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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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就快来了,该怎么办?
  他没有试图压制抬头的毒xing,只是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绝不能倒下,绝不能……给那群人看笑话。
  若是陈叔没有受伤就好了,他说不定会有办法,就算不能解毒,哪怕只要暂时让自己感觉不到疼痛也好,那样就可以……
  郁子珩猛地挺直背脊,他记得那个时候……
  “教主,您还好么?”那弟子靠近了些,“属下已经让人去请长老和两位护法,教主要不要先歇……”
  郁子珩努力站起来,一把推开他,快步向外走去,“告诉他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不必理会我。”
  那弟子见他脚步不稳,伸手想去扶,却连他衣袂也没碰到,忙跟在后头不放心地道:“教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郁子珩急着寻求解决面前难题的办法,没空理会他,忍着周身的不适,纵身而起,运轻功疾掠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几名弟子的视线里。

☆、事与愿违

  “陈叔,我要走了。”阙祤坐在陈叔chuáng边,替沉睡中的老人擦了擦手和脸,“往后大抵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您了,您一定保重。”
  老人睡得很熟,脸色虽仍带有病态的蜡huáng,容颜却显得十分安详。
  阙祤轻叹了口气,“我本来该好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在您身边一直侍奉的,可……”他眸光闪了闪,有些黯淡,“陈叔,您会怪我么?”
  也不知老人能不能听到他说话,反正是无法给出回应了。
  阙祤笑了笑,道:“下辈子,我给您当亲儿子,寸步不离地孝顺您一辈子。”
  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阙祤站起身,最后看了陈叔一眼,便要开窗离去。
  外头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阙祤推窗的手顿住,静立在窗边,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教主?”罗小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慌乱,“您这是怎么了?”
  阙祤绷紧了身体,微微握住拳头,想着如果被郁子珩找到的话,要不要和他正面对抗。他想起郁子珩站在听雨阁前说的那些话,难道这人竟是有意提起陈叔,引自己前来,好在这里堵住自己的?
  郁子珩却没有这份心,他一路用轻功赶过来,血气运行加快,毒发的速度自然也跟着快了,到最后身体不大能受得住,几乎是从半空中摔下来的。
  在小院里晒药的罗小川和方虹馨给他吓了一大跳,忙跑过来查看他的状况。
  郁子珩手脚已是冰凉,只想蜷在一处取暖,来意都快顾不上了。
  师兄妹两人都还是孩子,个头那么小,根本没办法扶起一个身形修长的郁子珩来,眼见他脸上的血色眨眼间便褪了个gān净,不禁都害怕起来。
  这时程岳等人听到动静赶了出来,忙要上前帮忙。
  “教主又毒发了,”程岳招呼两个师弟过来,“快,先将教主扶到我房里去,给他服一颗绵息丸。”
  听到要吃药,郁子珩总算打起了些jīng神,一把攥住程岳的手腕道:“药……小川说过的……”
  “什么?”程岳没听懂他的话,从他含糊的话音里辨出了罗小川的名字,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弟。
  然而小师弟也很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看着郁子珩。
  郁子珩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支撑,快速道:“阙祤曾问你要过一种能止痛的药,你说有……唔……”能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用去他全部力气,被人扶起一半的身体变得沉重,郁子珩脚底打了个绊,又向地面扑去。
  程岳忙接住他,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继续看罗小川。
  罗小川开始回忆他说的那件事,陈叔房里的阙祤却已皱起了眉头。他记得那时自己是怕和郁子珩一起练功时伤势复发才会事先去问罗小川要一种能止痛的药,可从罗小川当时的话语便可判断,那药似乎是什么禁物,绝对不能说是救命的好东西。
  想是敌人bī近,郁子珩毒发,他无法躲在教众背后看着那些人拼杀,所以想要借助药物的力量暂时撑着,连退敌后的后果也不去考虑了。
  郁子珩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那传说中虽能压住疼痛却会对人身体造成伤害的药物?他现在这个样子,那药物又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就算能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可他冷得手脚都会发僵,又怎么去和旁人对敌?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阙祤脑中闪过,担心越来越胜,是离去还是出去,两个念头此消彼长,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罗小川终于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儿,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方虹馨着急地道。
  郁子珩想对他伸手,却冷得直哆嗦,手才伸出一点又缩了回来,打着颤音道:“把药……给我……”
  罗小川一脸纠结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师兄,为难道:“这……这不行吧,师父说那药不能动,那……”
  程岳总算从他的支吾中明白了过来,惊道:“绝心丹?”
  罗小川不敢应声。
  “教主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一向好脾气的程岳居然厉色起来,对着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师弟吼道。
  罗小川愧疚得都快哭了,“我……就是阙大哥问我的时候……我也没想到……”
  “拿出来!”郁子珩呼吸时断时续,显是快要受不住了。
  程岳为难道:“教主,那药不是什么救命的东西,相反,很可能会害了教主的!师父一直想要把它变得更好,可很多次都失败了,那里头含着毒物,虽可让人暂失感觉,可过后……”
  郁子珩费力地抓住他一个衣角,道:“你也说了只是……是可能,也……不一定我就……”他咳了两声,气息更弱,“我已经……中了毒,不怕……”
  “可是教主……”程岳实在不敢下这个决定,他无法给郁子珩解毒已经够让他自责了,若再将那会害人的药拿出来,他还能算一个医者么?
  “无论结果……如何,我不会……不怪你们……任何人。”郁子珩眼中已布满血丝,“寻教不……不能毁在……今日……”
  程岳又一次想,要是师父醒来了那该有多好。
  qiáng烈的疼痛袭来,郁子珩攥着他衣角的手蓦地一紧,低吼道:“这是命令!”
  程岳被他吼得一抖,迟疑的眼神一点点稳下来,最后下决心似地握了下拳头,将郁子珩推给身边的师弟照看,起身道:“教主稍等片刻。”
  “师兄!”
  “大师兄!”
  “程师兄!”
  几个师弟一起叫他,声音里都透出不赞同来。
  “闭……嘴!”郁子珩咬牙道。
  程岳脚步顿了那么一下,而后更快地向陈叔的房里跑去。
  阙祤的心沉了沉,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躲起来。
  程岳进来后直奔着卧房一角立着的小柜子去了,根本没留意到房里除了陈叔外还有另一个人在。
  阙祤看着他找到钥匙打开柜子,抽出最下方的一个小抽屉,伸手捧出个巴掌大小的jīng致木盒子来。
  程岳对着那木盒子沉默了一阵子,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木盒,从里边拿出一个黑色带着红塞的瓷瓶,转身便要走。
  阙祤站在他身后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
  程岳差点没被他吓得直接翻白眼,连惊呼都忘了,只是傻愣愣地往后退了半步,撞在柜子上,手一松,瓶子就滑了出去。
  阙祤伸手抄过那瓷瓶,直接收入袖中。
  程岳吞了吞口水,这才反应过来,腿软地道:“执令使,您怎么会在这里?”
  阙祤没回答他的话,道:“这东西不能给他吃,我先替你收着了。”
  “执令使,”程岳低下头,“我也不想给教主吃,可教主他……我们都已听说了今日的qíng形,虽然都想当不知道,就和平常一样那般过活,可我们心里都清楚,往后还有没有寻教,就在今日一战了。”
  冰冷的瓷瓶贴着皮肤,让阙祤又想起那日郁子珩蜷在自己怀里颤抖时身上的温度。为什么事qíng永远不会按照你所预测的那般去发展呢?阙祤想,罢了,既然这次能让他找不到,下一次一定还有机会,那么也不在乎晚走个一时半刻了。
  他挺直背脊,迈步往外走,道:“你们劝不住他,我来劝。”
  郁子珩怎么也想不到,走进去的是程岳,出来的却是阙祤。他吃力地拧着脖子看着这个让他爱极又恨极的人,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受了伤却不肯屈服,还打算随时扑上来撕咬一番的野shòu。
  “阙大哥?”罗小川怔怔地道。
  阙祤对他笑笑,走到郁子珩面前,俯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郁子珩吃不准他是什么打算,心里也还在生他不辞而别的气,本不想在这个关系到寻教存亡的紧要时候再分心跟他争个你对我错,甚至连多说一句话也不甚愿意,可身体却遵循本能地朝他温暖的胸膛靠过去。
  阙祤似是有所感应,托在他腋下的手安抚一样地拍了拍,对罗晓川道:“给我一个空房间。”
  罗小川得令,立马开跑,“我的房间空着,这边这边!”
  阙祤抱着郁子珩跟了上去,对其余人道:“烧热水送进来,快。”
  他的声音很稳,让站在院中的那些内心慌乱的人不由自主地便想听从,他们一下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一刻也不耽搁地忙了起来。
  罗小川将他们领进自己的房间,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小小的少年也不知怎地便突然懂了事,只是一声不响地为他们带上门,一个人出去了。
  阙祤将郁子珩放在chuáng上,毫不意外地被他死死抓住了手腕。
  郁子珩身上又痛又冷,偏生神智清明,问道:“药是不是……在你那里?”
  阙祤没否认,“你不能吃那药。”
  郁子珩心说你以为我想,“寻教……”
  阙祤坐了下来,帮他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轻声道:“我替你守着。”

☆、义无反顾

  郁子珩直愣愣地看着阙祤,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半晌才不相信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看着他缩着身体颤抖,痛得脸色煞白,阙祤心里着实不好受。
  “你知不知道……”郁子珩话说一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接下去,“那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敌人,你可能……可能会没命……”
  阙祤不甚在意地道:“你不是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么,丢了就算我还了你的,没丢也当我命大,往后去留就让我自己说了算,如何?”
  郁子珩朝他这边蹭过来,艰难且僵硬地探出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阙祤的腰,固执地道:“不如何!”
  阙祤:“……”
  郁子珩似乎想坐起来,可惜努力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便不甚甘心地窝在阙祤身旁,闷闷地道:“没有人能……替我,看你去……和看他们去……并无不同,你……懂么?”
  每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阙祤心都会软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可到底没有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拥抱他,表现出自己的担忧,而只是平静地道:“我懂,可懂跟做,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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