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听到了。怎么,这不是很正常么。狗见到陌生人就会叫啊。”
“唉,这荒山野岭的,大晚上哪有人来啊。”
褚衡轻轻敛起眉心:“也对……”
萧聿光接着道:“那你知不知道,狗在晚上能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
“……”
此时窗外刮过一阵凉风,chuī起一片簌簌之声。
“……萧聿光你烦死了!闭嘴!”
褚衡尖叫一声,缩进萧聿光怀里,毫不吝惜地捶了下面前那片结实的胸膛。萧聿光不禁勾起嘴角,在暗夜中笑得chūn风得意,轻而易举地制住褚衡的手,故作平静地说:“好好好,我闭嘴。你也别怕了,赶快睡吧。”
他安逸地闭上眼,轻轻揽着褚衡,将鼻尖埋入那一头纤细而带有芬芳的软发,嘴角微弯,神色迷醉,教人分不清是梦是醒。
拾柒
曦光微露,骤雨初歇。
萧聿光比平时醒得早了很多。他看了看身边依然陷于睡梦的褚衡,不由温柔一笑。褚衡的睡颜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详和从容,偶尔无意识的颦眉和嘤咛都昭示了他睡得并不安稳。
“……萧大哥?”
褚衡忽然揉了揉眼,悠悠醒来:“唔……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萧聿光推开窗户看了一眼,“你再睡会儿吧。”
“嗯……”褚衡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困倦地闭上眼,“把窗关上,冷死了。”
“知道啦。”
萧聿光见他睡意正浓,便关上窗户,重新躺回被窝里。此时他已完全清醒,于是就睁着一双灵光无限的眼睛,看着身旁呼吸平稳的人。
他只知道褚衡长得漂亮俊俏,但从来没有机会细看。
“衡儿?”
没有回应。
萧聿光轻轻起身,鬼使神差地靠近褚衡的脸,怔怔望着那两片红润的薄唇,一时之间心猿意马,不知不觉地、缓慢地低下头,低下头……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聿光兄,外面有位公子找你。”怀西站在门外恭谨地道。
“知道了。你先好好招待客人,我马上过去。”
萧聿光微微一惊,连忙起身。褚衡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chuáng边的身影,心下大骇,倏地坐了起来,迅速翻身下chuáng,仿佛被火烧着了似的。
“怎么了,是不是施将军来了?”
萧聿光正在系腰带,看到他这副糙木皆兵的模样,忍不住在背地里嗤笑了一声。
“应该不是,他不会这么早就来的。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哦。”
褚衡这才稍稍放心,趁着萧聿光出门会客的时间穿好衣服,然后把他的房间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
窗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书法,笔力谈不上qiáng劲,但字形潇洒有致,墨迹浓淡协调,只是略显轻浮,多处潦糙不堪,让人难以辨认。隔chuáng两米的地方有一张榆木方桌,桌上有茶盅和茶壶,还有萧聿光昨晚未读完的书卷。斜对着chuáng尾的角落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箱,与门同宽,与chuáng同高,看起来有些笨重,虽然未积灰尘,却隐隐透出几分历经年代的沧桑之感。
这个箱子引起了褚衡的兴致。他好奇地走过去,拍了拍箱顶,然后尝试着将箱子搬起来。随着一阵晃动,箱子里传出了轻微的金属声。他皱起眉毛,将箱子“砰”地放回原位,然后咬着牙捏了捏手臂。
里面的东西还真是沉得很。
他无意间抬头一看,蓦地发现墙上有一块又小又浅的印子,似乎是利器留下的痕迹。
“你在看什么?”
恰在此时,萧聿光推门而入。
“这里先前是不是挂着一把剑?”
褚衡没有看他,兀自举臂抚摸着墙上的坑印:“莫非是萧家最负盛名的云檀?”
萧聿光坦诚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对。”
“唉……”
说起丢失的云檀剑,褚衡也是满心的嗟叹与忧虑。萧聿光静静地望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找回云檀剑了。”
褚衡闻言惊异地转过头,看到萧聿光踌躇满志的模样,不由挑眉,低声道:“但愿吧。”
顿了须臾,接着问:“对了。方才过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郑君颉。”
褚衡了然地点了点头。郑君颉就是萧聿光在禄州武馆救下的少年,也是叶家庄少主叶泽玟的总角之jiāo。萧聿光当初救他,不仅是出于善心,也是为了让他协助自己在江湖上搜集云檀剑的消息,如今他前来造访,定是云檀剑有了下落。
“他都说了些什么?”
“新州宣家寨已经对外声称获得了名动江湖的青荒剑,三月中旬将举办一次武林大会,选出一个武艺服众的英雄,然后以剑相赠。”
褚衡听得有点糊涂,忍不住道:“真正的青荒剑不是在你这里么?”
“没错,”萧聿光轻轻耸眉,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所以你觉得宣家寨的那柄剑会是什么剑呢?”
“自然是云檀剑了,”褚衡翻了个白眼,继而神色一惊,“莫非你打算前往宣家寨夺剑?”
萧聿光理直气壮:“当然。”
褚衡毫不客气地波他冷水:“武林大会群雄林立,你可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异声。似乎是一男一女正在jiāo谈。
萧聿光和褚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颤了颤眉头。果然,不过片刻,怀西就在门外喊道:“聿光兄,施将军来了。”
萧聿光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看着褚衡,表qíng仿佛在说,该来的总会来。
他摆出一副客套的笑脸,推门走了出去。
“施将军光临寒舍,萧某有失远迎,真是抱歉。”
说着走到桌边斟了杯热茶:“快请坐吧。”
施韧年岁尚轻,但由于战场经验丰富,倒显得颇为老练成熟,一双眸子无论何时都冒着若有若无的杀气。他依言在萧聿光面前坐下,语气如同面孔一般沉着冷淡。
“太子殿下的事,劳烦萧公子费心了。”
言讫将一小盒白得雪亮的银锭放到桌上。
萧聿光见状蹙了蹙眉,脸色一僵。
“施将军这是何意?”
施韧仍旧冷着脸:“略表谢意。请公子笑纳。”
“呵呵。”
萧聿光忍不住笑了两声。他面带讥讽地看了看桌上的一排银锭,眸子陡然暗了下来。
“施将军还是把您的谢意收回去吧。”
施韧面不改色,语气却很坚持:“这是萧公子应得的。”
“我不需要。”
萧聿光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骤然在脸上添了几分寒意。
“就当是萧某为众将士的军资出一份绵薄之力吧。”
施韧闻言瞟了眼他漠然的脸庞,目光轻淡,不过总算有了点微微的动容。
“那就再次谢过萧公子了。”
接着又道:“萧老将军的后人,果然不同凡响。”
这句话被施韧gān巴巴地说出来,显得有些古怪。萧聿光忍不住掩了掩嘴,qiáng压下笑意,然后作出一副惊奇的神态。
“施将军认识我?”
“同是武将之后,公子又与我大哥一起为武馆效力,岂能不识。”
施韧说完就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面朝房屋,英气凌人。萧聿光明白他的心思,于是也不再客套,直接进屋把褚衡请了出来。
“太子殿下!”
施韧的万年冷脸终于缓和了一些,还表露出极为显然的欣喜。他上前两步,恭敬地朝褚衡行了一个跪拜礼。
“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施将军常年驻守在外,身先士卒,才该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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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衡拉了拉身上的大氅,一副瘦削的体格在寒天里显得弱不禁风。“有劳殿下挂记,末将感激不尽。”
褚衡听后萧然一笑,走到桌边,拿起冒着白色水雾的茶盅,轻抿了一小口。
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施将军,我们走吧。”
施韧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聿光心里一酸,不由自主地跟上两步:“……殿下,我送你们一程。”
“不必麻烦萧公子了。”施韧出言阻止道。
“我就送到门口。”
萧聿光朝他笑了笑,迈步走出,行至柴门边时果然停了下来。
施韧朝他点头致意:“保重。”
褚衡站在施韧旁边,直直地凝视着萧聿光,眼神中半是依恋半是茫然,掺合到一起就成了激dàng人心的浓qíng切意。萧聿光望着他的脸,过了片刻忽然双膝跪地。
“糙民有一事相求,望殿下成全。”
褚衡受不了他在自己面前自称“糙民”或“贱民”,每听到一次就像心被戳了一下,疼痛不已。不过眼下他却十分好奇。他一直觉得萧聿光也算得上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如今竟然在自己面前说他有事相求?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蓦地多了分暖意。
“说吧。”
“绥帝驾崩那日,殿下在渎湖边作的画,可否赏赐?”
“画?”
褚衡低喃一声,思索片刻后便恍然忆起。一幅画自是无甚好吝惜的,只是自己早已将其丢弃,恐怕难以寻回了。
“若能找到,便给你吧。”
“谢殿下。”
萧聿光微微垂首,唇边浮现出一丝别有意味的浅笑。
“你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褚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只是短短一瞬,却好像比千年还要漫长。
终于,他收回了目光,与施韧并肩行去。才走十余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聿光正负手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犹如石像,却依然尽显风度,就像从山水画里走出的仙人一样。
但也许……终究要回到画里去。
残阳未退,将天穹渲染成耀眼的金huáng色。宫庭楼阁,金瓦雕栏,青砖铺路。一派辉煌中不失震撼人心的雄伟与庄严。
“礼官宣读诏书之后,陛下就要登上龙台,接受四方朝贺,收到贺礼之后需给予回礼……”
褚衡侧伸着双臂,站在宫殿中央。陈青玄在左边滔滔不绝地念着帝王登基的礼数,华毓则在右边替他量身。
“陈公公,你先停下来喝杯茶吧。”
他正听得头昏脑胀,另一边华毓又开始大呼小叫:“陛下长高了不少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褚衡低低一笑,然后对陈青玄说:“五天之后就是登基典礼了,恐怕赶制不出一件龙袍吧?”
陈青玄面色一凝:“……陛下无需担心。登基大典之前必然能够完工。”
褚衡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暗自嗟叹。
“将典礼延期十天吧。”
“陛下,此事恐怕不可。登基的日子不宜改变啊。”陈青玄急切地反对道。
“那就把赶工的人数增加两倍。” 52书库推荐浏览: 闻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