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帅帐,达穆尔可汗好好地犒赏了黑宁古勒一番,连带着一群小部族的首领都松了口气。
相比之下,咸丰城内的气氛则有些可怕,因为卢鸿达被鞑靼吓破了胆子。
“我才是主将,你们要抗命吗!”卢鸿达yīn森森地说,“如果你们没听懂,我再重复一遍。即日起,每日一人轮番值守,没我的命令,谁的士兵都不准出城。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谁的士兵把城墙丢了,可别怪我用你的脑袋向陛下请罪!”
林翰茂急了:“守住城墙没问题,不准出城是什么意思?难道卢将军觉得我们中有叛徒?”
唐佑鸣坐在卢鸿达对面,端着茶杯,低头认真地数茶梗,并不cha话。卢鸿达视线经过他,本想警告一番,却没能对上视线。不过卢鸿达并不十分在意,他想警告的是这几个不止心里打小算盘,连面上都不听话的将军:“林小将军多虑了,我是说,不准任何人出城,无论是奇袭还是突击,只要敢把城门打开……”
卢鸿达意味深长地截住了话头,其余几人脸色齐齐一变,连彭笛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用兵贵在多谋,而卢鸿达身为一军主将,居然要他们死守?如果把现如今还算不错的形势守成死的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彭笛委婉道:“俗话说兵不厌诈,如果我们一味固守城中,怕是要被对方算计。”
卢鸿达脑子中全是鞑子士兵的凶悍眼神,听到彭笛这句话,yīn狠起来:“再重复一遍,我才是主将!”
曹郜章气了个倒仰,正要开口,唐佑鸣放下茶杯,缓缓道:“几位将军先出去吧,本王跟卢将军聊聊。”
林翰茂露出不可置信的表qíng,抢上一步:“敬王殿下!这件事牵扯到我大平朝数千万百姓,您……”千万不要做什么背负千古恶名的傻事。
唐佑鸣没有看他,直视卢鸿达,轻轻说:“出去。”
林翰茂坚持道:“不行。我要知道你的立场。”
唐佑鸣终于转头,表qíng介于轻松和不正经之间:“华盛,你先出去吧。”
听到这个称呼,林翰茂的脸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泛红,不敢置信地瞪了唐佑鸣一会儿,哼了一声。
另外几人跟着出去,帅帐里只剩下唐佑鸣和卢鸿达两个人。
“敬王殿下有什么话想对本官说?”卢鸿达不yīn不阳地问。
“卢将军也看到了,林小将军与本王虽然没有太多jiāoqíng,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关键时刻还是可以说上两句话的。”唐佑鸣闲适地靠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来,“蔺将军与本王共事过,点头之jiāo总是有的。”
卢鸿达心里一动:“王爷的意思是……”
唐佑鸣笑笑:“听说彭将军与您关系不错,宋直将军则远在他处……”
卢鸿达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敬王是说,可以替我劝劝这几位将军?”
唐佑鸣有些神秘地笑了笑:“本王当然愿意帮这个忙,只是本王也希望卢将军能帮本王一个忙。”
卢鸿达心思急转。林翰茂这几个小将绝对不会对他言听计从,偏偏这几个人要么后台硬要么得圣宠,若是唐佑鸣愿意出面,不止他的命令可以贯彻下去,日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可以拖唐佑鸣一起顶罪。
想到这里,卢鸿达脸上笑意真挚:“王爷请说,只要是末将力所能及之事,末将甘愿肝脑涂地!”
唐佑鸣摆手,用你懂我懂的语气说:“这个词太重了,本王当不得。本王的要求也简单,陛下派本王监军,因此本王一定要回到京城去,向陛下回禀。不过战场上刀枪无眼,本王若真是有个好歹,也是有违圣命,想到这里,本王心里难免日夜担心有悖于陛下的期待。故而,本王想向将军请个特殊的命令,至于什么命令么……视qíng况而定。本王保证,不到危机时刻,绝不会请求将军下达特殊命令。”
能把怕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仅此一家。
卢鸿达愣了一下,有些不想答应。哪怕唐佑鸣要求随时脱离战场,他都可以一口答应,但“视qíng况而定”可做的文章太多了。只是想到外面那几个棘手的人,他还是咬牙道:“末将答应王爷了。”
唐佑鸣满意地笑笑:“既然这样,本王就去找林小将军与蔺将军谈谈。曹将军么,本王会探探他的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忽然想道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剧场……崩的不忍直视,大家当番外看好了,与原文没有任何关系(喂
某日,王爷想出京城。
蔺大人:不行。
王爷眯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喵。
蔺大人懵bī:……?……去吧= =
王爷走了,头发丝儿都在撒欢。
蔺大人:李庆,你跟去看着,别让他太出格。
李庆内心面条泪,谁愿意做这破事儿啊,一会儿要被王爷瞪就算了,回来说不定还要被主子臭骂一顿。
晚上,李庆先回来,第一件事是默默跪下。
蔺大人:他gān什么去了。
李庆:……今日乞巧节,乞巧市上十分热闹,呃……很多小姐都在河边祈福。
蔺大人拂袖而去。
一个时辰后,唐佑鸣带着唐松回来,看起来心qíng十分不错。蔺大人黑着脸把人捉进屋里,一晚上没再出现过。
第二天,唐松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样东西放在蔺维言书桌上,是一块覆着薄土的木板,上面还有一座jīng巧小房子,房子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物,估摸着是牛郎和织女,房子外面的薄土上有翠绿的小芽,看起来稚嫩得很。唐松抹了一把汗:主子说了,让大人好好……呃……乞巧……
☆、开局(二)
卢鸿达离开后,唐佑鸣在空无一人的帅帐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打开大门,果然看到蔺维言、林翰茂和曹郜章一起在门外等着,彭笛和卢鸿达不知去向。
唐佑鸣没有嬉闹,本想跟他理论的林翰茂也不得不暂时压下火气等他开口。他和曹郜章是被蔺维言留下来的,彭笛也是被蔺维言赶走的,想到前两日唐佑鸣在宴上对蔺维言做的口型,他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的忐忑。
唐佑鸣让他们都坐,自己走回刚刚的位置,开门见山道:“卢将军打定主意死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确保你们听话。”
曹郜章瞪大眼睛,非常不服气地粗喘着,蔺维言怕他说什么难听的话触怒唐佑鸣,不得已接口道:“那王爷希望我们怎么做?”
“我答应他了。”唐佑鸣轻描淡写地说,在林翰茂和曹郜章拍桌子之前继续开口,“这仗这么打下去不行,我们占据有利地形,伤亡依旧是对方的二倍以上。卢将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别说改变战术,战场上调动士兵都不能做到恰当及时,我们必须撇开他。”
蔺维言长出一口气:“没错,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曹郜章只想护住咸丰城,林翰茂虽然比他骄纵一些,不过常住京城,对官场上的事qíng了解更深,想得也更多,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撇开他……”
唐佑鸣简略地说:“我们完全没必要按照卢鸿达的意愿打,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有很多。鞑靼的瘟疫怎么样了,有没有可乘之机?他们集合众多部族大举进犯,所有的部族都会乖乖听命吗?而且据我所知,糙原上有很多部族并不承认达穆尔可汗的地位。”
林翰茂倒吸一口气。
他的确没想过这些,因为这些根本不是他能想的,陛下给他们的任务只是拦下鞑靼,而唐佑鸣说的这些,能灭了鞑靼。
唐佑鸣看到林翰茂表qíng惊愕,无辜地摊手:“举个例子而已。”
蔺维言gān咳一声,对其余二人说:“我今日也在城墙上,状况不容乐观。”
曹郜章倒是gān脆,直接说:“只要能守住城池,末将愿意与王爷共进退!”咸丰城条件确实艰苦,可他镇守了几年,不可能一点感qíng没有。何况他早就看卢鸿达不顺眼了,他戍卫边关,劳苦功高,流血流汗,卢鸿达一个住在京城享清福的,还总对他摆谱,曹郜章脾气再好也受不了。
林翰茂沉默了一会儿:“曹将军,请您先出去一下,容我与监军大人和蔺将军谈谈再下决定。”
曹郜章对林翰茂的印象着实不错,听他犹豫,有些急迫地劝道:“我知道林小将军顾虑什么,可现在最要紧的是杀退鞑靼。等到战事结束,只要您有军功在身,其余的自然无法对您产生什么妨碍。”
林翰茂依旧摇头:“曹将军放心,我只是想问监军大人一个问题。”说完,眼神锐利,直指唐佑鸣。
唐佑鸣安之若素,只对曹郜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郜章只得暂时离开,房间内剩下三个人。唐佑鸣身上的盔甲还没脱下来,不方便太恶形恶状,只尽可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本王对天发誓,今日上城墙之前,本王与蔺将军从未密谋过什么。”
既然唐佑鸣都这么说了,蔺维言只得表明立场,他苦笑道:“王爷说的是真的。今日守城之战,实在……一言难尽。”
林翰茂焦躁地走来走去:“卢鸿达跟自己人玩心眼的时候还挺机灵的,他会由着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唐佑鸣并不担心这个,镇定道:“恰好这就是问题的重点。他窝里斗厉害,却没办法冷静面对鞑靼,与此同时,鞑靼不可能按照他的预想攻击。他出现纰漏的时候,就是我们准备动手的时候。这可能需要曹将军帮忙,他在这边经营多年,能得到的消息远比我们多。”
林翰茂下意识点头,随后发觉自己被唐佑鸣牵着鼻子走,回过神来,恶狠狠道:“我与你配合只此一次。”
唐佑鸣不乐意地小声嘀咕:“你当我乐意担这苦差事?你要是能给我弄回京城,连这次配合都可以免了。”
眼瞧着唐佑鸣得了便宜还卖乖,蔺维言gān咳一声,免得他彻底激怒林翰茂:“我会派人给宋直将军送封信,问问他的意思。末将认为那处关隘很重要,最好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林翰茂恼羞成怒而去,唐佑鸣无所谓地耸肩,发现只剩他和蔺维言后,又不正经起来:“几月过去,大人与本王的配合依旧默契啊。我们若是哪日落魄了,一起行走江湖,配合对方行骗,也能赚得盆钵皆满。”
蔺维言瞄他一眼:“赚钱的营生那么多,王爷却只能想到行骗。”说完直接离开。
唐佑鸣被人教训了,摸摸鼻子:“难道刚刚那句话的重点不是跟我一起么?”
鞑靼不是每日都攻城,给了咸丰城中众人一些喘息的时间。
宋直的回复与唐佑鸣几人预想中的一样,他同意撇开卢鸿达,只是在信中说,他不在咸丰城,帮不上什么忙,甚是愧疚。
没人提起彭笛,既不打算拉拢他,也不打算惹怒他,只有卢鸿达与他的关系还如以往,见面能说上两句话,却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不知道彭笛怎么向京城递的折子,至少到目前为止,陛下还没有出手gān涉咸丰城战局的意思。就算如此,曹郜章依旧不敢怠慢,原本几日才会整合一次的线人qíng报改为每日关注,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消息,便与唐佑鸣等人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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