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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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珩一愣,转过脸道:“谁说我生气了?”
  “生气便直说,遮遮掩掩的算什么?”阙祤学着他的语气道。
  郁子珩:“……”
  阙祤便忍不住笑了。
  这人笑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得不像话,郁子珩那么点小qíng绪瞬间就灰飞烟灭了,手撑在腮下歪着脑袋含笑看着他不说话。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阙祤问道。
  “什么。”
  “练功。”
  郁子珩懒洋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喊你,我们就随时开始。”
  阙祤道:“我需要准备。”
  郁子珩不解,“准备什么?”
  准备什么,他倒真答不上来,只是现在的自己运不得功,练功的话,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阙祤。”郁子珩沉声唤道。
  “嗯?”阙祤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轻飘飘的一声听在郁子珩耳里,只让他觉得仿佛有阵风透过他的皮ròu筋骨,直接chuī到了心里一样,有种莫名的东西呼之yù出,却如何也捕捉不到究竟是什么。他抬手揉了揉心口,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
  “又疼了?”阙祤放下茶杯,往他伤处看了一眼,“要不要紧?”
  这点到为止的关心郁子珩觉得挺受用,摇了摇头道:“不疼,不要紧。我只是想说,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jiāoqíng了,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没对我坦白,我不怪你,也不bī你,但我想试着让你安心下来。嗯……我的事你差不多也都知道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你的事时,我随时愿意听。”
  阙祤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扯出这些话来,一时倒有些无措了。
  郁子珩说完就盯着他看,看出他脸上想掩饰都掩饰不起来的不自在后,没好气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不……没……”从小到大,阙祤都没什么朋友,该怎么和人相处其实是他非常不擅长的一件事。流落此地后,虽然他一直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郁子珩的这番话后,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然而这动摇也就是转眼的工夫,他们两人相识的方式就注定了彼此做不成朋友,编织出再美好温馨的表面,也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除非两个人当中有人愿意妥协,做出让步和改变,可阙祤没这个打算,很明显,郁子珩也没有。
  想通了这一节,阙祤扯了下嘴角,“多谢教主,不过我实在是没什么事好说,如果教主想听些中原的趣事,那我倒能说上一些。”
  这就是明显拒人千里了,郁子珩看着他那明明很好看却一点也不真诚的浅笑,脸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起身便走。
  “教主要练功时便派人知会我一声,我……”
  不等他话说完,郁子珩直接跃过围栏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阙祤敛去笑容,转身走到chuáng边,一点点趴下去,扯过被子把脸埋进去,一声叹息就那样无声地淹没在了里头。
  陈叔在总坛有个规模不小的药房,离阙祤的听雨阁不算远,走个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到了。自打那日郁子珩负气离开后,就再没到听雨阁去过,阙祤便时不常地到药房去做客,有时帮着陈叔同他的学徒们一起gān点活,有时只是说说话,坐半个时辰便走。
  他想开口问问陈叔,治不治得他的内伤,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伤治好了,他便不再是逆脉之人,留着无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以陈叔之能,竟没看出自己有这么严重的内伤,说不定这伤也没那么容易就复发了,要不要赌一把?
  又或者……直接向郁子珩坦白,说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也帮不了他练内功?
  那就等同于又绕回了原点,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阙祤苦想了十来日,总算是在某个晚上将睡未睡之时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可次日带着点期待去找陈叔时,却被告知陈叔出门看诊去了。
  正在晒糙药的小学徒罗小川仰着脖子看他,“阙大哥,你还要进来坐么?”
  阙祤一脸呆滞地迈步进了小院子,帮着只有九岁的罗小川一起将糙药铺开,“陈叔要去多久?”
  “短则四五日,长则十日上下。”罗小川奇怪地看着他,“师父每个月都是这几日出门帮左近几个城镇的乡亲们看诊,阙大哥不知道么?”
  他还真不知道。阙祤苦着脸,点了下罗小川的额头,“昨日来陈叔都没对我说,你也不告诉我。”
  罗小川嘿嘿一笑,“我怕告诉了你,你今日便不来陪我啦。”
  “小坏蛋,我不来你也可以去找我啊。”阙祤挺喜欢这孩子,他的两个弟弟在这么大的时候,从没像这孩子一样笑得这么天真可爱过。他很珍惜这样的笑容,多看一次,便好像为他千疮百孔的过去多打了一份补丁一样。
  罗小川却小大人似地道:“你当我像你每天闲得没事做呢?”
  阙祤:“……”
  “阙大哥,你今天不像来消磨时间的,”罗小川道,“是找师父有什么事么?”
  阙祤想了想,问道:“其他人都被你师父带出去了?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留下来的?”
  “还有程师兄,他采药去了。”罗小川坐下来,用手当扇子对着脸扇了两下,“这会儿就我做主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阙祤犹豫了半天,才在他的催促下道:“你这有没有那种……止痛药,是可以让人在不痛的时候服下,还能起到作用的?”
  罗小川半张着嘴看他,半晌才道:“阙大哥,你没发烧吧?谁在不痛的时候用止痛的药啊,这人正不正常我就不说了,这药肯定是没有。”
  不正常的那位现在就在他面前愁眉不展地蹲着。
  阙祤当然也知道这办法有些异想天开,可他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不然也不会和个小孩子说这些。
  罗小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啊”了一声,道:“我倒是听师父提起过,师叔祖曾经制出过一种药,服下后可以让人短暂地失去痛感。”
  阙祤眼睛一亮,“那药还有么?你可知道在哪儿放着?能不能给我点儿?”
  “不成,师父说这药本来是想达到一种让人在打斗处于绝对弱势的qíng况下能成功拼着一口气逃出来的效果,然而这药里有样东西是会害人的。它目前只能算是失败品,师父锁了起来,不准任何人动。”罗小川不解道,“阙大哥,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阙祤哄道:“我是有急用,你帮帮我。等你师父回来了,我自不会连累你,一定亲自向他请罪。”
  罗小川为难极了,一张圆乎乎的小脸都快皱成了团。
  “就给我一点,一点就好了……”
  “你让他给你什么?”
  低沉的男音从院门边传过来,阙祤的背脊立时便僵住了。
  郁子珩抱臂倚在门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惶,“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给,他一个小孩子却能给的呢?”
  罗小川年纪不大,人却聪明得紧,一听郁子珩的语气便知这位教主是心qíng不好了,立马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教主。”
  郁子珩不甚清楚地嗯了一声,“要到了么?要到了的话,就随我去练功吧。”
  阙祤觉得有冷汗从额际渗了出来,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没法确定郁子珩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都听到了些什么,那人不想让别人察觉他存在时,连呼吸都可以省去一般。
  走到这一步,会不会在练功时出状况已经不需要再去考虑了,郁子珩再次加重了对自己的疑心,已是毋庸置疑了。先前对这些本来是不那么在意的,总想着能帮他练功就帮,帮不了被他杀掉那也是无奈之事;但这些日子以来,郁子珩对他态度大有不同,让他也多了几分自己真地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再回故土的期冀来。
  可到底还是走了多余的这一步,让一切再次化为了泡影。
  “属下能跟个孩子要什么,不过是逗着他玩儿罢了。教主有吩咐,属下自是不敢耽搁了正事。”阙祤眼睑微垂,缓缓站了起来,长睫在他眼底投下一片yīn影,透出浓浓的落寞意味,隐约间竟化成了一抹绝望。
  郁子珩皱皱眉,直觉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神qíng,转过身当先迈开步子,“随我来。”
  阙祤回给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罗小川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一言不发地跟上。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

☆、竭尽全力

  一路无话地跟着郁子珩来到和风轩一层的练功房,阙祤心里所有的qíng绪都已经沉淀了下来,冷静得过分了。
  郁子珩将伺候的人都挥退,吩咐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待得只剩下他和阙祤两个,才听不出喜怒地道:“你好像并不愿和我一起练功?”
  “没有。”阙祤没说谎,的确没有不愿意练功,他不愿意的是应对练功后可能面对的qíng况。
  “别骗我,代价你付不起。”郁子珩冷声道,“我记得你先前还曾想过以助我练功这事为诱饵,引出长宁宫的探子来,这也没过了多久,想法怎就不一样了?”
  阙祤眉间跳了一下,半转过脸去。
  这问题他不是完完全全没意识到,只是本能地没有去正视,这个时候被郁子珩挑明了,莫名就觉得有些难堪。可他还是拒绝去深究,即使那是自己的感qíng感受,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某些事弄得太明白了,反而要吃亏。
  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上来,又被他狠狠心地生生压了回去。
  “没有不一样,”阙祤的声音平静里透着几丝冷漠,“教主开口,属下但无不从。”
  在阙祤看不见的地方,郁子珩把手指节都捏白了。他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冷冷道:“那便开始吧。”
  阙祤走到正中间放着的两个软垫前,等郁子珩坐下,才在他对面坐了,想说什么,可还是没说。
  这副yù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郁子珩脸色更沉,不悦道:“有话直说!”
  阙祤理了理衣摆,道:“只是想说,练功时尤忌心不静,教主这会儿还是不要动气为好,以免适得其反。”
  “……”郁子珩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阙祤半低着头等着郁子珩在那里做自我调节。
  郁子珩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憋闷在胸口的郁气稍散了,才挺直了背脊坐得更正了些,道:“博元修脉所记录的内功法门很是了不起,先祖机缘巧合所得,传说只窥其门径,便已无人可敌。我不知当年有没有一个逆脉之人辅佐他练功,总之到了今日,除了秘籍中所记的这个方法外,已经没有哪条路走得通了。”
  “教主试过别的路?”阙祤问道。
  “一个人练过,找不是逆脉的人qiáng行逆气运功练过,我自己试着逆脉也练过,都失败了。”
  阙祤没言语,心说只怕这次也成不了。
  郁子珩又道:“博元修脉本就是两个人一起练一起取得进境的上乘内功,练好了你自也将获得极深的受益,不会有任何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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