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青想一想,点头道:“也好,若是又做什么体力活儿……”
哪知这回并非什么体力活,是营里暗走,寻了暗门,夜里去寻乐。
几人聚在一处,说话小心翼翼。
晓得的人去过几回,见唐浩青面色有异,便道:“唐兄弟尽可放宽心……营里小规矩,不会有人当说法,若是顶头晓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浩青便笑道:“也是,这营里一来三两年,弟兄们沾不着荤腥。”
崔宏道:“你要去?”
唐浩青小声道:“怎可不去,这便是套话的好时候……刚巧赶上了,机不可失。”
“窸窸窣窣说甚呢?”伙长看他们一眼,再道,“到夜里……便去……”
唐浩青口里应着,心里头做打算。
崔宏漠然道:“我也去。”
伙长眉头一皱,唐浩青忙道:“诶,我兄弟……有些愣,带他去罢,银钱我自出便是。”
“未开过这例……”伙长眉头一挑道。
唐浩青会意,便递一串去,伙长收了铜廿手里掂一掂,纳入怀里才道:“若不是看你这兄弟。”
崔宏转头看他一眼。
伙长看他一双眼,惊得口里言语断一断,一时便忘了要说甚,挥一挥手道:“……先散罢先散罢,记好了便是……”
唐浩青便同其他人一道谢过,待人走了再各自散了。
同崔宏一道走回去,崔宏问道:“夜里……”
唐浩青笑道:“成日cao得什么心,哪来的心力,正烦着,添什么乱。”
崔宏随口嗯一句,便不出声了。
到夜里出营时候,先前同唐浩青说话那人又凑过来道:“晓得今日去哪儿不?”
唐浩青便笑道:“这还能不晓得,不就是……”
“秦家。”那人高深莫测道,“秦家的小娘子那可真是……啧啧……”
唐浩青一面加以应付着,心里盘算甚时候打探,也不知单走一伙还是有上头的一道去,若是从后者,以他之能这要问出点什么来也不是个难事
崔宏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给唐浩青撞一撞方回神,问道:“怎么?”
唐浩青问道:“想什么,竟还出神?”
崔宏眼神乱飘,道:“没什么。”
唐浩青道:“莫不是方才听人说秦家小娘子……”
崔宏摸一摸鼻子道:“没听到。”
唐浩青嫌崔宏没趣,便不说了,只混在人堆里走。
到去处出来迎人的假母周身香粉扑鼻,唐浩青鼻里出气几回,落座了才好些。
正巧安排差错,唐浩青身旁无空的坐处,便叫崔宏正对面坐去。
秦家娘子虽不如长安都知,却也容止有度,颇有些风度。
唐浩青笑接几句词,换来美人香满怀,同行几个便都笑他有福。
不过是占了田舍奴不同词律的便宜,唐浩青正得意,换眼一看崔宏,见崔宏面色不动,心内几分狐疑,不过逢场作戏,崔宏脸色也不能全当眼瞧。
这出来寻欢作乐多少时日碰一回,不多时便个个都怀中温香软玉,还说什么对曲儿,俱都如láng似虎,恨不得就地办事。
只崔宏仍一人坐着吃酒,有娘子投怀也不为所动,面孔生得俊有甚用处,一张冷脸煞也煞走了。
幸而现时旁人无暇顾他,也未有人说起。
唐浩青怀中搂着娘子,笑嘻嘻和着词儿轻唱,娘子敬他一杯酒,他便同那般酒色之徒,一把握了姑娘柔荑,就着一双玉手饮下,再转眼向那娘子一笑。
唐浩青本就生得清秀俊朗,这一笑虽轻佻,却也不失翩翩公子意,惹得娘子粉面飞红,两眼笑意盈盈。
正凑了脸面上去,唐浩青忽抬头。
崔宏正对面,死死盯着他,叫他这一时全然下不去口。
这半出戏只好作罢。
唐浩青一面同娘子谈笑,一面时不时向崔宏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崔宏不为所动,不愿同他一道做戏,只自顾自吃酒。
唐浩青拿他没辙,便只好且不管他。
只是这许久过去未有除这几人外的生面孔,怕是这一夜白吃一顿酒。
唐浩青眼睛转一转,便又有了主意。
再一杯水酒落肚,再要添酒,唐浩青晓得自己尽量,拿手将杯口盖了,笑道:“不胜酒力,不若办些正事……”
娘子抬袖掩面,起身细笑道:“郎君随我来。”
唐浩青还未起身,崔宏便先起身道:“去茅房。”
唐浩青:“……”
茅房往东,厢房向西,唐浩青与崔宏正错身而过,到崔宏手掌心悄悄捏一捏。
崔宏愣一愣,也不停步,直走了。
唐浩青给娘子领着路,到房内,待娘子掌灯,两眼眯着瞧一周,布置有雅趣,可惜他品不出多少来。
办正事是要去榻上的,屋内雅趣不雅趣,倒也无几分用处。
唐浩青给娘子带到卧榻旁,未触到被褥缎面,先出手将灯烛熄了。
这一套本是驾轻就熟,出手无影,娘子忽见屋内暗了,无风无雨,他二人又皆不在灯烛旁,一刻里惊叫出声,却给唐浩青捂了嘴。
“娘子莫怕。”唐浩青温声道。
唐浩青温声细语时候难说不惹女儿愁,娘子便当真给他唬住,不出声了。
“郎君这是……”
“不才于军中任小职……”唐浩青道,“男儿存远志,要娘子帮个小忙。”
“……郎君但讲。”那娘子道。
“要升官自然要巴结上头,说得俗了,娘子莫怪。”唐浩青笑道。
“人之常qíng,郎君不必……”
唐浩青便笑道:“娘子家中常有军中人往来,可有比这伙长更……”
话不说尽,这小娘子亦是明白人,便道:“有,时有……队正等,领人十数。”
唐浩青又问道:“再有?”
“……董将军亲自来过几回。”娘子道,“夜深时候只三四人来的。”
唐浩青道:“如此……娘子可晓得他何时再来?”
“董将军来前一日先派人布令,知会一声,叫我们备好酒菜点心。”娘子道。
“多谢娘子……”唐浩青笑一笑,将手中一支细哨笛送到娘子手中,道,“便还要劳烦娘子一事。”
“承蒙郎君不弃。”娘子细声道。
唐浩青便道:“若是董将军差人来过,请娘子托人jiāo这支竹哨与我。”
娘子犹豫片刻,便接了这竹哨。
唐浩青便走开去点了灯烛,两手抱拳施一礼,有意叫她看出自己非军中寻常乡野汉,笑道:“有劳了。”
说罢便转身出门去了,走前还不忘为娘子掩门。
向暗处走几步,迎面撞上崔宏。
“这便好了?”崔宏讶异道。
唐浩青莫名其妙:“自然好了,不过是说几句话……”
崔宏便道:“……哦。”
唐浩青这才回过味来,皱眉怒道:“都想的甚!”
崔宏便道:“……我以为你那个……”
唐浩青道:“甚那个……没有,走了。”
二人都满身酒味,说话间酒气扑鼻,唐浩青酒量连尚可都算不上,此时便是微醺了。
酒意上头便话里话外三分糊涂,崔宏站住不动,便去拉他,道:“哎,先不回营去……”
崔宏应声道:“去哪儿?”
唐浩青将崔宏手抓了,二人十指相扣,微微眯了眼想一会儿,道:“……不晓得。”
“……醉了?”崔宏问道。
“暂且……没有罢。”唐浩青道,“走罢。”
崔宏便将他手松了,转身道:“上来。”
正中唐浩青下怀,便嘿地一声跳上崔宏背去,给崔宏背着飞檐走壁,轻功溜出了这秦家院子。
屋里娘子终于回神,听到门外有动静,便开门去瞧,然而屋外树影婆娑,月华如水,哪来的半点人影,便又将门掩了回去。
再看案上,早时本是空无一物,此时竟悄悄躺了一匹好绢。
抱了绢再愣神片刻,便向门扉屋外微微曲一曲身,道:“谢过郎君。”
唐浩青于崔宏背脊上,给夜风一chuī,权当是醒酒,开口道:“你晓得我给了那娘子多少?”
崔宏道:“不知道。”
唐浩青唏嘘道:“也是苦命人……我给她一匹绢,虽说赎个清白还差得远……”
崔宏道:“嗯。”
唐浩青问道:“不嫌我花得粗了?”
崔宏道:“你想花便花,不足了我便去抢……去做生意赚来。”
唐浩青道:“也好,我同你一道劫道去,比你寨里的兄弟总顶用些。”
崔宏道:“不用,寨里头兄弟人便足了,你若一道来还难些。”
“难个甚,不过是杀人越货,忘了我做甚买卖么?”唐浩青道。
“没忘。”崔宏道。
“那便先不说这个……”唐浩青道。
“困不?”崔宏问道。
唐浩青道:“不困,唉,到哪里去?”
崔宏道:“不晓得。”
唐浩青道:“……寻些吃食罢,饿了。”
崔宏便停了步。
“怎么?”唐浩青问道。
见崔宏怀里掏出块糕饼来,反手递给唐浩青道:“晓得你会饿。”
唐浩青接了糕饼叼嘴里,含糊不清笑道道:“贤淑……”
崔宏伸手同唐浩青一手捏一捏,便重又迈步。
☆、三十八
夜里崔宏不识得路,还要唐浩青来引,不回营去便要先寻个歇脚地方,到天要放亮时再摸回营里去。
唐浩青随口指路,崔宏也随他走,避过三两个巡夜的,便闪身进一家旧宿。
主人家睡得迷迷糊糊,给唐浩青叫起来,正要叫出声便给崔宏捂了。
唐浩青说来意,讨间房住,再讨盏油烛使。
又问:“不知主人家可有空屋……”
中年汉子给崔宏一手卡着颈子,嘴也给捂上,只好唔唔点头。
唐浩青道:“……你这样让人怎么答话,先松了。”
崔宏便嗯一声,将捂嘴的手松了。
唐浩青道:“都松了。”
崔宏便站到唐浩青身后去了。
主人家心有余悸,看一眼二人,见崔宏对唐浩青言听计从,只当这大个子是面前这人的随从,伸手摸一摸脖子,便带二人去家中空房。
唐浩青身上稍带些酒气,像是哪家公子哥儿夜里出来寻乐子,过了行钟又不好留宿,只得另寻住处。
正是兵荒马乱时候,少不得多长个心眼,主人家再回头瞧一眼这二人,虽觉不妥,却也一时想不到什么托辞来请人出去。
唐浩青手里不知何时变出的铜廿,整串便端进这中年汉子手里,道一句劳累,便转身进屋将门扇掩了。
主人家给关出门去,瞧瞧手里铜钱,倒像是睡梦里发了横财,揉一揉眼,便登时喜笑颜开,也不想着打发人出门去,自己回房藏钱贯儿去。
早过人定,唐浩青打个手势,忽又记起崔宏瞧不见,便去把了他手,将人拉到案边,把向主人家讨来的油烛点了,道:“晋北飞鸽传书,腾不出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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