来无事,何妨陪着父皇愁一愁?”
“你呀,就是任xing。”景王无奈摇头,“父皇早把你宠坏了,依我说,不如不招,省得害了人家子弟。”
“如此甚好,”公主笑道,“有劳王兄了。”
“不讨好的事非要我来办。你知不知道,不止父皇愁,那些个朝臣也爱抓着机会替你愁。”
“他们兴致可真好,自家庭院不扫,要管别人屋瓦是红是绿,”公主明眸微眯,“王兄该举荐些好差事给他们,省得有人清闲太过闲出病。”
“他们也不过顺着父皇心意,凑个热闹,”景王识趣地调转话题,“你的好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拿出来?”
公主笑了一笑,目光示意,一旁的侍女捧上了一个长条盒子。
景王从盒中取出卷轴展开,随即眉峰一耸。端详了好一会,向瑞阳公主道:“果然不同!”他又垂眼看了片刻,疑惑:“时下各名家的手笔我也略知一二,这却从未见过。是何人所作?”
“王兄想不想见见?”
晴空下,清风无限,满园芬芳。殷青玉静静一人在花海中作画。
两年前他被水流冲到江岸,恰逢瑞阳公主车队经过,被救了起来。冰冷的江水冻得他嘴唇发青,御医说幸得他身上有一点内功底子,否则已经丧命。
他被收留在公主府。公主素有文才,喜欢书画,便留他在府中做了一名画师。
他来之前,公主府上已有六名画师,均大家出身。他籍籍无名,上无名师教导下无52书库,在一众名家眼里真乃山野之流。
他无来历无师承,更不善言语,谈何与人相jiāo。公主府画师们常相互切磋画技,邀饮谈笑,只把他孤零零撂在一旁。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这些。
——从无边无际的深水中苏醒,仿佛做了一个白茫茫的大梦,什么人事都已杳然远去。他的心里,只有画。只想画。
一名侍女轻盈来到身边,说道:“秋雨先生,殿下请你到前厅见客。”
见礼之后,景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年纪倒不大,笔下却有老庄之意。这幅画,”他展开画卷,“为何没有名字?”
殷青玉答道:“小民不知该题何名。”
“你心中有何所想,这画有何立意,自己竟然不知?”
殷青玉静了一下,开口:“心中有所想,却无法言语,才借画笔一述。如果言语能道出,也没有这幅画了。”
景王听了笑道:“有趣,说得在理。”转脸对公主道,“瑞阳,这样的怪才也给你收罗来,难得。”
公主不禁面有得色,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他不遇见我,又要遇见谁?”
景王笑盈盈地看了公主片刻,对殷青玉点头:“画得不错。赏。”
随从听命,上前赐了一对玉如意。
“你下去吧。”景王说完,端起茶向公主望去。“瑞阳,我有几句话。”
公主待殷青玉离开,转向景王:“王兄是不是要问此人来历?”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两年不在京中,所以不知,他是我出游时在江南救下的。”
景王问:“什么人?”
“据他自己说是寻常百姓,可我看他穿着,衣料上乘,仅次于宫中贡缎,定是出身富贵之家。他在江中溺水,醒来神思恍惚,问他如何失足,总不肯说。”
“既然来历可疑,怎能将他收于府中?”景王皱眉,“你身边有个不明不白的人,万一……”
“这一点我也清楚,”公主垂眼,“常说文如其人,画也一样。再娇艳的牡丹都能给他画得清冷孤寂、与世无争……他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愿qiáng人所难,终有一日他会向我坦诚一切。”
景王无奈笑笑:“你偏要这样聪明,叫旁人说什么好?即便他本分,也难保身上无所牵连。我看他对你我并不小心趋奉,对金银珠宝也不见心喜,绝非市井平民;若说富贵子弟,又无娇养倨傲痕迹。溺水之人得救,应心系家人,归心似箭,他却绝口不提留在府中;若说无家可归,为何却衣着富贵?这样蹊跷,定有不寻常的隐qíng。”
公主不由望着他,明眸流露赞许之色:“王兄心思敏捷,真是聪慧。”
公主从未这样赞人,景王心中一热,但仍旧担忧:“若他家中犯了案子,或是结了仇敌,岂不麻烦?父皇和我都不会放心。”
公主莞尔:“父皇不知,不会担心。至于王兄……难道信不过我?”
景王见她板上钉钉,只得叹了口气:“你啊……就是任xing。万事小心才好。你总是锋芒毕露,背后有多少人……”
公主忽然打断他:“王兄,你总关心我,知不知道你背后也有许多人盯着你?前日郑国公夫人上门,想托我在父皇面前进言,让她侄女嫁作景王妃;定国大将军的妹妹也常同她母亲上门,话里话外对王兄倾慕有加。”
景王脸色微微一沉,开口:“多事。”
公主微微一笑,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还待开口,忽然侍女来报:“殿下,礼部尚书张大人请两位殿下到府上赏画。还有一句话带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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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
“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王侯未可求。”
公主与景王对视一眼,齐道:“好大口气!”
☆、闯府
景王与公主出行,排场盛大,即便尚书府同在京都,一个时辰即到,也是大批仆从侍女,头前开路身后随侍,浩浩dàngdàng。
既是赏画,少不得也带上了画师。殷青玉与其他几名画师随行在轿辇后。
京都热闹,虽然有侍卫开路护驾,仍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围在路旁,议论纷纷。殷青玉不惯这类熙熙攘攘的qíng状,只小心低头看路,压根没注意到,前方百姓中一个摇晃的身影,正相向而来。
依次经过身边的百姓,殷青玉没有察觉,有一个人影在与他擦肩而过后,突然一震,踉跄着停下,转身回望远去的队伍。
礼部尚书张同早已等候多时,含笑将公主与景王迎入厅堂,捋须道:“景王殿下刚回京就驾临寒舍,有幸。多日不见,愈见风采!公主——”
瑞阳公主嫣然一笑:“你我上个月才见过,大人就不必谬赞了吧。”
张同会意。“两位殿下必是要单刀直入,看看微臣究竟得了什么宝贝竟敢如此夸口……且请上座,马上就来。”
公主笑道:“若是见了分晓,张大人言过其实,又当如何?”
张同“嘿嘿”两声:“认打认罚,悉听殿下。”
“哦?”这次开口的却是景王,“张大人一把年纪了,我们怎能为难,到时府上的收藏,我和瑞阳一人挑两件就是了。”
张同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一向不拘玩笑,也摸着胡须笑起来:“微臣从命。可臣也有一问,若臣没有夸口,两位殿下是不是当有所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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