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三僵硬地坐起来看向身旁,gān巴巴地回道:“公主慎言。”
“才不要,”赵璟瑄眯起眼,倨傲的神qíng令影十三有种见到了自家王爷的错觉,又听见那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说着,“虽然不知三哥又犯了什么毛病,但你进了我府邸,就算是皇帝来要人,我也绝不会给的!”
皇帝要人……
影十三迅速恢复以往面对赵璟瑄的面无表qíng,平静地回了一个字:“嗯?”
赵璟瑄焉了,手指不自觉地缠上了腰间的丝绳,摇着小铃铛委委屈屈地说:“我问了送你来的人,说是三哥府里出现了逆贼,这种时候想来想去,也就是只有那个人才会这么做吧……”
“……”影十三看了一眼那个雕花jīng致的金丝铃铛,出了会神,然后默默叹了口气,从赵三王爷那儿偷师学来的冰冷神qíng缓和下来,“公主,若是您还听属下一句劝,这其中水太深,还是及时收手,莫要无端受累得好。”
赵璟瑄沉默地看着他,收了那一贯的俏皮模样,安静下来的她就多了些高高在上的疏离,影十三忽然就有点不习惯了。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我就不缠着你了,”赵璟瑄幽幽地说着,“你对三哥……到底是什么感觉?”
影十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么一个要命的事!
好在他平常装傻充愣多了,这会儿心口突突跳着,面上也还是半分不显,十分淡定地回道:“王爷于我有恩,自是敬为上宾。”
谁知听了这话,赵璟瑄唰地就瞪着大了眼,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听真话!真话!你再这么糊弄我,我就把所有事qíng都告诉三哥!”
影十三嘴角微扬,似是笑了一下,却又很快就抿成一条线,他看着赵璟瑄,也不动怒,依旧很平静地开口:“那么你就去吧。”
平平淡淡几个字,听得赵璟瑄脑海中紧绷的一根弦断了,瞪大的杏眼中滚落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她紧闭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无声地哭着,很是让人怜惜。
可惜对着的是影十三这么个心冷面冷的人。
“你、你果然还是恨着赵家,这么做……是要报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找上三哥……”赵璟瑄抽抽噎噎地说,“你也说三哥救过你,为什么还要拉他下地狱……”
影十三这会儿倒是放开了,这么些日子里他与这个六公主打了不少jiāo道,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知晓往事,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掩饰呢?
“公主可知饿到了极端是何感觉?那是种……恨不得把见到的东西都吞下肚,哪怕见到了人,也恨不得咬ròu蚀骨的癫狂……公主可知烈火灼烧是何感觉?明明浑身都烧得疼,吐纳间都是热气,可骨子里却冒着止不住的寒气,一缕一缕缠着经脉,你想死,也没有力气动弹半分,只能忍受这种犹如抽筋剔骨的疼痛。属下想……哪怕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罢?”
影十三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yīn森,听得赵璟瑄直接吓得眼泪都止住了。
于是影十三笑开了。
他声音本便偏低,当他刻意再压低几分说话时,就有了种特别的风qíng,常日里听来许是享受,可在这种时候开腔,对赵璟瑄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就犹如有千百只虫子攀爬在皮肤上,浑身难受。
“公主谴责我拉着王爷下地狱,可曾想过属下的爹娘又是被谁推入地狱中?属下又何故要遭此罪?”
“既是罪人之身就不该有怨言!因果报应,如何能混为一谈!”赵璟瑄忍不住呵斥道。
而影十三只是垂眸笑了笑,然后低声说:“公主既然猜到了真相,如此指责属下,岂不是令人诛心。”顿了顿,他又笑着道,“将翠玉予我,想来公主亦是心中有愧想补偿一二,如此,公主又是如何能说出因果报应来?”
两边各执一词,最后这话说出来堵得赵璟瑄半晌无语,想着自己听来的那些往事,最终叹了口气选择退让一步:“那么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皇帝想要找借口杀了三哥,你——可以回去帮他,或者不去,从公主府离开,过自己的日子。”
她说完,不愿再留着难受,径直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影十三听着那逐渐消失的铃铛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从这天起,他就公主府里住了下来,只是搬离了原先那公主的闺房,转而到了府邸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里呆着。
有时候他会出来晒晒太阳,让奉命而来的李御医给他把脉,然后去开个小灶,熬点乌黑乌黑的药汤灌下。有时候就gān脆躲在屋子里头,闷着被子睁着眼睛独自发愣。
也许是之前总是忙前忙后,影十三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经常是半夜被寒气bī醒,痛得直打颤,也是在公主府里养了许久,一茬又一茬的补品送来,地龙日夜不断地烧,他才算是养好了些,腿上的旧伤也不再犯。
只是之前一直缠着他,为他打点好一切的六公主,在住下的这些日子里,都不曾出现过一次。
心中刻意不去算时日,不知过了多少天,一日影十三独自闷在屋子里发呆时,窗边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叩响,他慢慢挪动着脖子,看向推开窗翻身跃进来的黑衣影卫。
“影十三接令。”哑着嗓子的影一举着手中的黑令道。
影十三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影一也不计较,仍是固执地举着,等着人动弹。
两厢僵持半天,影十三掀开了腿上盖着的被子,走到影一跟前跪了下去,低着头平举双手,说:“属下在。”
“王爷有令,命你前往北疆,务必查出当前战qíng。”影一将黑令放在了影十三手上。
“……”影十三抿唇无声地笑了笑,道,“属下接令。”
传达完命令,影一yù言又止地看着自家兄弟,等到他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一眼后,这才翻身又从窗子跃了出去。
关上窗,影十三举起手上的黑令仔细端详了半天,慢慢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更!
今天还会更!这个是补昨天的,由于出去和朋友约了所以没来得及写完……
然后谢谢琳琳砸的雷(づ ̄ 3 ̄)づ
☆、酒肆惊闻
时已入冬,疆国雪飘。
徐家娘子先是照往常般扫净了酒肆,又挑开帘子看了看窗外白茫茫一片,想了想,决定今个儿先煮一锅姜汤来卖。这天冷,酒肆又在往北疆的必经之路上,进酒肆的人大多都是歇脚取暖的,一碗姜汤也就几个子儿,想来谁都不会推辞来一碗暖暖身。
只是连日大雪,到这儿的三处山路被堵了两个,剩的那个山高路远,一般人都不会挑那边走,又加上这几个月北疆战事吃紧,原本就资源匮乏的地方人迹更加罕至,生活愈发贫苦,徐娘子心中算盘打得响,却架不住到了日上三竿都没人来。
暗自叹了口气,徐娘子坐在给客人准备的椅凳上,百般无聊地剥着一碟子白果,这还是没打战前她娘家人从都城里带来的,也不多,只因她幼年多疾,家中人又宠她,哪怕一路上颠簸花费都不止这些白果的价值,也还是千里迢迢带到了贫瘠的边境来。
“店家可在?”
突然地,一股冷风chuī进来,呼啸风声里冒出了个低沉的嗓音,有点懒洋洋的,听到耳里就像是有人拿着小勾子在轻挠一般,徐娘子一个激灵,搁下手中的果子看向被掀开半边的门帘子,那儿顶着风正站了个人,一身白花花的雪,脸上还笼着一层白烟,一看就是刚赶了山路而来的人。
“哎呀哎呀,客官请进,是妾身怠慢了。”枯坐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来个人,徐娘子赶紧起身赔笑着把人迎进来。
来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先是支起帘子看了眼外头的景色,然后才转头朝徐娘子点了点头。
“我一路风霜,许久不曾碰上人气,便请店家取些热食来,若是有,就再准备些gān糙热水予外面那匹马儿。”来人徐徐吩咐着,也许是店里头烧的炭火足,回暖了,一开始听见的那种低哑的声音变得清亮起来,也是悦耳。
徐娘子往外头看了看,风雪呼啸,那匹被拴在木柱子上的枣红色马儿喷着热气,没有半点惊慌不适,反而自得其乐地啃咬着地上的积雪,她不禁有些咂舌,这马一看就不是凡品,于是再说话时就带了几分客气:“客官言重了,妾身这就去准备。是了,早前店里煮了些姜汤,客官可要来一碗?不收钱,就算是讨个吉利罢。”
徐娘子俏生生笑着,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往日里过客也因此卖她面子,这会儿刻意讨好,脸上更是带了几分红晕,搭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让人有种冬日里chūn华灿烂的感觉。
然而,却只是白白làng费一场。
来人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很直,听了徐娘子的话,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冷得让她又是一激灵,就听见声音说:“那就来一碗,谢过店家好意了。”
浑身热qíng被兜头冷水浇下,徐娘子能在这贫瘠地儿开着酒肆,也是个jīng明的人,这会儿便识相地抓过盛着白果的碟子退下了,乖乖到后厨去准备食物。
酒肆里没有其他人,一时间能说话的走了,静下来,就只剩下外面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马儿偶尔几声嘶叫,来人默默打量了半天酒肆,抬手将盖在头上的竹笠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很平凡的脸来,仔细瞧瞧,也就只有一双眼睛灿若星子,还算有几分看头。
正是受令前往北疆的影十三。
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还是赶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才到了这里,也就是六公主送的马驹优良,没有半路被跑死。
再往前数里地就到了边境上最后一座城,本该一鼓作气过去,但好歹他风里雪里走了那么久,吃了好些日子的冷食,好不容易见到了一间酒肆,影十三再硬骨头,也扛不住想要讨点热食填填腹的本xing,gān脆就牵着马停了下来,进了茶肆。
烤了半天火,僵硬的骨头开始苏松下来,影十三暗暗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他就怕自己腿上的旧伤复发,加上原本就带着的那些寒毒,万一倒在了哪个深山老林里就得不偿失了。
正独自发着呆,这时候一股微甜的气味飘了过来,影十三回过神,就看见店家端了个大盘子,上面摆了好几样吃食,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
先是一碗飘着白沫散发着热气的姜汤搁在了他面前,然后又是摆下一碟苏饼一碟ròu菜,最后再搁了壶酒。
哪怕壶盖子还没开,影十三都嗅到了那股浓烈的酒香,他不禁看向徐娘子。
“这酒是自家酿的,妾身方才热过了,客官只管喝,喝完保准浑身暖和。”徐娘子笑吟吟地推荐起了店里头的佳酿。
然后又白做工了。
“酒不必了,若是有茶水可以来些,麻烦店家了。”影十三冷淡地拒绝了店家的好意,徐娘子嘴角的笑直接就僵住了,她在这儿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如此不解风qíng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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