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珩挪了几步到他面前,“你能来,我很开心。”
阙祤立刻又将脸偏到一边,“说完了?那我走了。”
“你到底在生谁的气,林长老还是我?”郁子珩抓住他的手,这一大早心qíng便起伏了几回,也没了耐心,手劲不免重了。
阙祤的手抖了一下,用力想抽回,却失败了。
郁子珩微觉有异,拿起他的手一看,竟见他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都劈开了,指fèng里还有没能洗去的血渍,看上去十分糟糕。
阙祤趁着他惊讶的时候收回了手,转身便走。
郁子珩仍是没给他机会,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阙祤,你……”
“大白天教主就这样肆无忌惮,给人看见了是不是不大好?”阙祤冷冰冰地道。
郁子珩不为所动,匀出一只手来又去够他受伤的那只手,动作很是小心,“我错了,昨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可……”
听他语气里满是愧疚与心疼,阙祤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郁子珩轻轻执起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疼惜地摩挲,“你若是气得狠了便冲我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阙祤沉默了一阵,叹息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们去跟程岳要点药给你涂上。”郁子珩一手托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腰,推着他往前走。
阙祤却又拒绝了,“不用,我那里有药,已经处理过了。”
“林长老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若是无关紧要的话,想来你不会气到现……”郁子珩话说一半,侧头看了阙祤一眼。这次阙祤没躲,他便看到了那人眼底淡淡的青黑色,瞧上去累极了的样子。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郁子珩站住了,放开他的腰,抚上他眼睛下方的那片黑影,问道,“你整夜都没睡?”
阙祤拿下他的手,道:“林长老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昨日是我脾气不好,你别在意。”有了上次,老东西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将这事说出来,更加有恃无恐了。
郁子珩帮他拢了拢长发,“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也会努力去让他们都明白是他们误解了你。在那之前,不管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你都忍忍行么?就当是为了我。”
阙祤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点下头去,“你适才是真不舒服,还是只是在骗我?”
“‘骗’字可太重了啊,”郁子珩微低了头在他额上蹭了蹭,“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
阙祤翻了个白眼,“我要看也去看陈叔。”
“先陪我练会儿功吧,练完了我和你一起去看陈叔。”
“今日你怎么这么主动?”
“怕你说我没正事。”
“……”
“手还疼么?”
……
尹梵揉了两下鼻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清儿,你说咱们俩成亲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好?”
云清双颊翻着浅浅的粉红色,又有鲜亮的紫色裙衫映衬,显得这俏丽的姑娘愈发动人。她的嘴角微微弯着,眼里却透出几分平日见不到的调皮来,“我说三十年后再成亲,你也愿意?”
尹梵的眼角随着他的话抽了抽,一咬牙,道:“莫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也等了!”
云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从前怎么没觉得那个尖酸刻薄的左护法也有这么呆的时候呢?”
尹梵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声响,似乎只是风穿过树叶时的普通声音,可又有那么点不对劲。他回过头去四下看,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可还是不甚放心——最近寻教里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阿梵。”云清唤他。
尹梵回过头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云清道,“我还有些事qíng要做,先走了。”
“好,我回头再去看你。”尹梵决定等她离开后,自己再在总坛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云清回到自己住处,将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打发走了,进房后便落了门栓。她靠在门上静静听了听外头的响动,确定了没人留意自己这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怎敢擅自出现?若是被左护法发现了,看教主不要了你的命!”
房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好像都只有她一个人的。
云清却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判断。
又过了片刻,她卧房的窗边才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一身玄色长衫,前襟用暗色丝线绣着一只威武的麒shòu,因为与衣色相近,很难看得出来。他此刻虽临窗而立,高大的身形却都藏在了窗边的yīn影里,确保无论是窗外路过的还是破门而入的,都绝不会看到他。
他始终分出一只眼睛留心着窗外的状况,语速极快却又字字清晰地道:“潜夜使冒着身份bào露的危险传了消息出来,qíng况紧急,耽搁不得。”
云清秀眉一凝,“什么消息?”
那人道:“教主已身中奇毒,不得运功,否则每运功一次毒便要深入骨血一分。潜夜使说他会想办法拿到解药,请圣女速速将此事禀给教主知晓。”
云清嘴唇不由轻颤了起来,又被她咬住了。她很快镇定下来,道:“我这便去,你离开时当心着些。”
那人微一颔首,转瞬便又不在原地了。
练功练到一半,阙祤竟感觉到自己送入郁子珩体内的真气被他的内息qiáng行截断,冲撞得七零八落拢不到一处去。他知道这是极为危险的,不明白郁子珩在做什么,又猜测这是否是博元修脉练到这一层后该当出现的qíng况。不等他想明白,又察觉郁子珩的手在颤抖,像是已经难以支撑住了。
“阙祤……痛……”
紧接着,郁子珩有气无力的呼痛声便钻进了阙祤的耳朵。
阙祤大惊着睁开眼睛,便见郁子珩面如金纸,下唇甚至都泛起骇人的青紫色来。他身体前倾,全靠与阙祤相抵的两只手支撑才能维持坐姿,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抖,且越抖越厉害。
想是痛到了极处,郁子珩竟不管不顾地双掌运劲震脱了阙祤的手,人被这力道反推了出去,仰躺在地上。甫一倒下,他便迅速地蜷起了身体,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他的手抱着双膝,人简直抖成了筛糠,牙齿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子珩!”被震开的阙祤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郁子珩身边。
感觉到他靠了过来,郁子珩也拼命向他这边挤,含糊不清道:“冷……”
阙祤将他抱起来,惊觉他的体温在疾速下降,转眼的工夫竟已是全身冰冷,自己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冰一样。
“唔……”寒冷与疼痛混杂在一起,却还没能夺去郁子珩的神智,他难受得紧了,终是忍不住泄出一声低吟。
“子珩,你这是怎么了?”阙祤慌了手脚,“你别吓我……”
郁子珩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不会流动了,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阙祤的衣襟,本想告诉他自己快要受不住了,视线落在拇指上套着的扳指上时,却蓦然感到一股暖意自彼处而始,流入了心底。
从头到脚,只有那里尚存一丝余温。
郁子珩于是便吃力地扯出一抹微笑来,因为身体剧烈的颤抖而语不成声道:“我……没事,很……很快……就好了……”
☆、透骨奇寒
阙祤将郁子珩抱进沐浴间,喊人快些烧热水进来,并去请程岳。
郁子珩还在颤个不停,到后来竟变成了抽搐,不受控制地一直往阙祤怀里缩,想要从他那里汲取更多的温暖。
“再坚持一下。”阙祤抱着他冰凉的身体,感觉到自己胸前也已经都冷了下来,却没有半点放开他的意思。
郁子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这会儿一点也不愿分出脑子去想问题到底处出在哪里,只是有那么点不甘心——他还没能尝到阙祤的味道呢。
阙祤自然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脑袋里还装着那令人无语的念头,只是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作越来越小,连呼吸都弱了下去,心顿时更慌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郁子珩,颤声道:“子珩,先不要睡。”
郁子珩眉头紧紧地皱着,嘴角却兀自带笑,身上间或抽动几下,他似并不如何在意了。眼皮颤了几颤,郁子珩总算成功睁开了眼,他笑望着满脸担忧的阙祤,哑声道:“亲我……一下。”
阙祤正催动内力,让自己身体热起来,好为郁子珩取暖,双手也在往他体内送内力,听了这话,内力差点倒流。
郁子珩不满地催促道:“快……些!”
阙祤收了右手的内力,抬手托住他的后脑,狠狠地吻上他的双唇。
吮吸啃咬得近乎疯狂,两个人好像都想要抓住什么,激烈的亲吻里透出浓重的焦躁和不安来。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应是有人提着烧好的水过来了。
阙祤放开郁子珩,又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下,舔了下因为被他影响也变得冰凉的唇,柔声道:“等你好了,我如你所愿。”
郁子珩迷离的双眼霎时亮了起来,身体上所承受的巨大的痛苦仿佛倏然退净了,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笑意漫上眼角眉梢,连那苍白的脸色也似有了光彩。
阙祤心疼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也跟着勉qiáng露出个微笑来。
受了阙祤的吩咐,这次沐浴的水烧得比往常热了不少,一倒进浴桶中,便有大量的热气涌了上来,几个抬水进来的弟子都冒了一头的汗。
阙祤也不想着要帮郁子珩褪去衣衫了,将人抱起便直接放进了浴桶当中。
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有人正想开口问,便被阙祤一句“都出去吧”给堵了回来,互相看了看,便都听话地出去了。
冰冷的身体没入热水中,郁子珩不自禁地颤了一下,随即一种生命复苏的感觉自四肢百脉中被唤起,血液好像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
阙祤放下他,刚要直起身,却觉有人拉了自己一把。他低下头一看,见郁子珩的一只手还攥着自己的衣襟,手指骨节泛白,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若不是还要呼吸,郁子珩简直想把头也一起缩进水里。他此刻觉得好了许多,一双眼正眨也不眨地看着阙祤,自然留意到了他的动作,低声道:“我的手指……唔……还不大听使唤。”
阙祤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送入水中,“还在疼么?”
“疼还可……可以忍,”郁子珩道,“只是这……冷的感觉……实在有些……陌生。”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水竟已经凉了下来,阙祤一边将大桶的热水加进去一边自语道:“程岳怎么还不过来?”
寒意被热水qiáng行压制住了,疼痛的感觉便更为清晰qiáng烈了,郁子珩闭着眼咬牙忍着,脸上肌ròu绷得极紧。
又有脚步声传来,极为轻盈,似乎用上了轻功。
阙祤微怔,停下手上动作,面向门口,将郁子珩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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