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如此想了一阵,苏如异才诧异地意识到,平非灵会突然惊醒,正是因为当年意外撞见之事被真正重现了,这刺激来得比那两名戏子所演的戏码更为直接,在她的神智早已被药物与针灸调理适宜之下,彻底将她唤醒。
也就是说……
苏如异瞪眼:当年平非灵看见的qíng境,是正在……那个的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她说不出缘由,却一直深深讨厌着的兰夫人?
也难怪平非灵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怒火冲天地要去报仇……
苏如异震惊到无可言喻,简单直白的脑袋瓜子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事qíng,懵懵地扭头望向庭院入口处的平非卿,不知该是个什么心qíng。
——原来王爷讨厌兰夫人,是因为她给自己戴绿帽子啊……这也就难怪了。
苏如异垂下脑袋,默默地熬药。
庭院口的平非卿正与入到王府里来的元靖说话,感觉到他的视线,侧首看过来一眼。只看到这少年依旧认真地看着炉火,便又转回头来,继续说道:“无殊,今夜之事突然,便是如此了。”
元靖有些无言,垂眸掩住眼底神色,微微一颔首。
“如异说,灵儿一定是清醒了,且脉相平和并无异状,让她睡一睡便好。”平非卿未察觉他的消沉,只当他是心中担忧,因而出言安抚,随即又道,“你来这一趟也是正好,替本王留在这庭院里守一下灵儿吧。”
“王爷,你是要……”元靖开口询问半句。
这人敛眸,周身裹上一层戾气:“本王也该去将此事了结了。”
元靖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作犹豫,道:“但我……留在郡主庭院并不合适。”
徘徊不定的神qíng,原是因为对此事有所在意。
平非卿低笑起来,随手轻拍他左肩,回道:“你那日与灵儿同骑时,可是说了‘随xing便好’。现下虽已夜深,但毕竟事出有因,你即将是灵儿的夫君,只是留在这庭院里,并无不合适之处。况且这是平王府,本王不信有人敢说三道四,嗯?”
元靖不知作何回答,似乎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半晌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平非卿收回手来,侍卫长自不远处行近,行礼之后,递上一纸折叠的信函给他。
“竟然是这么个人……很好,查明得正是时候,”这人展阅罢,将信函收起来,“你也去兰婉庭院之中,不要打糙惊蛇,本王片刻后便会前往,且听吩咐。”
“是,王爷,属下明白。”
“去吧。”
侍卫长退下,平非卿临走之前,又看一眼苏如异。
苏如异正偷偷瞧他,眼神里含着点心疼与同qíng,不提防被捕捉个正着。
“……”平非卿狐疑行上前去,蹲到他身前,直视他双目,苏如异偏头闪躲,被这人捏住下巴,“怎么了?”
“没……”
“你这神色不安,是不是灵儿的病……”
“不是不是!”苏如异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没有,和郡主没关系。”
平非卿弯唇:“所以你真有心事?”
“……”苏如异瘪嘴,忘了这人最会套他的话了,实在躲不过去,无奈答道,“我就是突然觉得,兰夫人的确挺坏的……”
“哦?”
“她……她居然……”苏如异脸红。
平非卿眉梢微动,好像猜着了什么。
不是他心思太重,而实在是这少年的想法太简单有趣。以前不足够了解他,才会时不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眼下摸清楚了他这颗脑袋,轻易便能猜着他的言外之意。
“棉萝,过来看火。”
这人无奈夺过他手中的小扇子,递给行至身前的侍女,拉着他站起身来。
“做什么?”苏如异问。
“去处理后续之事。”
第二十九章 下场
苏如异茫然地眨眨眼,乖乖地跟着他走。
这么一跟就跟到了方才来过的庭院,看着里面的诸多侍卫,苏如异霎时紧张起来,愈发不明白这人的用意。
“王爷。”
侍卫纷纷行礼,烛火闪烁的房中,传出瓷杯破碎之声。
苏如异被那声响稍微惊了一下,不觉攥住身边人的手指。平非卿反握住他的手,带他走上前去,推门行入房中。
眼前女子被囚困一日,已不再似起初那般惶恐慌乱,故意将面色端得十分平静,迎门稳坐于榻上,若不是满地瓷屑将她出卖,恐怕平非卿也会真有几分相信,她是临危不惧。
平非卿并不阖房门,带着苏如异往里走了几步,坐到圆桌旁。
苏如异正襟危坐,很是紧张,他知道眼下的qíng况相当严重,可不止是来抓伤害郡主的犯人的,同样还是为了捉jian,身为王爷的侍妾却私下里爬墙,平非卿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一定非常生气。
桌上的小糕饼有些诱人,苏如异知晓气氛不合适,忍了忍,只悄悄看了一眼。
平非卿却将那点心拈起来一块,在眼前看了看,轻笑开口道:“这不是厨房做的东西么?本王难得过来一趟,你竟未再亲自下厨?”
兰婉不答,只是突然听着他说话,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平非卿没吃那东西,随手丢回桌上,苏如异的双眼随那块点心落下。
“你不是一直想要本王过来坐会儿,怎么本王来了,你却一字不吐?”
依旧无人声回应,这人笑了一笑,只管继续言道:“本王这回却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然而太过冗杂,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话说得挺慢,也不知何时才会入了正题,苏如异没忍住,虽有点不好意思,但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悄悄伸手,想要去抓糕饼吃。
平非卿捉住他的手挪到桌下,放回他膝盖上。
苏如异被逮,红了红脸,端正坐好,没好意思再想吃的。
这片刻的沉默,几步开外的兰婉终于有所反应,逐渐有些坐不住了,略有些僵硬地侧过脸来,眸里除了畏惧,还有说不明白的复杂之色,似几分嘲讽,又似几分怨恨。
平非卿哼出一声笑,不知这女子有何不甘,竟还有脸面露出怨怪的神qíng来。
“那不如我们避重就轻,先说小事?”他仿佛愈发愉快地弯起唇角,提议道,“先来说说,和你苟且之人是谁?”
这也能叫小事!苏如异瞠目结舌。
罢了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和妄图杀害郡主相比起来,红杏出墙的罪责是要轻缓许多。
兰婉冷冷地笑了起来,虽心中怕极,却也生出几丝视死如归之感,讽刺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这么护着他?”平非卿悠然撑头,颇有一番看戏的意思,“还是说,他答应你会带你出府,所以你将整条命都绑他身上?”
看似猜测的话语却似乎道中了什么,兰婉倏然睁大眼,心跳都几乎止了半瞬。抬起头来,这人却又只是猜测一般,还等着她的回答。
“嗯?”平非卿又疑问一声,眼见她依旧以沉默应对,便也不等待了,笑道一声,“捉上来。”
门外忽然起了变数,几名侍卫迅速抽刀,齐齐围住他们之中的一人,那人措手不及,当下被制服,被捆缚着丢进房中。
此人跌倒在足前,兰婉一声低呼,吓得向后缩了缩脚,绝望之感席卷而来。
“你们以为本王这几天里就没有查探过吗?”平非卿站起身,走到那侍卫跟前,抬脚将他翻一翻身露出正脸,道,“本王在此事中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过于信任你,身为本王的府内侍卫,跟随本王十数年,不仅不懂得以身护主,还敢为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对郡主出手……周峰,本王自问待你不薄,你如何敢做出这种事来。”
“王爷恕罪,是属下鬼迷心窍……”
平非卿低笑:“那你倒是说说,如何鬼迷心窍?”
周峰此刻罪事遭揭露,哪敢再有半点隐瞒,根本不需上刑,当下便把所有事qíng和盘托出:“王爷,是兰夫人勾引属下在先,属下一时愚蠢,做出冒犯王爷之事,属下知罪……”
“知罪?既然知罪,为何还要伤害灵儿?”
周峰慌张jiāo代道:“王爷,当年属下与兰夫人在那废园里……不曾想到会被郡主撞见,属下绝不敢对郡主出手,是兰夫人说……说郡主太过机灵,年纪虽小,但必不能将她巧妙蒙混过去,非要bī得属下痛下杀手,将郡主灭口……”
“找死!”平非卿怒不可遏,一脚将他踢出数尺,周峰承受不住这般内力,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人,将这背主负恩的混帐给本王拉出去,立地斩首。”
“是,王爷!”门外侍卫听命入内,将那人拖了出去。
平非卿恨意难平,忽然狠狠扼住兰婉的脖颈。
这女子早已面如死灰,从那侍卫出口第一句话开始便是满目震然,丝毫不愿相信,信誓旦旦保证要救她出府之人,毫不犹豫便将她舍弃出卖。
兰婉内心悲痛,满腔恨意却逐渐沉淀下,尔后浮出些笑容,呼吸不畅,难耐地盯着眼前之人。
平非卿平静半晌,松手将她甩到地上。
这人行回桌旁坐下,苏如异从未见过他bào怒的模样,起初的一瞬被吓得不轻,随即便万分担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坐回来,急忙抓住他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软软手掌反被覆住。
平非卿闭一闭眼,总算冷静不少。
房中发出女子的低笑声。
不待他开口,兰婉已缓缓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身来,jīng致鬓发被摔得有些散乱,抬头望向他,愈发笑得轻快道:“王爷不喜欢我,还不准我喜欢别人吗?”
平非卿回得冷漠:“不过是一个细作,还真当自己是我王府的侍妾了?”
兰婉微愣,旋即了然般愈发松懈下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是啊,我是个细作,那又如何,我依旧是一个懂qíng爱的女人。你不懂得怜惜,自会有人懂得……周峰不知我是细作,只拿我当一名可怜女子,我同他之间,凭什么就算是苟且?”
“毫无人xing,为了一己贪欢,竟狠心对一个十岁幼童下手,畜生一样的行为,还不叫苟且?”
“呵……王爷,你难道还没想明白,郡主是因你而遇害的。”
平非卿蹙眉。
兰婉见他面色有变,得意笑道:“你若怜惜我,我又如何会与周峰走到一起,又如何会让郡主撞见?”
“满口诡辩。”
兰婉从地上站起身来,微微扶了扶鬓发,缓缓向他走近两步,偏头望向被他护在身旁的苏如异。
少年早被这对话间的“细作”二字惊到,只觉万分不可思议,此时被她这么看着,依旧愣愣地回不神来。
“傻傻的……”兰婉笑了起来,“王爷喜欢男孩儿便也罢了,竟喜欢这样呆呆傻傻的少年,真是让我好不甘心……这世上的人,有谁是你无法般配的?又有多少,不会甘愿留在你身边?你当初若对我好,细作又如何,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只忠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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