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颜绾不作声,棠清欢也没再继续问,又垂眼对着花圃里的花花糙糙出了神。
= = =
“王爷,奚小将军到了。”
顾平进书房通传了一声。
棠观点了点头,起身跟了出去。
棠遇其实到现在还不知qíng,只以为棠观叫他来是要说朝堂上的争论,直到听顾平进来通传奚息到了,才一下跳了起来,“他,他,他怎么来了?!”
“奚息明日便要回北疆了,四哥今日特地设宴为他践行。你待会儿可别像个刺猬似的,又和人家吵起来。”
棠清平是看着这两人从小吵到大的,所以低声叮嘱了一句。
然而叮嘱完他才发现棠遇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劲。
要是放在从前,棠遇在嫌弃奚息的时候,定然是磨破嘴皮子也不会放弃怼他。
可今日,一听到奚息来了,他却是只蹦出了一句,便像是变成了哑巴,一言不发的直愣着,眼里掠过些失措,恨不得还要往自己身后躲一躲才安心。
棠清平偏头看向棠遇,微微眯眼,眼神里带着些探究,“你和奚息……又怎么了?”
不问这句还好,这问句一出口,也不知是哪一个字戳中了璟王殿下的小心肝,让他瞬间炸毛。
棠遇瞪着眼,脸都急红了,结结巴巴的扬声反驳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和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
棠清平被吓了一跳。
恰好棠观带着奚息从门外进来,将棠遇神经质一般的yù盖弥彰看得清清楚楚。
奚息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尽管面上非常淡定,内心却暗骂了一句蠢货。
那日意外发生的时候,他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直到小二推门而入才堪堪反应过来,一手刀劈晕了棠遇。
……没想到这厮酒醒了竟然还记得???
棠遇僵着脖子叫嚷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视线一转,眼底映入一片熟悉的红色衣摆,他心里一咯噔,瞬间偃旗息鼓。
棠清平没再搭理“失声”的棠遇,而是迎上前和奚息寒暄去了。
棠遇一个人被晾在了后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闪躲个不停,满脑子都是那天在酒楼小二描述的画面……
他竟然……他怎么会……对那个娘娘腔……
啊啊啊啊酒后果然是会乱xing的啊啊啊啊啊啊!!
质疑自己的崩溃感掺杂着些异样的qíng绪,再一次涌了上来,让他下意识端起了手边的茶盏,“颤颤巍巍”的凑到唇边,以遮挡自己就快要失控的表qíng。
“何时出发?”
棠观嗓音沉沉。
奚息和平日里似乎没什么两样,依旧懒懒散散的斜靠着椅背,耷拉着眼,坐也没个正形,“明日辰时。”
明日辰时……
棠遇手里的茶盏抖了抖。
“这一次非比寻常,你要多加小心。”
棠清平对这场战事的确不看好。
前方的奚家军损伤惨重,奚息此次是去领兵支援。从前他是奚家军的少主,除了奚家军,并未独自统领过别的队伍,这一次支援的重任完全落在了他身上,不免让人担忧。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军中人心惶惶,呵,”奚息勾了勾唇,口吻里还带着些自傲,“也只有小爷我回去坐镇能稳定军心了。有我在,北齐休想再攻下一座城池。”
棠遇托着茶盏,尽管背朝着他们,但耳朵却竖了起来,留心着奚息说的每一个字。
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皱眉,转身cha了一句,“那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原本是想让奚息不要太自负,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不要……死而后已。
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变了滋味。
棠观面色骤沉,冷声打断,“棠遇。”
棠清平也沉下了脸。
阿遇说话实在是太没个忌讳了。
棠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说过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了。
奚息眸光闪了闪,视线却是压根没往棠遇那里飘,反而垂下眼,翘着唇角淡淡开口,“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爹是个粗人,从小除了教我斗殴喝酒,没告诉过我什么大道理,但有一句话,倒还能入耳。”
他用手抹开了红衣衣袖的褶皱,缓缓坐直身,一改方才懒散的慕言,凤眸微挑,眉宇间更显yīn柔,但却带着些肃杀的英气。
“我奚家军,”雌雄莫辩的嗓音泠泠入耳,“生,以身卫土。死……以魂守疆。”
第一0九章道别
许是因为奚息最后那句“以魂守疆”,棠遇整个晚上几乎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始终沉默着。
沉默着听其他人叮嘱,沉默着看他们敬酒,沉默着出了肃王府的门。
颜绾在府门口颇有些不放心的指了指棠遇的背影,“阿遇真得不要紧么?”
棠观蹙眉,想起几个时辰前棠遇的口无遮拦,口吻并不太好,“他能有什么事。”
“……”
颜绾抿了抿唇。
今日见到棠遇和奚息时,她总有种直觉,这两人间好像发生了什么。
棠清平和棠清欢自然是一同乘马车离开。
棠遇今日也是乘马车来的肃王府,只有奚息是骑的马。
奚息的酒量一向不错,今日又不如上次陪棠遇时饮的多,所以只是双颊微微染上了些红晕而已,整个人还是清醒的,朝牵马的下人走去时步子也没有丝毫迟缓。
见他翻身要上马,沉默了一晚上的棠遇终于按捺不住,疾步走上前,一把拉过奚息拽着缰绳的手,将满脸懵bī的他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颜绾跟在棠观身后回了府,最后转身看了一眼,便瞧见棠遇动作粗鲁的将奚息推进了马车里,而后自己也钻进了车内,硬邦邦的丢出一句,“去奚府。”
……有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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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殿下这是又要发酒疯了?”
既然有人愿意送自己回府,奚息也不矫qíng,从棠遇那里抽回自己的手,扭了扭手腕。
提到酒,棠遇的耳后根可疑的红了红,但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方才将人塞进车里的气势已经全然没有了,眼神也再次飘忽起来,“那天,那天……我喝多了。若是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qíng,你就当没看到,都,都忘了吧……”
“……”
奚息扭着手腕的动作顿了顿。
或许是十分厌恶棠遇这种唧唧歪歪的讲话方式,他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起来。
“你明日就要出征,身为兄弟……”
“停车!”
懒得再听棠遇说话,奚息拍了拍车窗,扬声唤道。
“怎么了??”
璟王殿下无辜的看向奚息,随即还不忘朝外吼了一句,“别听他的。”
车夫哆嗦了一下,连忙抽了马一鞭子,将刚刚到嘴边的“吁”硬生生憋了回去。
结果就是车不仅没停下,还飚起速来了。
璟王殿下本xing难移的翘了翘嘴角,笑容有一咩咩嘚瑟。
……棠家的男人幼稚起来真特么可怕。
奚息凤眸微眯,掌下蓄力,作势拍向棠遇。
棠遇一惊,连忙闪身避开。
趁着他避开时,奚息手腕一翻,掀开车帘,整个人便跃了出去……
原本以他的实力,他应该是很潇洒的从马车内一跃而出,脚下一点,很轻盈的落在地上。
然而……
“啊!”
马车外传来一声惨叫。
棠遇猛地瞪大了眼,甚至还未等马车停下来,便也跳了下去。
奚息捂着脸,无比愤怒的折下那从院墙探出来,几乎要垂到地上的枝桠,忿忿的踩了几脚。
要不是这里没什么光亮,他没瞧见这树枝,被划伤了脸,怎么可能在棠遇面前出这样的糗?!
正跺着树枝时,棠遇已经从后面扑了上来,拉着他转了个身,“哪里受伤了?!!!!”
见他捂着脸不吭声,棠遇更是慌了神,连忙拉下他的手,凑近细细的看了一眼。
接着仅有的一点月色,他只看见,那比女子还要jīng致的侧脸上多了一道轻微的伤痕,被树枝划伤的,渗着淡淡的血丝。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毁容了!!!”
璟王殿下死死盯着那伤痕,几乎要原地爆炸。
奚息是个娘娘腔啊啊啊啊!就是因为脸好看才娘的啊啊啊啊!
脸上多了一道疤还怎么娘?!!
不娘的奚息还是他的小娘娘腔吗?!!
不是!!!!
被棠遇的崩溃给吓愣住了,奚息眨巴眨巴眼,像是看神经质似的看着想要碰他脸却又不敢碰的棠遇,心里那口气终于散了,噗嗤一声乐了。
感觉这哭包又要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白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奚息这一声笑给拉回了心神,棠遇蓦地收回手,气急败坏的叫道,“奚息,你个疯子!!”
从小到大被这样吼惯了,奚息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扬唇挑衅的笑了,“你第一天认识小爷我么?”
“……”
棠遇噎住。
遮着月色的云雾渐渐散开,洒下一片皎洁。
而眼前的少年身形高挑,一袭红衣,黯淡了周遭的所有景致,在他的眸底满满倒映。
棠遇眸色微滞,视线不由自主的凝在少年面上。
少年眉眼如画,容颜胜雪,分明是一副绝世的美人图,却又被他眉宇间的顾盼神飞硬生生打破。
而脸颊上留着的那道淡淡血痕,又和唇角边噙着的挑衅笑意相得益彰,更是嚣张的夺人心魄。
专注到极致时,仿佛万籁俱寂。
此时此刻,棠遇的耳边只剩下他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同时,还回响起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我奚家军,生,以身卫土。死……以魂守疆。
察觉到棠遇的目光似乎凝在自己脸上不动了,奚息只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相貌被毁而难过,无所谓的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
“别看了,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脸上多道疤挺好。”
男子汉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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