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秉义兄在那儿呢。”
萧聿光忽略了他语气里若有似无的酸味,径直定睛望去,顿时心里一惊。
方秉义已然与人陷入了热战。而他的对手——
是叶泽玟!
萧聿光冷不丁地呛了一下,轻轻咳嗽起来。
褚衡显然也认出了叶泽玟,但反应却不甚激烈。他斜着嘴角望向萧聿光,透出几丝极为深奥的讥嘲。
“紧张什么。你现在摘了面具,他又认不出你。”
萧聿光闻言豁然,神色有些飘忽,咳嗽倒渐渐止住了。
“咳,咳……谁紧张了。”
“嘁。”褚衡不屑道。
萧聿光面带痞笑,在他耳边qíng深意切地低喃:“我只有在见到你的时候才紧张……”
“走开。”
褚衡毫不留qíng地推开他,抬手捏了捏又痒又烫的耳根,恨恨地骂了一句:“臭流氓。”
萧聿光捂了捂嘴,憋着闷笑,没有再说话,转而关注起场上的战况。出乎他的意料,方秉义的武功并不糟糕,反而很有风范。只是,叶泽玟似乎还要稍胜一筹。
方秉义的躲闪虽然不显仓促,但也不像表面上这么轻松。叶泽玟剑锋敏锐,招招bī人,毫不相让,难免令他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两人又拼战了几十个回合。突然,方秉义转守为攻,倏然举剑前刺。在他靠近叶泽玟那一刻,手臂却猛遭反挑,人也被踹出了数尺之远。
头顶蓦地传来一阵bào喝。
陡然望去,竟是叶泽玟bī到了身前,举刀yù下——
周围依稀响起了低呼。
武林大会虽然难免死伤,但甚少有人会在即将取胜的一瞬了断对手的xing命。
方秉义顿时脑中停滞,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几乎失去知觉。一时之间,诸多感慨与挂念汹涌澎湃,临终前的一刻竟因极度恐惧而感到生平未有的静谧与安详。
在他绝望之际,忽有一人重重地把他踢了出去。
萧聿光夺过他手中的兵器,举臂挡下一刀。
那声清脆的龙吟震开了方秉义的双眼。
“聿光?你……”
方秉义忍着身上的痛楚站了起来。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麻痹了他的全身。
此时,褚衡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将他搀回人群中。
“宣寨主,”叶泽玟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聿光一眼,朝宣骜喊道,“前半场就当是热身吧,不作数了。叶某想和这位公子好好较量一场,不知公子可否赏几分薄面啊?”
萧聿光有点发怔。不过眼下的qíng况怕是也容不得他拒绝了,于是便慡快地答应:“叶少主言重。禄州,萧聿光,在此领教了。”
叶泽玟高深莫测地勾起嘴角,蓦然提剑出击。霎时之间,萧聿光仿佛瞄见了他眼中一丝森冷的笑意,不由有些分神。
蓦然之间,一股qiáng劲凶狠的剑势破空而来。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调转剑锋发力抵挡。
叶泽玟虽非武者,出手却甚为毒辣,比起与方秉义jiāo战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所幸萧聿光自幼习武,功力高qiáng,因而与他抗衡也并非难事。他原打算以守为主,以攻为辅,与叶泽玟耗上一刻钟之后再主动休战。孰料叶泽玟步步紧bī,打了诸多回合之后,甚至还甩袖挥出了三枚飞刀!
萧聿光大为惊异。这三枚飞刀的阵势接近于倒三角,封住了不少的退路。他下意识地斜身一掠,同时扬剑挑走了一枚飞刀。
还未站定,便觉肋间一股剧痛。
竟是叶泽玟的剑在自己身上划了两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这时,宣骜急匆匆地冲上前去,大声责问道:“叶少主,你怎么……”
“宣寨主不必多言。我自认违反规定,认输就是了。”
叶泽玟扬唇一笑,神色满不在乎,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宣骜怔然地望着他,目光中透着好些疑惑。不过叶泽玟违规使用暗器已是不争的事实,自己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萧公子获胜了。”
他皱皱眉头,转头看向萧聿光。后者正按着伤处兀自沉思,闻声便倏地抬起了头。
“宣寨主,此番决定恐怕不妥……”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偷回云檀剑,至于其他事宜,一概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贰拾伍
未等他说完,方秉义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扶着他对宣骜说:“宣寨主,眼下萧公子身负有伤,接二连三的车轮战怕是吃不消了。可否先让他修养几天?”
“……”
萧聿光哑然无语地望着他。
“也好,”宣骜略一思忖,然后点头同意,“那就先进行接下来的比赛。萧公子伤得不轻,得尽快前往药房疗伤啊。”
萧聿光忍着痛感,抽了口气,自嘲地抿了抿嘴角:“嗯……多谢宣寨主了。”
说完便由方秉义搀着绕过了人堆。褚衡站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接着就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诶,你来啦,”方秉义看了他一眼,用宽慰的语气说道,“别担心,你大哥不会有事的啊。”
褚衡冷着脸瞅他,手上却狠狠地拽了萧聿光一把。
“咝……”萧聿光吃痛地咬了咬嘴唇,有点啼笑皆非,“秉义兄你先松手,我快要被你们撕成两半了。”
方秉义惊呼一声,骤然放手,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呃,那个,刚才真是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
萧聿光长舒一口气,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给了褚衡。褚衡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也没有出声埋怨,只是抛去一个冷冰冰的斜眼。
三人没走多久,就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平房。有位白胡子老人正怡然自得地躺在摇椅里看书,见到他们进来,便起身查看萧聿光的伤势,继而从柜子里取出药粉和绷带jiāo给褚衡,接着又简单地叮嘱了几句。
萧聿光道了声谢,然后到内堂寻了个地方坐下,缓慢而谨慎地撕开身前的衣料。褚衡坐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方秉义则自觉地去向老人讨了盆温水过来。他一边替萧聿光清理伤口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叶家庄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庄,也不知那剑上会不会沾了毒//药。”
“他若想杀人,用不上这招。”萧聿光蹙了蹙眉,笃定地说道。
褚衡在旁边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叶泽玟今日太奇怪了,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方秉义闻言一惊,错愕地看着萧聿光:“你们认识啊?那他还对你这么狠?莫非那姓叶的和你有仇?”
他稍一分神,手上的力道就跟着重了起来。
萧聿光登时皱着眉阻止了他,然后伸手拿过褚衡手中的药瓶上药。
“能有什么仇啊,”褚衡目光晦涩地瞧了萧聿光一眼,语气不满地嘟囔,“我大哥以前救了他一命,也救了他朋友一命,莫不是救出来的仇吧。”
“诶?他这人怎么这样啊!恩将仇报,太过分了!”
方秉义义愤填膺地骂了一句,引来白胡子老人的一阵侧视。
“喂,”褚衡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你安静一点行不行?有伤员在这儿呢。”
方秉义心虚地瞄了他一眼,而后乖乖地保持缄默,不再多言。
萧聿光忍着笑,拍了拍褚衡的手,温声细语地说:“你对人家客气点嘛。”
褚衡正在替他包扎伤口,听到这话霎时脸色一黑,但又不敢在他伤处乱来,便伸手在他腿上拧了一把。然而萧聿光腿上的ròu十分紧实,很难捏起来,所以并不会觉得太痛。
萧聿光看着褚衡受挫的表qíng,心里一动,也顾不得方秉义在场了,直接把人一圈,光明正大地在脸上亲了一下。
褚衡鄙夷地睨他一眼,抬手擦了擦脸颊。
对于萧聿光的这种行为,他已经快习以为常了。方秉义倒是狠狠一怔,不可抑制地瞪大双眼,说话也有些结巴:“呃……聿光你没事了吧?没事的话那我……呃,我就先走了啊。”
言讫立马落荒而逃。
萧聿光对着他的背影默默一笑,然后摸了摸身上的绷带。在褚衡眼里,他一穿上衣服,就又显现出衣冠禽shòu的本质了。
“放手。”
褚衡被他揽在怀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他的伤口,于是只能用凶狠毒辣的眼神瞪着他。
“不放。”
萧聿光吃准了他不会乱动,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又亲了一下。褚衡无奈地推了他一把,目光迅速掠过堂外的老人:“有人在呢,害不害臊啊。”
然而萧聿光不仅不害臊,反而得寸进尺地扒开了他的后领。褚衡心里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低声斥问:“你要gān嘛?”
“让我看看你的背。”萧聿光用惑人的语气说道。
褚衡气得翻了个白眼:“我的背有什么好看的?”
萧聿光没有回答,一边拉扯他的衣服一边接着问:“你后背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嗯,”褚衡愣了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做梦梦到的,你信么?”萧聿光笑着反问道。
说完一把扯下了褚衡的衣领。
他的后背果真有一块赫然醒目的印记。
虽然当初的梦境已经记不真切了,但萧聿光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胎记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又掏出藏在襟中的鳞片与之对比了一番,发现轮廓和大小几乎都匹配得天衣无fèng。
这块鳞片,极有可能是从褚衡身上掉下来的。
萧聿光皱着眉头,眸光深沉地看着手里的鳞片。
这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是龙鳞啊……
莫非,褚衡出生的时候,背上长着一块龙鳞?
“喂,你看好了没有啊,”褚衡觉得有点冷,所以不耐烦地抖了抖肩膀,“冷死了。”
“好了。别急啊,马上帮你把衣服穿上。”
萧聿光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温和地替褚衡把衣服套了回去。两人又休息了片刻,然后便起身回到客房,恰好看见方秉义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发呆,连窗户被风chuī开了都没有察觉到。
“诶?回来啦?”他看着萧聿光慢悠悠地在自己对面坐下,不由一笑,“怎么样,伤口没事了吧?”
萧聿光一脸豪气:“嗯,小伤。”
顿了顿,问道:“对了,你方才怎会与叶泽玟打起来?”
“唉,”方秉义长叹一声,双手不停地揉着头发,“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是他指名道姓地让我跟他打的……可是我又不认识他,更没有惹着他啊……”
躺在chuáng上的褚衡这时突然出声:“恐怕他本意并不在你身上。”
“啊,”方秉义不由一怔,心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哦。聿光,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萧聿光自是早已发觉:“没错。”
“可是他不应该认识你啊,”褚衡淡淡说道,“当初你不是戴着面具么?”
萧聿光敛眉深思了片刻:“叶泽玟没见过我本人,但是郑君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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