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佑鸣不常去前面城墙,可每次去都叫绿乔提心吊胆大半天。
“王爷,您说您选的日子。”绿乔忍不住埋怨道,“您怎么就不能在蔺将军轮值的时候去呢,也好叫奴婢放心。”
唐佑鸣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这话传出去,另外几位将军定要记恨我了。”
绿乔不满意地反驳:“奴婢保证这里没有别人。主子,蔺将军怎么也比别人可靠些,您……”
唐佑鸣在扬州蔺府住了那些日子,绿乔自然对已经熟悉了的蔺维言更加放心,何况前两日唐佑鸣还说蔺砚身手不差,多少也是个保障。
唐佑鸣站起身让绿乔帮他穿戴盔甲,笑容高深莫测:“你啊,蔺将军正躲着我呢,我怎么好往前凑?”
绿乔瞪大眼睛,却不好太仔细地问主子的事,急得脸都憋红了。
唐佑鸣哈哈大笑,不再逗她。
这也怪不得蔺维言。他刚说过想要军心民心,没有两个时辰就拉拢了几个将军做些不太好摆到台面上说的事,谁碰到这件事都得多想。蔺维言只是稍微避着他,已经是心里素质不错了。不过这次的事他确实冤枉,他还没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卢鸿达下城后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但凡有点别的办法,他一定不会开这个头。只要打了胜仗,蔺维言他们的安全定然无碍,他则不然。监军就是那么回事儿,他可以跟着封赏的人风光,同样可以与被问罪的人同责。只要陛下想,撇开主将这件事就不可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两权相害取其轻,现在这样,至少问心无愧。
☆、埋伏(一)
“王爷,鞑靼准备动手了!”曹郜章深夜到访,语气激动,“他们开始调动物资了!”
唐佑鸣坐直身体:“怎么调动的?”
曹郜章牛嚼牡丹地喝了一大碗茶:“有些奇怪。线人说,他们准备了很多gān粮,还有不少驱虫药和火把,像是要长行军。倒是准备的糙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难道他们不准备用骑兵?”
唐佑鸣不语。
曹郜章等唐佑鸣开口,等了一会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敬王的东西就是好,虽说他不会品,可喝起来就是比他那黑漆漆的茶汤子qiáng。
唐佑鸣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只是与曹郜章提到的事qíng没什么必然联系:“刚巧,我这里也得到宋将军的消息。最近几日,有很多鞑子在那处小关口前面徘徊,他抓了不少舌头,只是这些人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说,想来应该是他们的侦察兵。”
曹郜章恍然击掌:“他们果然在打那处关口的主意!”
唐佑鸣摇头:“不见得。”被抓了那么多人,达穆尔不可能猜不到那里有人镇守。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调动物资,那么必然有所行动。难道qiáng攻那处小关口?不可能,那可不是固若金汤的咸丰城,鞑靼没必要弃骑兵与不顾。
唐佑鸣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
曹郜章见他面色有异,连忙问:“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唐佑鸣点头:“有些想法了。不过应对的时候还需要曹将军与蔺将军帮忙。”
曹郜章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谈完正事,曹郜章不好继续打扰唐佑鸣,虽然他很想再留一会儿,若是能要到一点酒就更好了。他在这边疆之地守了几年,从未喝过这等烈酒,喝了一次便上瘾了,没事就想来蹭些喝。可惜敬王不会给他面子,觉得他烦了便会直接赶他。曹郜章咂咂嘴,又喝了一杯茶才告退。
卢鸿达这几日很烦躁。他知道蜗居城中不是好办法,他正在试图作战方案,可鞑子似乎盯上他了。别人轮值时,鞑子攻击的时间特别短,连他都看得出敷衍来,轮到他轮值时,鞑子的攻击特别卖命,不持续几个时辰不罢休不说,各种攻城器械也全都摆出来,夜袭突击轮番上。若他真是软柿子也就罢了,明明另外几个人部队的伤亡比他大得多,为什么鞑靼专门挑他打?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几乎都以为咸丰城中有人通敌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兵就要不够了。
卢鸿达咬咬牙,想要主动出击,又怕着了鞑靼的道,反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艰难地决定,再等几日,若是鞑靼还是欺人太甚,他便要摆明车马地与鞑子决一死战!
他隐约察觉到咸丰城内暗流涌动,偏偏蔺维言几人老实得很,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不说二话,唐佑鸣也懒洋洋的不太管事,刚开战时的犀利像是一场错觉,他有心怀疑都不知该从哪下手。
这些都bī迫着他快些下决定,他这几夜常从噩梦中惊醒,疑心更甚。
唐佑鸣几人哪能让他镇定下来?他们已经虚报过伤亡了,拉弓没有回头箭,卢鸿达醒悟得太晚,也让人看透了他是个糙包的事实,没人想把自己的身家xing命托付在他身上。
林翰茂几人彻底见识了唐佑鸣的一张嘴有多能耐,怪不得京城里从官家小姐到青楼花魁都对唐佑鸣念念不忘,他给人迷魂的功力实属难得一见。至少目前为止,卢鸿达能稳住,大部分是唐佑鸣的功劳,连彭笛都被他忽悠住了。
曹郜章嘴笨,最佩服思维敏捷,能言巧辩的人,每次唐佑鸣安抚哄骗卢鸿达时,他都会流露出崇拜的眼神,因而与唐佑鸣的关系近了许多。
卢鸿达只以为是唐佑鸣花言巧语收买了曹郜章,反倒放心不少。
一时间咸丰城里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不久后的一天,天气不佳,yīn沉沉的似要下雨,当夜,夜空墨黑,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咸丰城内静悄悄的,只有城墙上的士兵举着火把走来走去,小心地警惕着。
然而在咸丰城两侧的密林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很多人踩过糙地快速前进的脚步声。这些人没有点火把,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打着绑腿,行进速度非常快,更难得的是,这么多人急行军,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声音。
很快,他们进入了山脉腹地,与咸丰城的距离越来越远。
“首领,没问题,中原人没发现我们。”一个大汉走到黑宁古勒身边,低声道,“继续前进吗?”
黑宁古勒从腰间拿下酒袋,咬下塞子喝了一口:“前进。天亮之前要找到水源。命令下去,谁都不准点火,要是谁被中原人发现了,全家逐出部落!”
“是!”大汉听完黑宁古勒的命令,低声应了一句打算退下。
“等等!”黑宁古勒做了一个安静的姿势,“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大汉偏头仔细听了一会儿,犹豫道:“没有。”
黑宁古勒不放心地道:“你去前面看看。”说完,做了一个暂停前进的手势。
后面的部族士兵纷纷停了下来,大汉则小心地匍匐着向前,很快隐没在夜色中。黑宁古勒站在原地,拄着蒙古刀,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这次行动,齐蔑斯部族的作战目标是跨越澄胥山脉,一方面可以切断咸丰城的给养,另一方面可以径直攻入大平朝内部,就像烧红的刀子一样楔入中原土地。待到他们攻势受阻之时,达穆尔可汗带领的另外一支部队也该将失去补给的咸丰城拿下了。到时,大批骑兵可从咸丰城经过与他会和,他们完全可以如入无人之境,更别提他们还有汉人内应。只要冲过澄胥山,未来的战事便是一片坦途!
想到未来的广阔前景,黑宁古勒难免心旌摇dàng,断断不会容许失败。他甚至一改往常大张旗鼓的作风,亲自带队秘密跨越澄胥山。
可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前方可能出事了。他的手指在刀鞘上摩挲着,等待大汉的回报,眼神狰狞。
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熟悉的呼啸声响起,他愕然抬头,看到了夜空中模模糊糊却无比可怕的硕大石块。
他登时大喊道:“退!退!”
再蠢的人也知道,他们中了敌人的埋伏,可是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不如退入山林与对方周旋。
黑宁古勒心中有丝不是很明显的后悔。森林中的狩猎部族一直希望得到以达穆尔可汗为首的糙原游牧部族的庇佑,可惜达穆尔可汗嫌恶他们贫困落后,一直不肯接纳他们。现在若是有个狩猎部族的猎人,他们在森林中的行动将会游刃有余得多。
可qíng况不容许他多想,身后乍然响起的惨叫打断了他的思路。黑宁古勒猛然回头,怒吼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部族的首领快步跑过来:“大人,是、是陷阱!汉人的陷阱!很多我们走过的地方忽然塌了,里面还有藏着的汉人士兵,士兵根本没有防备!”
黑宁古勒咬牙:“命令士兵,停止后撤,跟我冲上去!”
上面有可怕的石块,后面有神出鬼没的陷阱,又处于黑暗中,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就算是鞑靼悍不畏死的士兵,想要集合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qíng。
黑宁古勒想了想,咬牙道:“点燃火把!让士兵向火把处聚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就没必要隐藏行踪了。
他身边的士兵立刻点燃火炬,可是下一刻就被不知道从哪里she出来的冷箭she穿喉管,倒地身亡,手上的火炬也被扑灭了。
黑宁古勒额头流出一滴冷汗。汉人在做什么?
蔺维言他们不会让鞑靼点燃火把,因为他们同样不想被咸丰城内的人发现踪迹。若是卢鸿达在这里,大概能看出出现在此地士兵的数量,与蔺维言几人报上去的伤亡数相差不多。
人数不多,准备却足,从陷阱到提前安排好的投石车,再到早就找好隐蔽的弓箭手,通通都够鞑靼喝一壶。
黑宁古勒想退退不出去,想前进又集结不了队伍,骑虎难下。连他自己都不能彻底搞清楚附近的地形qíng况,遑论指挥。
黑宁古勒血气上涌,悍勇本色显露无疑,一声怒吼传出很远:“哪怕用命填,也给我把陷阱破坏掉!!”
鞑靼士兵嗷嗷叫着贯彻了他的命令,厮杀声四起。
藏身在陷阱里的汉人士兵并不与他们死战,将还没有用过的陷阱尽数启动,而后抽身后退。鞑靼士兵杀上了瘾,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负责围堵的林翰茂冷笑一声:“林家军听令!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冷吗,我正蹲在被子里吃冰淇淋……同时我拒绝出门(。
☆、埋伏(二)
突破了陷阱的鞑靼士兵没跑多远,就发现了一大片空地,在树木茂盛的森林里格外突兀。紧接着,举着□□的林家军从各种地方钻了出来,锃亮的枪尖在黑夜中闪着光。
这里是林翰茂专门为善用□□的林家军头阵开辟的战场,没有树木阻碍,还用砍伐的树木做了路障封锁四周,想冲出去没那么容易。
为了避免鞑靼士兵分散逃入密林,他们几人煞费苦心,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能否成功在此一举。
分散逃窜的鞑靼士兵哪里是严阵以待的林家军对手,外加武器太短,很难接近□□军身边,很快就被将近丈长的□□穿成了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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